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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与此相对,在殷栗眼中, 自己恐怕早就变成了一个令他避之不及的逆徒。
出生时身负魔族血脉,幼年时背离师尊期望种入纳魂木,随后发现自己居然是天生魔体,甚至远胜自己那个父亲的血脉……
陆渊没有资格感慨天道不公, 但他心中亦有恨。
生父陆戟殄在世时, 只顾得汲取自己身上的力量,陆戟殄死了他比常人想的更加快活,但对外作为魔尊独子,他只能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随后又如何了?
他机缘巧合地被魔茧保护着没死, 东躲西藏, 但还是被一众仙者找到。这些仙者在杀魔族的时候躲在后面,等战争结束后才发现自己一分功劳没有。
殷栗的实力和功劳令他们又恨又嫉, 一个小小的魔尊之子,反而成了他们争夺功劳的工具。
细链穿琵琶骨,身躯束缚仙绳,手脚尽断,被置于荒野,忍饥挨饿,受尽折辱。
是殷栗,救了他一命,从那满树红叶的枫树下,解开他的束缚,拥他入怀。
他心生这样不该有的念头,早就由来已久,却只能自己囫囵吞下,掩没于唇。
昨日那混乱的吻,明明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殷栗。当他清醒过来之后,就算是被殷栗扇了几十个巴掌,却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
这是数十年痴心妄想,猛然间得偿所愿的狂喜。
将头颅抬起,陆渊眨眼,将眼前人记忆千万次的面容重新细细勾勒一遍,从眼角到眉梢,每一处都令他心生贪念。
正当他起身要走的时候,原本想要抽出的手却被殷栗抓紧了。
陆渊心中一窒,“师尊……?”
被人喊着的殷栗依旧熟睡,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把将要离手的东西抓紧了之后才满足地松开眉间沟壑,被握住的那人却心跳如雷,束手无策。
……
殷栗这一觉睡的不错,前半夜觉得身上发冷,后半夜就觉得暖和多了,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就连前几日腰上的伤也彻底愈合了。
换上一身宽袖小领的赭色直裾,腰身被银褐腰带收紧,略有几分纤细,在其上绣着一些青竹翠鸟,挺拔后使得原本骨肉匀称的身子更加颀长。
彼时他正低垂着眉眼,双眸略浅呈棕色,一抹红色流光缓缓在其中运转,眼尾的红晕淡沲而散,收入无尽风流。
这是本该流媚的双眼,偏偏因为面容清俊,神情冷漠,硬生生冲淡了几分颜色,使得仪态威严,玉树临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姿仪。
殷栗在把腰身上的腰带调整好后,不经意地撇过一旁偌大的镜子。
有一说一,整个洞府虽然林南盛说过,是倾尽全派之力打造出来的金钱窝子,但奇怪的是,里面有一堆镜子。
不是十个八个,而是成堆的。
据说是昔日殷老祖走火入魔初期强行限制自己的力量,为了每日时时刻刻盯着镜子察觉自己的变化。
殷栗默默脑补了一番红眼睛的男人状若癫狂地抱着镜子和自己的倒影对眼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咂了咂嘴,果然太像疯子了。
他自己倒是从不照镜子的,作为仙尊,自然没有一丝污浊可以沾染他,从来都是干净整洁的,当然斩妖杀魔时就另当别论了,在衡坤宗的这些日子,对于洞府内的镜子他也慢慢适应了不少。
但今日这惊鸿一瞥,倒是令他心有疑惑。
镜中倒映的人脸,面色红润,皮肤白皙,双眼有神,看起来很健康,就是那双唇,依旧没有好透彻,还有着淡淡的红肿。
殷栗倒吸一口冷气,昨日的腰伤都好了,怎么嘴上的伤还没好?
左右看了看,还算不碍事,屋外候着的衡坤宗众长老也都到齐,殷栗皱了皱眉,径直出去。
自他昨日从九龙秘境出来后,就琢磨着要拯救一下衡坤宗,派人今日辰时聚集门派内长老,要商讨衡坤宗未来发展宏图。
衡坤宗的人面对殷栗也早就淡定了不少,不像曾经半夜不睡觉,整夜练功准备逃跑的样子。因为吴缘还在九龙秘境中带队没有回来,所以到场的长老加上林南盛一共有十一个。
议事殿内灯火通明,因为没钱买夜明珠,众长老掐诀照明,反而比夜明珠还亮堂不少。两排红木椅子依次摆好,正中间的主座自然是给殷栗留着的。
茶已泡好,袅袅茶香渲染了整个屋内的温度,殷栗迈步进去,众人齐刷刷跪地,“老祖好。”
“都起来吧。”
扫视了一圈之后,殷栗想起了仙重门,对比实在太强烈。
仙重门有鎏金宝瓶用作插花,衡坤宗有大园盘子放点儿水观赏浮萍;仙重门有东珠夜明珠当照明,衡坤宗有诸位长老们苦修法诀来照明;仙重门有琉璃玉扇当摆件,衡坤宗有……不,摆件什么都没有。
殷栗叹了口气,心中自我安慰,最起码还是有些桌椅板凳的。早知如此,之前去仙重门的时候,就应该好好敲陆渊一笔,师徒情分算个什么东西,那逆徒都拿他当鸡爪啃了,就该好好被剥削一番。
在坐到主位之后,殷栗对衡坤宗如今空有万千秘籍,却穷得叮当响的状态提出强烈质疑,主张不要卖菜,以发掘弟子身上的特长为出发点,从基层管理层开始换人,振兴门派整体机制,同时运行断舍离概念,没啥用的东西都一概清理掉,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房间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镜子都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