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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第109章 惊|变
    阴风骤起, 刮得院内树叶簌簌,活像有人在哭。
    沈颜方才醒, 沈如茵一面看着他穿衣,一面看向窗外,总觉心中有些不安。
    沈如茵大概猜到宁扶清应当是去宫中送药方了,只是为了避免有人认出, 才挑了天未亮的时辰早早地去。
    有谢之竹陪同,她本该放心, 可不知为何,仍是十分紧张。
    宁扶清前两日告诉她,翻案的日子大概就在这几日了。想来他也不会就为了送个药方子进宫, 会不会今日就是翻案的时候呢?
    也不知他和宁扶胤是如何交涉的, 若他恢复了身份,宁扶胤会不会将他当作威胁皇位的对手, 做什么小动作?
    沈颜穿好衣裳,她将热过的粥端到小豆芽面前。沈颜刚吃了没几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是苍叶,他身后还跟着那傻公主和她见过的那个小丫鬟。
    沈如茵站起身来,讶然问道:“怎么了?”
    苍叶看起来不太镇定, 大跨步上前来将沈颜提在怀中, 道:“姑娘且先与我回去, 再细细与姑娘解释。”
    “噢……”沈如茵点点头,塞了一个馒头到沈颜手中,又走上前去拉住那傻公主, 冲小丫鬟道,“跟上。”
    出了府沈如茵才知道自己的不安来源于何处——这王府中除了那个小丫鬟,竟然一个下人也没有了,从她起床到现在,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看来今日的确有事要发生,而宁扶清与谢之竹早已做好了安排,将府中下人全部转移了。
    傻公主几乎未曾上街,走了两步便觉新奇,非要四处看看。好在沈如茵身上还有些荒废许久的武艺,才能堪堪拽住她。
    几人回了菜园子,沈如茵才看见除了纸云,杜白与采墨都在。
    杜白等在门口,脖子伸得老长地张望,面上担忧不已,站得像一尊望夫石。见到沈如茵来,他连忙侧开身子让沈如茵进去,嘴上喋喋不休道:“殿下早早地便来吩咐,说京中要出事,让苍叶将姑娘接回来,可又说要等姑娘睡醒了再去。苍叶这个榆木疙瘩就当真听话得很,生生等到这个时辰才肯动,叫区区着急!”
    沈如茵放开手中的人,看着那傻公主撒欢子跑开,乐得像只小狗,忽而有些羡慕她。回头再看杜白,沈如茵觉得他似乎接替了周冶“老妈子”的班,也变得唠叨起来,笑道:“他既然如此安排,便说明不必着急,你瞎担心什么。”
    沈颜刚将那一个馒头啃完,此刻他摸了摸肚子,扭头对苍叶道:“伯伯,颜儿还饿。”
    采墨忙道:“云姐姐留了饭,专等你们回来吃呢!现下还放在灶上热着,我去拿。”说罢便两步并做一步地去了。
    沈如茵看看杜白,想起方才菜园子内仅有采墨和他二人,这傻小子不会让人家姑娘尴尬了吧?瞧这跑得,跟逃似的。
    苍叶将沈颜放在地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突然道:“姑娘,您瞧小公子是不是长高了?”
    沈如茵蹲下身子为小豆芽扯了扯裤脚,笑道:“是长高了,早晨穿衣裳的时候,就觉得这裤脚短了一截。”
    她摸了摸沈颜的小脸蛋,“等今日事了了,娘亲就带你去做新衣裳,好不好?”
    沈颜伸腿看了看,摇头道:“不短,还能穿。”
    沈如茵一愣,抬头问杜白:“我们最近很缺钱?”
    杜白与苍叶对视一眼,迟疑片刻,颔首道:“前些日子,孟荃将我们的钱都收剐得差不多了……先帝留下的,二殿下带来的,还有姑娘您那玲珑斋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都带走了。”
    沈如茵怒:“……谁给他这么大胆子来拿我的钱!”
    杜白:“是……殿下吩咐的……”
    闻言沈如茵恨不得踹杜白几脚,质问道:“你们一个个的还记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谁的人,啊?这种事情都不跟我打个报告,就都听他的了?方才还说人家苍叶听话,我看你也听话得很嘛!”
    杜白缩了一下脖子,蚊子哼哼似地反驳道:“我以为殿下他会告诉您的……”
    沈如茵一拍他脑袋,“你还是不是我的人了!这种事情还等他告诉我?”
    杜白弱气地瞥她一眼,叹气道:“是区区错了……”
    沈如茵:“老娘真是瞎了眼才让你管钱!”
    待到采墨将饭食端出来,沈如茵方才稍微消了一点气,冷静下来想了一会,问道:“他有没有说这钱用来干吗了?”
    杜白挠挠脑袋,“殿下没说,孟荃也说他不晓得,倒是纸云提过,说是殿下要收买几个人。”
    沈如茵皱着眉,疑惑地喃喃:“他这人不怎么容易信人,所以极少用这等收买的把戏,况且……丫的为啥要拿我的钱去贿赂!”
    她越想越气,决定等宁扶清回来,她一定得好好拷打一番。
    皇宫中。
    宁扶胤听见宁扶清那一句反问,轻蔑地一笑道:“看来皇兄查过当年那事了。”
    宁扶清颔首,“不错。”
    “既然如此,想必皇兄也知道,当年陷害您谋逆一事,也有我参与了?”
    宁扶清负手在身后,闻言他缓缓握拳,面上沉静无波,并未答话。
    宁扶胤只当他是默认,当下一甩袖子,凄然一笑:“那皇兄打算如何处置我?是要将我如皇后一般软禁起来,还是——杀了我?”
    宁扶清缓慢地闭眼,似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答道:“我暂且既不打算限制你,也不打算杀你。”
    他睁开眼,目光锐利,“自谢之竹方才出门那一瞬开始,皇宫内便已经开始清洗,现下,估计你没有几人可用,所以是否软禁你,都一样。”
    “哦?那想必巡防营也不是我的了?”
    “巡防营?”宁扶清冷笑一声,“自打你将它给了姜源,那便不再是你的东西,难不成事到如今,你还能指望他听你的?”
    宁扶胤一怔,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随后用半点惊讶也无的语气道:“所以,皇兄未能将它纳入麾下么?”
    “如今我算是信了,你对姜含雨的确有几分情分,否则也不会只顾着看守自己的妻子,却忘了还有个奉都侯爷在京中。他可不比姜含雨笨,今日凌晨,人家可是一路无阻地逃出了京城城门。”
    宁扶清顿了顿,又道:“你看,巡防营如此重要,姜源怎会毫无准备?”
    第110章 叛国
    天色大亮, 不经事的小宫女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却发现身边一个同伴也无。她心中一惊, 连忙翻身起来穿好衣裳,瑟缩地低头出门,等着嬷嬷因她起得晚而责罚她。
    一出门却看见来往的宫女们竟几乎都是生面孔,连同管事的嬷嬷也不再是往常那个。嬷嬷看了她一眼, 随后转开目光,并无要责罚她的意思。于是她松了一口气, 只当这是撞了好运,至于更多的东西,她不愿想, 也不能想。
    御书房中, 宁扶胤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道:“皇兄想必早已处置好姜家的那十万大军, 又何必在意奉都侯?”
    宁扶清皱眉,“你对于我的能力,是不是有所误解?你觉得我能压制住十万大军?”
    宁扶胤一愣,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
    宁扶胤的确对自家兄长很有信心。当年将宁扶止从南疆调回,一方面是因为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让宁扶止手中握有兵权, 尤其这还是南疆的兵权;另一方面, 他也是为了引蛇出洞——当时朝中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大将, 他便顺理成章地表现出要派姜家人去的意愿,这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传到南疆, 南疆的将士们自然要造反,届时蠢蠢欲动者便会浮出水面。
    但这个计划需要有人出面控制局势。南疆一旦乱了,便一发不可收拾,而唯一能够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只有宁扶清。
    所以他是在赌,赌宁扶清一定会出面。
    宁扶清最终没让他失望,而他也因此对自家兄长的信赖更深了一层。
    这信赖导致宁扶胤在做事时从未考虑过身后,自然也不会关注那个因姜含雨大婚而在京城暂住的奉都侯。
    可此时,宁扶清说他并不能控制姜家的大军?
    宁扶胤稳了稳心神,镇定道:“即便他有十万大军,朕也不是拿他没办法。”
    “有办法。”宁扶清气得几乎磨牙,“你是可以和他硬碰硬地打一场,可若是如此,我们何必还要辛苦筹谋这许多年?”
    宁扶胤绷着脸,再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可宁扶胤这句话让宁扶清想起来压在内心许久的一件事,此时此刻的情况下,更是令他愤怒。
    他紧紧握拳,控制着呼吸缓缓道:“阿胤,我本不在意这天下至尊的位子,早已决定辅佐你将这位置坐稳,可我从未想到你会如此当皇帝。当年瘟疫一事,南蛮下毒在前,宋家发人命财在后,而你,却打算坐在他们身后收渔翁之利,是么?
    你早猜到姜家通敌叛国,与南蛮一向有往来,所以才故意派姜家人去南蛮,以伺两者动静。此事之后,姜家确实喜而忘形,南蛮也有所行动,由此,姜家叛国已是十分明显,你应当知晓。
    从姜含雨杀宋默,之后宋煜承袭爵位,宋家内部大乱,到瘟疫之时宋家谋取私利,姜家这一套连环计真是叫人拍手称绝。可他们没想到你更绝,让姜家捕了宋家这只小蝉,自己却在后方当黄雀,令人佩服。可我出面为你善后,并非是要看到你如此草菅人命!
    为了逼死宋家,你不惜眼睁睁看见留朱、苏安两地的千万百姓丧命。阿胤,你告诉我,你当的是什么皇帝?你有何脸面坐在这天下至高的位置,吃着天下百姓的供奉?”
    宁扶胤睫毛颤动,别过脸去,生硬道:“改天换地,本就免不了流血。”
    “是免不了。”宁扶清忽然上前揪住他衣襟,居高临下道,“可父皇与我这许多年来的精心计划,就是为了只让该流血的人流血,你明白么?”
    宁扶胤被宁扶清半提着,面上却仍旧倔强地僵硬着。
    宁扶清看着这个从小被自己呵护着的弟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松开他的衣领,沉声道:“阿胤,你终究还是太不懂事。”
    说罢,他转身欲往外走,忽然听见宁扶胤在他身后唤了一声:“皇兄……”
    他停下来,转身沉默地看着宁扶胤。
    宁扶胤局促地理了理衣襟,嗫嚅道:“皇后她……并未参与通敌,之前的瘟疫一事,也与她无关……”
    “我知道。”宁扶清转过身,“否则我也不会叫你带她归隐。”
    关上御书房的大门,门口守候的太监已不是先前那两个。
    谢之竹腰间带刀,手中拿着一把剑站在门前,见宁扶清出来,端端正正抱拳行了一个礼。
    宁扶清自走出门后便没有动。他静静地负手立在门前,背对着那扇高高的大门与门内那个人,面上淡然与决绝并存,好似抛弃了自己的某段前尘。
    有一件事,宁扶胤猜错了——
    宁扶清并不知晓当年陷害他谋逆一事,宁扶胤也有参与。
    不论宁扶胤做了什么事情,在宁扶胤亲口承认这一事实之前,宁扶清都还将他当做弟弟的。
    而如今他还是不是自己的弟弟,宁扶清自己也不知晓。
    谢之竹见宁扶清久久不动,心下有些着急,于是逾矩地上前一步,严肃道:“殿下,姜源果然杀了副将,不仅如此,他还杀了我们安插在巡防营的所有人手,此刻奉都侯一行人正与我们的人对峙,您看如何是好?”
    说着,谢之竹又感概道:“这奉都侯为了逃命,竟连女儿也不要了,不愧是做得出通敌叛国那等事的恶人!”
    “姜源藏拙许多年,连我都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未想他竟能敌得过副将。”宁扶清深吸一口气,“思虑不周,是我的错。”
    谢之竹劝道:“殿下不必自责,人无完人,此事不能怪您。”
    “怪,如何不怪。”宁扶清走下台阶,接过谢之竹手中那把剑,边走边道,“今日一战不可避免,吩咐将士们尽量不要伤及无辜百姓。”
    他忽而又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茵茵若是知晓此事,怕是要难过许久。”
    第111章 剿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