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允，找机会入水，守着那道山崖。”
    柳夕以神念对墨允说道：“那道山崖很重要，我布置了阵法，千万不能让山崖上的海鸟或者其他人破坏阵符。”
    虽然那道山崖同时被秋长生布置欺天阵法，然而欺天阵法只能欺天，却欺骗不了人或者其他生物。刚才君君明显对山崖产生了怀疑，很可能会回来仔细盘查。
    就算十二月发现不了什么，山崖那边海鸟无数，万一有海鸟从山崖细小的缝隙中发现了玉片，然后觉得好玩用锋利的鸟喙将玉符啄了出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柳夕和秋长生不是不想再布置一两个防护阵法，但没有时间。君君反应太快了，根本没给两人继续布阵的机会。
    墨允“喵”了一声，“嗖”的一下跳进了海里。
    君君看到了，惊叫起来：“哎呀，小猫跳下海里去了，快救它上来。”
    柳夕装作惊慌的站起身来，低头盲目的寻找墨允的身影。不过墨允早已经潜入了海底，海面因为先前巨浪翻滚的原因非常浑浊，哪里能够找到它？
    柳夕和君君站在船舷上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只能无奈的放弃了。
    君君安慰道：“姐姐不用担心，也许、也许它没事。”
    柳夕有气无力的叹道：“希望如此吧。”
    因为不需要绕来绕去的观赏其他海岛，游船很快就回到了科隆岛。秋长生向马大大结算了费用后，两人慢悠悠的回了度假村酒店。
    刚走到酒店，便见到银月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悠闲的抽着一支细长的女式香烟。
    银月见到两人，将手里的香烟扔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朝两人说道：“等你们好久了，赶紧跟我走。长老来了，要见你们。”
    柳夕走上前，笑道：“莫愁，你说什么长老？”
    银月看了她一眼，没有停步，走到电梯前按下了十六楼的按钮，才转头对她说道：“长老是我们组织的真正首领，代号灰月。你们两个能不能加入十二月，全看长老的意见。”
    “灰月？从来没听说过十二月有长老，我还以为金月和你就是十二月的首领呢。”
    电梯到了，银月当先走了进去，招呼两人也跟着上来。
    “灰月的名声不显，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几个知道他的存在。就连华夏国安局异能组，也没有灰月的资料，更别说你们两个觉醒异能不久的新人，没听过灰月很正常。“
    银月说着，正色的对两人说道：“金月和我只是明面上组织的管理者，真正的头儿是灰月，你们两个要对灰月十分尊重。如果有半点不敬，我和金月都救不了你们。”
    “呵呵。”
    秋长生嗤笑道：“怎么？我们还没加入十二月，就要我们卑躬屈膝？要是我们加入之后，还不得变成狗？”
    秋长生非常敬业，尽管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了，依然勤勤恳恳的扮演着张扬桀骜不驯的人设。
    银月冷冷的看向他，冷笑道：“张扬，我奉劝你收起你的怪脾气。我和金月不在乎，并不代表其他人不在乎。如果触怒了灰月，你真的会死的。”
    秋长生闻言大怒，正准备发火，却被柳夕拉住了：“张扬别闹了，人在屋檐下，要学会低头。我们刚刚逃过了华夏异能组的追杀，总不能又被十二月追杀吧？”
    秋长生冷哼一声，到底没有继续开口。
    银月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演戏，嘴角闪过一丝讥嘲，但也没有继续开口。
    十六楼的套房客厅里，一袭黄色袈裟的年老僧人独坐在最大的沙发上，见到三人进来，笑脸温和的朝三人招了招手。
    “长老，人我带来了，他们就是张扬和韩叙。”银月走上前说道。
    僧人神色和蔼，朝银月点点头，示意她去外面。
    银月离开之后，僧人和气的招呼柳夕和秋长生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又给两人各自添了一杯茶，这才笑道：“想必银月已经向你们说过我的身份，我就不再自我介绍了。”
    柳夕和秋长生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彼此眼神的意思。
    他们从灰月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巫族气息。不仅如此，灰月身上竟有一种佛门高僧的睿智平和，比现在大多数寺庙里面的方丈长老更像一名念佛僧人。
    见两人没有说话，僧人微笑起来，用和缓的声音说道：“不用紧张，千万不要被银月那丫头吓倒了，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就随便聊聊，聊什么都可以。”
    柳夕开门见山的问道：“长老，你这次来，是为了考察我们有没有进入十二月的资格吗？”
    灰月摆了摆手，淡淡道：“那个不重要，既然金月和银月把你们带到了这里，就说明你们有资格进入组织。你们的考核人是金月和银月，你们通过了他们的考核，组织就不会再做其他考核。”
    说完，他有些淘气的朝两人眨了眨眼，笑道：“大家加入组织无非就是为了避难或者获得力量，谁耐烦被考核来考核去？那还不如不加入组织，自个儿逍遥快活。”
    柳夕笑了笑：“长老这话说的在理。”
    秋长生也点了点头，显然对长老的说法很满意。
    灰月又说道：“不过在加入组织之前，我还是有些话要对两位说。两位听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加入我们，毕竟现在都讲究你情我愿互相选择。听完之后两位如果不想加入我们，我绝对不会阻止，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至于就成为敌人，你们说对吧？”
    柳夕垂下眼帘，微笑道：“长老请说，我们洗耳恭听。”
    第653章 十二月的含义
    灰月微微一笑，两道长长的白眉随着的他脸上的笑容微微而动，宝相庄严。
    实际上，他本就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他修习佛法七十余年，在泰国白马寺出家后，终日诵经礼佛，时时敲钟盘珠。寺庙中的佛经被他翻阅断线，每一本经书都能倒背如流。
    枯坐三十年，然而灰月依然没有得到他想得到的觉悟，于是他走出白马寺，开始前往楞严寺，以游方僧人的名义下榻楞严寺。堂堂白马寺长老，泰国大名鼎鼎的龙婆乾，却在楞严寺做着打扫、修葺、洗衣、做饭等最低等沙弥做的粗活脏活。
    三十年时间，灰月在干活的间隙中阅遍了楞严寺所有的经书典籍。那一夜，他长谈一声，郑重的放下手里最后一本经书，然后整了整身上的灰色破败袈裟，一直鞠楼的背挺了起来。
    他走出藏经阁，天上是一轮照亮天地的明月，背后是一尊怒目金刚。而前方，则是垂垂老矣的楞严寺住持龙婆本一。
    龙婆本一说：“你自五年前来，我便观察了你五年。今日你若有所悟，本该做菩萨低眉相。然而走出藏经阁时，却如金刚怒目，为何？”
    “因为不仅没有悟，反而越发迷茫。”灰月叹息道。
    “华夏有一句古话，是一位儒家君子所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既然枯坐无法宁你开悟，何不去别处看看？小乘教教义无法开悟，那就去寻大乘教。大乘教教义茫然不解，那就去寻喇嘛教。最后还不行，那就修习唯心宗、不二宗、真我宗。”
    老的似乎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龙婆本一，盘坐在月下，一身黝黑色的干瘪肌肤，却莹莹若有光。
    灰月在龙婆本一前坐了下来，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微微一笑。
    面对在泰国人人都敬若神明的龙婆本一，他的表现称得上是无礼和不恭敬。但龙婆本一却丝毫不认为灰月对他不恭敬，相反，他非常非常的荣幸，荣幸自己竟能被对方如此看重，愿意与自己平起平坐。
    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灰月，拥有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却也有着常人永远也无法想象的茫然。
    灰月突然问道：“小和尚，我问你，力量强大还是智慧强大？”
    如果是力量强大，为何万族之王的巫族会被一群弱小的虫子打败？
    是巫族还不够强吗？可是祖巫们跺一跺脚连天地都要颤抖，呼一口气连天地都要变色，这样的力量还不够吗？
    如果说智慧强大，为何他在这人间看了千年，却依然只看出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任你有千种妙计万种阴谋，在千军万马的冲击下，如一个水泡般轻易湮灭。
    哦，现在不需要千军万马了，一个导弹就可以轻易解决几乎所有的问题。
    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被人称作小和尚的龙婆本一，闻言顿时笑逐颜开，指着灰月说道：“是你，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原来很多很多年前，灰月就见过还是小沙弥的龙婆本一。当时灰月指着他问：“小和尚，我问你，力量强大还是智慧强大？”
    灰月微笑道：“是我又如何？小和尚，过了百年，当初我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龙婆本一摇头叹息：“想了百年，悟了百年，直到最近方才知道，智慧本就是力量啊！同是力量，要如何才能对比？”
    灰月闻言如五雷轰顶，面容呆滞，久久没有回应。
    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全是龙婆本一那句：智慧本就是力量，智慧本就是力量……
    同是力量，如何能够相比，如果能够分出胜负？
    那一刻，修佛七十余年的灰月豁然开朗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了问题的真意。
    力量是绝对的，却又是多种多样的。不是只有身体强大才叫做力量，头脑强大同样也是一种力量，而且是不逊色于身体强大的力量。
    巫族占据了身体的强大力量，而修士则占据了头脑的强大力量，两种力量的惊天碰撞，爆发出了接近万年的百族伐巫之战。
    巫族最后的失败，不是因为身体强大输给了头脑强大，更不是巫族不如修士。巫族的失败，从头到尾真正的原因是以寡敌众而已。
    自始至终，巫族始终是在孤军奋战。
    而在巫族的另一方，却是天道、修士，六道众人，以及修道世界被巫族欺压凌辱的无数种族。
    “我懂了！”
    灰月抬起脸来，那双清澈如孩童般的眼眸里，盈满了泪水。他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老了几十年的老和尚，温柔的说道：“小和尚，谢谢你，你点化了我。”
    龙婆本一哈哈大笑，沙哑的笑声里却有说不清的豪情：“师父，你要杀了我吗？”
    灰月是龙婆本一的师父，陪伴了龙婆本一三十多年的师父。尽管灰月的面容完全不一样了，但龙婆本一，依然一眼就认出来他。
    灰月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他看着龙婆本一，慈祥的说道：“没有谁有资格决定他人的命运，我也不行。不过我可以把你送去西方极乐世界，你愿意去吗？”
    龙婆本一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嬉笑道：“活了这么久，如果真有西方极乐世界，去看看也无妨。”
    灰月双手合十，龙婆本一也连忙双手合十，彼此礼敬如来。
    那一夜，泰国最有名的活佛龙婆本一，在楞严寺诵经台上圆寂。
    其时，天上圆月如银盘，月华洒满大地。
    ……
    灰月看着面前的柳夕和秋长生，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但不知为何，他却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在自己面前含笑求死的老和尚。
    哎！
    灰月无声的在心里叹息一声，他其实不想杀死龙婆本一，或者说从来没有特意去查验龙婆本一的身份。
    因为灰月不需要查验，见到九岁的龙婆本一时，他就知道龙婆本一的真正身份是修士。
    一个来自异世界的修士灵魂，巧合的占据了小和尚的身体，然后出现在他的面前。
    或许修士都是这样的吧，虽然样貌不同，性格不同，气质也不相同。但是，却都是一样的风华正茂一样的意气风发，仿佛整个世界整个宇宙都握在他们手心之中。
    灰月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真挚，看向柳夕和秋长生的目光，仿佛看着曾经在自己膝前长大的小和尚。
    可惜啊……
    小和尚总有一天会长大，会变成一个老和尚，很老很老又很啰嗦的和尚。
    明明不想杀他，偏要拦路。拦路就拦路吧，却非要说出他的真实身份，让灰月想要假装都不行，不得不亲自出手打死了老和尚。
    “你们知道我们组织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灰月收起了满心的感慨，悠然的问道。
    秋长生冷声道：“十二月嘛，大概就是指十二个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