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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节

      无他,这片牡丹花圃乃是敏仪嫁给大哥那年,大哥特意命人从菏泽千里迢迢移栽而来,转为敏仪所栽植。多年来,一直命最好的花匠精心养护,才有了今日繁花如锦的盛景,岂是谁都有资格攀折的?
    未等敏仪发作,盈玥已然快步上前,“你们在干什么?!”
    然后终究是晚了半步,只听得咔的一声,思氏那鲜嫩的柔夷已经折下了一朵最大最艳的“首案红”。
    思氏抬眼一望,立刻甜笑着走上前,盈盈屈膝,见了个规规矩矩的万福,娇滴滴道:“妾身给十一福晋请安,福晋万福。”
    盈玥眼睛一眯,“你认识我?”
    思氏红唇含笑,娇媚款款:“福晋忘了,您月前省亲的时候,妾身给您磕过头。福晋怕是没注意吧。”
    那倒是,大哥的一个小妾而已,盈玥连瞟都瞟一眼。
    “你是思氏?”盈玥问。
    “正是!”思氏再度郑重一礼,“妾身思若昀,见过福晋。”
    行礼罢了,这思若昀才发现县主敏仪快步走了过来,她嘴角抿着甜美的笑靥,三度屈膝,礼仪优雅万分,“县主金安。”
    敏仪脸色沉沉,目光冷冷扫过思氏手上那硕大明艳的首案红,眉心恼怒攒涌。
    见状,思氏却莞尔一笑,道:“这首案红开得真好,颜色最正,花也繁复硕大,妾身实在喜欢得紧。”说着,她边将那朵首案红别在了发髻上。
    这首案红是牡丹中少有的正红色,这样的颜色,岂是一介妾室所配享用的?思氏此举,分明是在当面挑衅敏仪的正妻地位!
    盈玥都忍不住想笑了,这思氏真是蜜汁自信?!敢于敏仪相较?敏仪贵为愉郡王之女,多罗格格品级,这等身份,其实一介犄角旮旯土司之女所能比?
    再者,敏仪已经为大哥先后诞育了一女两子,又是富察家是当家太太,而思氏只生下一子而已,且如今大哥与大嫂恩爱,这情分上也绝非思氏能比!
    唯一能比的,大概就是思氏这张年轻娇媚的容颜吧。
    哪怕生了青麟,这思氏约莫也不过才双十年华,肌肤娇嫩如雪,一双桃花眼妩然含笑,怪不得敏仪说她烟视媚行、暗送秋波,这双眼睛的确是勾人得紧!
    “你——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敏仪终于暴走了,“也敢乱动这牡丹花圃!”
    思氏俏脸一青,她立刻昂着脖子道:“妾身是比不得县主身份尊贵!但妾身好歹是西南土司之女,又是四公子青麟之母,县主岂可如此侮辱妾身?!”
    盈玥暗道,果然是个不安于室之辈!
    盈玥见状,急忙目色示意敏仪不要发作太过,又上前一步,淡淡看向斗鸡般的思氏:“你是有所不知!这牡丹花圃,是县主嫁给大哥那年,大哥特特命人开辟栽植的,是专门送给嫂子的新婚之礼!”
    思氏面露愕然。
    盈玥继续扬声道:“所以这牡丹花圃的一草一木,都属于县主所有!你不问而取,等同盗窃!所以县主才如此生气!”
    思氏面有不服之色:“妾身并不知晓这点!所谓不知者不怪,县主何至于如此大发雷霆?”
    盈玥心中呵呵了,何至于如此大发雷霆?跟我装小白?还不是你故意蹿火?
    盈玥笑了:“的确,不知者不怪!”
    听了这话,思氏展颜笑了,敏仪眉头紧蹙。
    盈玥立刻话锋一转,道:“只要你诚心诚意磕头赔罪,县主会原谅你的无知的!”
    刹那间,思氏笑容僵住了,“福晋,您说什么?”
    敏仪冷笑着质问:“怎么?你做错了事情,竟是不打算认错赔罪吗?!”若真如此,她便可名正言顺处置思氏,而不必担心被人置喙不够贤德了!敏仪眼底带着冷意。
    思氏俏脸上瞬时一片屈辱,她贝齿紧咬,旋即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妾身不晓得这花圃是县主一人所有,一时心喜攀折,实在是无心,还请县主恕罪!”
    说着,思氏光洁的磕头重重磕在泥土地上。
    敏仪眼中微微露出惊讶,但旋即又笑了,她俯瞰着跪在自己脚底下的思氏,冷冷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记得行事不得张扬放纵,若有不懂的,便多请教,不要擅自妄为!懂了吗?”
    思氏咬牙切齿,胸腔中满是愤懑不甘,却只得道:“多谢县主教诲,妾身铭记于心,永不敢忘!”这话,被思氏说得咬牙切齿,满含恨意。
    “好了,你退下吧,以后离牡丹花圃远些!”敏仪像是打发苍蝇一样,挥了挥手。
    “是!”思氏咬着牙齿,带着自己一干侍女仓皇离去,宛若败家之犬。
    敏仪看着那背影,冷笑连连,“怕是不服气得紧呢!”
    盈玥笑了,敏仪能看出这点,她就放心了,“这思氏能屈能伸,非一般只知嚣张之辈,嫂子要小心了。”
    敏仪冷哼道:“不过就是一介破落土司之女,也敢与我相争!她算个什么东西!”
    盈玥笑着说:“大哥与嫂子情分,的确不是区区一个思氏能撼动的。”
    敏仪敛了冷意,莞尔笑道:“今儿真是多亏了你,我才能这般痛快一把。素日里少不得憋着贤惠姿态,实在是憋坏了!”
    盈玥笑了,“其实嫂子大可不必这般憋着,大哥是真心喜欢嫂子,所以嫂子即使拈酸吃醋,大哥也是喜欢的。”
    敏仪瞬间脸蛋羞红了,“我的姑奶奶诶,你可真是越来越……”敏仪都找不出形容词了,她黯然道:“年轻的时候拈酸吃醋的是可人,年纪大了再吃醋,只怕便是可憎了!”
    “嫂子多心了,大哥待你还是如从前一般无二呀!”盈玥笑道,其实敏仪才三十出头,算不得年纪大,反倒是浑身都透这一股子成熟雍容的气度,别有一番风味呢,“嫂子如今气度雍容,才真配这牡丹呢。”
    敏仪叹着气道:“他不过是补偿这些年的分别,又想着再要个嫡女罢了。”
    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岁,的确容易不自信了……
    盈玥莞尔一笑,不再多言,还是让嫂子自己体会吧。
    第四五六章、父女密谈
    去宗祠上了香,便已经接近晌午了,于是姑嫂折返,一大家子在正堂用了午膳。
    膳罢,傅恒搁下筷子,对盈玥道:“月娘与我书房来一下。”
    盈玥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跟着老爹去了。
    老爹的书房,向来不喜无关人等靠近,素日里倒是时常在此教导哥哥弟弟们,或者接待贵重男客。单独把她叫去书房,这似乎还是她出嫁以后头一遭的事儿。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关近了,傅恒着一身素青色松江布袍,身无半点金玉配饰,简单得仿佛是个平头百姓。他泰然坐在博古架前的太师椅上,并指了指旁边的花梨木扶手椅,示意盈玥落座。
    盈玥忙上前端正坐下,“阿玛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这般神秘兮兮的?”
    傅恒虽已年逾五十,早不是她幼时记忆中那个英姿勃发、气势轩昂大将军,其面容见苍老不少,眼角眉梢都堆积了不少皱纹,五官也趋于温和儒雅。
    傅恒幽幽吐出一口气,“魏氏与你为难的事儿,为何不与为父说?”
    盈玥一愣,显然就是令贵妃请旨做媒,把金宜凤赐婚给永瑆的事儿,的确可以说是蓄意针对她的。
    盈玥沉默了数秒钟,才道:“我自己可以应对,何况这事儿也已经解决了。”虽然没伤到令贵妃的筋骨,但金宜凤已经发落妙法庵,已经不足为虑。
    傅恒脸色忽然泛起一抹说不清的幽暗,“为父的女儿,不能白白受了委屈!富察家的格格也不能任由一介包衣欺负!”
    盈玥听出了阿玛话里的意思,忙道:“阿玛不是说过,魏家是皇上的奴才,咱们富察家不便出手,弄不好会惹皇上不悦吗?”
    傅恒轻轻一哼,“只是不方便明着出手罢了!这魏氏如今在宫中愈发嚣张,若不给她点教训,只怕她日后还会与你难堪!”
    “阿玛……”盈玥心下又是感动,又是踟蹰,“可是——”
    傅恒抬了抬手:“没有什么好可是的!早些年在宫里,只怕你也受过她的委屈吧?”
    盈玥一怔,低头沉默了片刻,道:“都过去了。”
    “她有今日地位,全凭富察家与大公主抬举!她自以为做了贵妃,便翅膀硬了?!”
    傅恒露出冷笑:“富察家的确不能对后宫嫔妃下手,但是魏家……哼!”
    “为父先前不动手,是不屑动手!既然她如此嚣张,也该给她点教训了!”傅恒冷笑,“一介包衣,竟还敢肖想储位!为父这次动手,便是要彻底绝了她这份野心!”
    盈玥愕然,彻底绝了魏氏之子夺嫡之望,这真的可能吗?!
    “阿玛,若是动作太大,皇上察觉,只怕不好吧?”盈玥急忙道。
    傅恒笑了:“放心,不是什么大动作!修理一个小小魏家,也犯不着大张旗鼓!为父守孝中,闲着也是闲着,花了点时间调查了一下,略安排了一下!已经准备就绪了,明日大朝之上,便会有动静了。”
    盈玥愕然,居然已经准备好了?合着阿玛今天叫她来,不是想外孙了,而是想告诉她,他这个当爹的,要给自己女儿撑腰、帮自己女儿教训一下对手啊!!
    “修理魏家,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事关后宫,少不得要斟酌一下轻重,掩藏一下行迹,所以为父才要亲自安排。你只管等着听好消息便是。”傅恒轻描淡写道。
    盈玥笑了,好吧,老爹出手,她的确是放心的!
    魏家,说到底不过就是包衣,而富察家是满洲著姓大族,世袭的禁卫军家族,在朝堂的势力不可同日而语!其势力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只因宫中有令贵妃的存在,所以下手的时候才需要格外小心些,顾忌不是魏家,而是乾隆陛下。
    傅恒又道:“这点小事儿,原本交给你大哥去办也使得。只不过皇上指派了他为兵部尚书,难免忙碌些。你二哥又不够稳重,故而为父才亲自出手。”
    盈玥忍不住发笑:“二哥比从前已经稳重多了。”
    傅恒皱着眉头摇头,“我是不指望他成什么气候了!”
    这时候,下人敲了敲书房的门,禀报道:“老太爷,大老爷回府了。”
    傅恒扬声道:“叫他直接来书房!”
    “是!”
    阿玛显然是要与大哥商量兵部的差使,盈玥便不掺和了,忙告了辞,又去与额娘辞别,便带着自家绵悫包子,打道回府了。
    福灵安这厢在书房足足呆至天黑,期间吃了好几通训斥,这才垂头丧气出了书房,打算直接去妻子敏仪房中,找点安慰,然后再做点和谐美妙的事情。
    然后这个美妙的想法被打断了,思氏派了身边一个丫头来请,说是四公子青麟哭闹着想阿玛了,所以请大老爷去瞧瞧。
    福灵安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一直留恋妻子敏仪房中,的确是有些日子没见这个小儿子了,便叫人身边婢女传话给敏仪,说晚些过去。便转道去了思氏的小院。
    作为忠勇公府的世子,福灵安的姬妾通过只有区区四个而已,其中一个因早年犯错,已经被发落去了庄子上,便是福灵安庶长子慧麟的生母,还有一个是敏仪的陪嫁丫头,也已经是容色衰退的老人儿了。剩下两个年轻的妾,都是从云南带回来的,一个是云南土司之女,另一个是堂兄明瑞所赠,都是不好拒绝才收下的。
    其中唯独思氏貌美柔婉,略得几分心意,这些年在云南任上,也是这个思氏最得宠,故而一举生下了福灵安的第四子青麟。
    出于政治需要才纳的妾,福灵安自然没什么感情可言的,但思氏毕竟生了青麟这个乖巧可人的儿子,看在儿子的份儿上,福灵安一直厚待思氏。
    在云南永北镇总兵府中,没有总兵夫人,思氏便宛若总兵夫人,还一直打理着总兵府内务,这些年少不得被养大了心思。
    可自从回了京,思氏的地位陡然直降,上头多了一个大妇也就罢了,更要紧的是连福灵安都不再搭理思氏,一直缠绵大妇房中,这叫思氏几度不安。故而使出浑身解数勾搭,可惜竟一次都没勾搭过来!
    这叫思氏几度不忿,所以才有了牡丹花圃中的顶撞与交锋。只可惜,思氏不但没能占到半点便宜,还被迫下跪认错求饶!这叫思氏深觉羞辱,恨得牙根痒痒。
    思氏一则恨极,二则害怕县主先下手告状,所以便用孩子把福灵安给生生请了过来!
    第四五七章、和谐之夜
    别致幽静的小院儿中,灯火柔柔,思氏眼带泪痕,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之色。
    “大老爷~”思氏眼波柔柔,眼中瞬间是泪花盈盈,端的是可怜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