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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夫人息怒,男人风流成性,怎么可能没个女人在身边伺候,往后等夫人步步高升,他自然也就知道谁对他有用,谁又对他形同鸡肋。”婆子依旧面无表情,像一个活死人。
    洛卿扔掉了手中的莲蓬,眼尾微扬,神情越显倨傲,“我不许他身边有别人,一个都不许。”
    “那鬼宗魔头武功深不可测,奴婢瞧着都觉这人确如模子里刻出来一般,恐怕不好下手,若是叫秦家公子察觉,恐怕你们二人之间会生出嫌隙。”
    洛卿闻言不以为怵,如今她在王府风生水起,王妃待她越加信重,大将军也对她青眼有加,位子高了,心气自然也就高了,如今对她而言什么都不在话下,想要的自然也就多了,欲壑难填本就是人之本性。
    “天下哪有一模一样的人,她分明就是白骨!当初她作恶多端,杀人如麻,江湖上多得是人要她的性命,我不动手,自有人上门寻仇……”言罢,她嫣然一笑,慢慢站起身,夏日的薄衫越显身姿玲珑有致,轻抬玲珑小脚用力碾向莲蓬,莲蓬当即被碾得稀烂。
    白白继续在湖面上采莲蓬洗莲蓬,很是忙忙碌碌,到了正午饭点,采莲女们陆陆续续回家中吃饭去了。
    只有白白磨磨蹭蹭地不想回去,生怕一回去就被家中的妖精吸干了精血,昨个翻来覆去折腾一晚上,叫她到现在还一身疲惫没缓过劲头,这可是吃几顿都补不回来的……
    白白腹诽了几句,正低头洗完新采的莲蓬,便见得远处人群中慢慢走来一人,那人缓步到了岸边便安安静静站着等她。
    她腿肚子莫名一抖,瞅了好几眼岸边的人,见他就站在那里等着,只得拿起竹竿,带着一舟莲蓬往岸边划去,离得岸边些许距离,她木着张脸客套道:“你怎么来啦?”
    秦质闻言微微一挑眉,“医馆那处可不供吃食,为夫要回去吃饭,顺道来接娘子一道回家。”
    白白握着竹竿不动,“你回去吃罢,我还得卖莲蓬呢。”
    “这莲蓬不是一直卖给我的吗?”秦质下到最后一节台阶,见这么一只呆愣愣的刻意离得这般远,心中突生几分抓来蹂、躏的心思。
    白白可半分没察觉危险就在身边,“可我如今嫁了你,若是再卖莲蓬给你岂不有些奇怪?”
    “我不过是替医馆来买莲子罢了,先生说了,你们相识许久,他在别家买也是买,倒不如在你这一处买,全当照顾你的生意,咱们夫妻也算是同在他那处干活了。”秦质说着,朝她伸出手,“走罢,家中菜都要凉了,今日可有你喜欢的大猪肘子。”
    白白闻言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肚皮确实有些扁扁,想了想便撑着竹竿划到了岸边,羞答答地将手递给他,一步跳上了岸。
    秦质将小手握在手中,微微侧头看着她,眼中笑意极盛,含着莫名意味。
    白白被他这般看着,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不由伸手理一理额发,“怎么啦?”
    秦质眉眼一弯,“没事,我们回家。”
    白白闻言便乖乖被他牵着往家中去,却不想二人才迈进院子,秦质就突然变了一副形容,一把扯过她抱进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瓣,不,应该是咬上她的唇瓣。
    白白忍不住慌叫了一声,被这欲咬不咬的架势吓坏了,忙死命推他,只那敌得过秦质的力气,硬生生被抵在院门上狠啃了一番,直到她快透不上气,可怜巴巴呜咽委屈了好几声,秦质才勉强放开她,靠向她耳旁恶生恶气坏道:“晚上再收拾你。”
    白白闻言心肝都颤了一颤,眼里立时水汪汪的,很是形容憔悴。
    她伸手碰了碰麻麻的唇瓣,一时都有些后悔嫁给他了,若是每天晚上都要做那档子事,以秦质的狠劲,她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折腾废的。
    难怪街坊邻居总说成亲之后,这男人就和换了人一样半点不体谅心疼人,她初始还不懂,现下倒有些明白了,秦质就是这个中典型的例子,半点不如之前体谅人,还总是一副想要生吞了她的模样,连,很是吓人。
    吃饭的时候她更是深有体会,每回都夹一大堆菜给她,看她的眼神仿佛就是那喂饱养肥之后待宰的小猪,很是欢喜雀跃。
    白白伤心欲绝地吃完了被菜堆成小山的饭,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秦质,见他还要夹菜,不由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再不乐意多吃一口。
    秦质如何还猜得出她心中想得是什么,见她吃饱了,便含笑伸手擦了擦她油腻腻的小嘴,末了又忍不住在软嫩的小嘴上亲了一下,“真的饱了?”
    白白被这般温软的唇瓣碰了下,心口莫名慌跳,轻轻应了一声,当即站起身避开了他的视线,在屋里晃荡了一圈,才瞧见了被自己遗忘掉的缺牙。
    堂屋的窗边桌案上摆着小屋子,缺牙在小屋子里百无聊赖,见白白过来,不由神情蔑视,抬起脑袋斜睨了眼她。
    白白当即意识到今天还没给它涂牙齿,忙拿起放在它小屋里的药瓶子,“缺牙,啊,张嘴巴,要涂药啦~”
    秦质起身缓步走来,见娘子丢开了自己,反倒轻声细语哄着一颗药丸子,心中极为不爽利。
    缺牙见秦质过来,更不可能在外人面前露短,当即死死闭着嘴,趴着小桌案上当作没听见。
    “缺牙,张嘴巴……”
    缺牙闻言连小眼儿都闭上了,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白白见缺牙这般落寞便有些发愁,虽然她第一次见它的时候便是一口参差不齐的牙,但看着一直长着的小牙又胖又白,也能想象得到原先有多好的一口牙。
    它往日很乐意涂药,涂完了还要照照镜子,可期待了这么久,这牙一直不见长,它自然是会难过,也不愿意涂药治疗了。
    秦质见心肝儿为一颗药丸子皱着眉头,看向帝王蛊便越发不顺眼,他眼眸微转,牙留在它身上能有什么用,倒不如敲下来给心肝儿当补药吃,想着便伸手搂过白白,“既然它的牙齿长不出来,那就不必涂药了,这虫儿想来是觉着牙齿参差不齐影响美观才这般作态,既长不出来,不如将它余下的牙齿全部敲落了去,这样旁人既不知晓它原先如何模样,便不会嘲弄它,它也不至于每日为长不出牙齿伤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缺牙闻言猛地睁开眼儿,死死瞪着秦质,直呲牙咧嘴地冲着他嘶吼,仿佛要将他一口咬死。
    白白却觉得这是个好法子,长痛不如短痛,它每日看着牙自然也会想到牙,若是全敲落了去,往后见不到了,便也不会再这般难过了不是?
    缺牙见白白不反对的模样,连忙冲着她疯狂地摇着脑袋,整只虫身都写着抗拒。
    她看了眼呲牙咧嘴的缺牙,犹豫道:“它好像不太乐意。”
    秦质见白白这神情继续温和道:“自然是不乐意的,可它又如何知道什么才是为它好,娘子要是不忍心,为夫可以代劳。”
    缺牙脑袋都快摇断了,见白白还是沉浸与这恶人蛊惑里,还点了点头,当即歇斯底里地哭嚎出来,可惜声音太过细微,半点没有震撼力。
    待秦质去屋里取了剪子过来,白白又有些不忍心了,因为缺牙哭得实在很伤心,那泪珠拼命淌着,已然在它身子周围汇成了一滩水渍。
    白白拿着帕子在它周围擦拭,“要不缓一缓,说不准过几日它的牙就长出来了……”
    “这虫儿又凶性子又诡诈,极会演戏,这般哭哭啼啼不过惹你同情,你再这般宠着,往后更不会听你的话。”秦质拿着剪子故意对着哭哭啼啼的帝王蛊咔擦了一下,吓得帝王蛊撕裂着嗓子尖叫,见鬼一般拼命往后挪动,黝黑的小眼儿险些哭瞎了去。
    白白闻言却一怔,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她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处模糊光景。
    那地方大漠风沙,夜幕之下,满天星斗缀着,眼前一只银色铃铛,身旁似有人说话,“这虫儿极凶,性诡诈,先前已然闹过一阵,见挣不出去便作假死,寻常动静可激不到它。”
    话落,便见有人伸手过来指弹了一下眼前的铃铛,那清脆的声响似乎落进了她的心里,连带着她的心都震了一震。
    可惜片段一闪而过便没了踪影,再回想也是一片模糊,只那感觉太过真实,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白白视线不自觉落在他手上,又抬眼看向秦质,见他唇角微微弯起,拿着剪子故意逗弄吓唬缺牙的坏坏模样,又觉刚头那场面莫名其妙,想来是昨日太累的缘故,她想着不由木着脸瞪了眼秦质,都是他爱折腾,现下累得都出幻觉了!
    缺牙再是名头大,归根到底也还是一只蛊虫,这大剪子在它眼前晃来晃去,如同刀光剑影般危险,那咔嚓咔嚓的声响震耳欲聋极为可怕。
    它瑟瑟发抖往白白那处蹦哒着,想要去她身上躲着,却不防那大剪子贴在它头顶咔擦一声,它当即一声惊恐尖叫,彻底吓晕了去。
    白白见状吓得不轻,连忙伸出手指戳了戳缺牙,半点动静也没有,她忙抱起小屋子,连声喊缺牙。
    秦质好整以暇地放下剪子,见她这般关切,神情越发淡淡,冷冷扫了眼帝王蛊,“吓晕了罢了,过一会就醒了,往后就放这儿,不准它进屋子半步。”
    白白闻言当即松了口气,却也意识到自家相公和她的缺牙磁场不合,一时眉眼都耷拉成愁苦的模样,没想到她成亲第一日就要开始处理娘家和婆家的关系了。
    第107章
    缺牙的牙齿是保住了, 可白白却没保住,全因她专心致志地等着小屋子里头的缺牙醒来, 连心心念念的采莲蓬都不打算去了。
    秦质看了她许久,见她半点没将自己放在心上,满心满眼都是这颗药丸子,心中颇有几分恼意, 故意抱着她亲昵搅乱她的思绪, 鬓厮磨之间自然失了方寸,原先忍了这么久,少不得要讨些利息回来, 是以很是磨砺了白白一番。
    自那以后白白就如同生存在水深火热之中一样, 白日里采莲蓬倒是不累, 晚间应付秦质却是颇有些吃不消, 往日在闺中的日子多么逍遥, 现在不只白天要干活,夜里也要干活, 叫她颇有几分愁苦, 心中便越发想念出门在外的兄弟姐妹。
    这日便偷偷摸去巷口的老瞎子哪处, 据说那瞎子早年是个书生, 后头害了病毁了那一双招子,不过那一手书法却写得极好,即便是瞎了也能凭着感觉写字, 字写得好, 诗也是一绝, 这条长街上的街坊邻居逢个佳节都会寻他写联子,前提是要给提些鸡蛋面饼之类的吃食,倒是很实惠的要求,是以像白白这样不识字的文盲欲写书信,也多是往他这处跑。
    听说老瞎子性子古怪,于他来说白日和夜里并没有什么区别,每每都是睡到什么时辰便是什么时辰,白日里去大抵都是不应门的,晚间倒是能碰到他清醒的时候。
    白白只得趁着绊脚兽洗漱的功夫,提着一篮老虎馒头,偷偷摸摸出了院子往巷口去,这白日里巷口都觉幽深寂静,到了夜里便更是漆黑一片。
    白白提着灯笼慢悠悠在巷子里走着,呆懵懵的一只胆儿很是肥壮,半点不怕。
    巷子狭长之间又弯弯曲曲,尽头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见路,便是站着人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快到老瞎子住的地方,巷子的风便越大,白白手中的灯笼被拂来的风吹得来回晃荡,里头的火时大时小,映得她在墙上的影子忽隐忽现,晃动之间莫名觉出几分阴森。
    她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知是她疑心太重还是如何,总觉身后有人跟着。
    忽然一阵利器碰撞的细微声响传来,她连忙转身抬起灯笼看去,后头却又空无一人,巷子寂静只余幽幽风声,叫人心中发毛。
    白白面上没什么表情,仔细看了眼幽长安静的巷子,再转过身时脚步已然不自觉快了许多,她走得越快,身后的感觉就越发明显,她连忙奔跑起来,身后似有人快步跟来,那感觉直叫人头皮发麻。
    突然一阵阴风袭来猛地扑灭了灯笼中的火,她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忽一阵重物倒地的声响,似乎从她前头传来。
    白白心中一凛,当即扔了手中的东西拼命往回跑,可一转身便被脚下的东西绊倒在地,慌乱之间,她转头借着朦胧月色看去,便见地上一摊血迹,绊倒她的好像是一只手,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爬动蚕食着,再远一些黑漆漆的一团仿佛是一个人,耳旁只余风声和她紧张的呼吸声,漆黑的巷子里一切都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白白瞳孔不自觉放大,吓得根本不敢看清,直慌乱起身往前跑去,却猛地扑到迎面而来的人怀里,紧绷的神经再也受不住,当即“啊”地尖叫一声,拼命挣扎起来。
    秦质似乎从远处跑来气息些许微乱,见她止不住地发抖,连忙轻拍她的背,出声安抚,“是我是我,别怕……”
    白白听见他的声音才微微放松下来,紧紧拽着他的手臂,面色惨白,声音都有几分尖利起来,“那里有……有死人!”
    秦质搂着轻抚她的背部,声音淡定从容,“哪里有什么死人,只是一只鸡,你看错了……”
    秦质的怀抱太过有安全感,又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倒叫她心中的害怕也慢慢平静下来,她紧紧搂着秦质的窄腰,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朦胧月色之下,模模糊糊看见一滩血迹,一旁却是一只死鸡,远处那黑漆漆的一团也没了。
    白白眉间微微一蹙,心中只觉古怪,她明明看见了的,难道是她太害怕看走了眼……?
    “你这些日子恐怕是太累了,才会看岔了去,这几日就不要去采莲蓬了,好好在家中休息一些时日。”秦质面色平静揽着她往回走,语气温和安慰道。
    白白也觉这些时日总出幻觉有些可怕,她脑中总会闪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场面甚至极为血腥可怕,她反感厌恶却无济于事,休息几日或许会好一些,便抓着秦质的衣襟点了点头,极为温顺乖巧地靠着他往家里去,腿却已经有些发软,根本走不动道。
    秦质俯身伸手过她膝弯处一把抱起,一路往家中去,进了屋便将她小心放在床榻上,拿过被子给她盖上,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细语道:“今日早些睡,我都在旁边,你睁开眼就能看见。”
    白白拽着被子窝在床榻上点了点头,隐隐约约又闻到了鲜血的气味,一时脑中思绪很乱,迷迷糊糊间便有了睡意,眼皮一合便睡着了。
    秦质安安静静看着她,待她呼吸平稳起来才起身出了屋。
    屋外花草石木的位置皆有玄机,懂得阵法之人一眼便能瞧出这是个阵,等闲人半步踏不进。
    秦质衣冠齐整,只一贯坠在腰间的铃铛如今只剩半弯壳子,里头空空荡荡,他伸手到衣袖中拿出了一把沾血的匕首,俯身在一旁的水池子里搅了一搅,再拿出来时刀刃光洁如新,在月光下泛着凛冽锋利的刀光。
    褚行收拾好巷子里的人进了院子,往秦质这处走来启道:“公子,是唐门的毒蝎子,先前被唐门逐出便金盆洗手来了这处,正巧听闻了江湖消息,便琢磨着再做一出扬名立万。”
    秦质神色极淡,玉面渐生阴郁戾气,“何处来的消息?”
    “四面八方,皆是冲着鬼宗白骨而来,江湖中人的消息传得极快,暗厂那处已然查了数条线,错综复杂根本理不清头绪。”说白了就是白骨的仇家太多,想要她命的人随便一抓便是一把,瞧这近处就住着这么一个毒瞎子,好在这瞎子平日里都是足不出门地往死里练毒,否则白骨能有几条命送?
    尤其今日竟还送上门去,若不是公子警惕,现下都得给小奶犬收尸了。
    褚行面露担忧,除了暗厂早已死去的厂公,论武功白骨便是暗厂第一人,花名册中排名上上阶,在江湖上是名声大噪。
    立得越高看见的人便越多,这可不就是现成的靶子,暗厂所有的罪孽自然都归在她身上,如今已是众矢之地的魔头,坦若已经死去倒也罢了,可若是活着,武林中人怎么可能不群起而攻之?
    即便无仇,杀了她便能名利双收,这般便宜的事又何乐而不为?
    可白骨早无昔日的武功,只能依靠公子的庇护,也就是说,公子现下要面对的是整个武林,与武林为敌的人又有几个能全身而退?
    褚行面色越发凝重惨白,秦质知道局势却半点不以为然,只淡声吩咐道:“让邱蝉子好生查,若是十日之内查不到,我就只能算在他头上了。”
    屋里安安静静的,夜里却灯火通明,叫人生不出半点惧意。
    白白这一回被自己吓得不轻,睡得正沉便忽然从噩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躺在相公怀里,一时又觉安心不少。
    秦质不过闭目浅眯,见怀里有动静,连忙睁开眼睛看去,只见怀里的苍白着一张小脸,颇有几分脆弱可怜,显然还是被吓到了。
    他眉间一敛,心口越发闷怒,心疼地将宝贝娘子抱在怀里,“做噩梦了?”
    白白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极乖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