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西无言以对，却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恳切地注视着穿白色狐裘的女beta：“古维家主请慎言，您是说大殿下指使部下冒充白色罂粟在帝都破坏，只为了让我尽快被撤职？”
    “没错。”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殿下当然有。”安筝扬起细细弯弯的淡青秀眉, “总督大人，你不觉得自己对陛下的忠诚度有些过分高了吗？”
    格雷西毫不迟疑地反问：“这有什么不对？”
    “我说句逾矩的话，你可别介意。”安筝笑得无所顾忌, 显然不管他介不介意都要说出来，“阿萨陛下不会统领我们直到永远, 旧臣过分的忠诚对新帝来说只是碍事的垃圾。”
    阿萨与克诺修斯是血缘上的父子，也是旧主与新王，而且后者的关系明显更重要。属于旧主的忠臣, 让未来登位的人如何信任？
    怪只怪他做在帝都治安军总督的位置太长，长到让大殿下觉得无法控制。
    格雷西脸上蒙上一层受辱的薄怒，大声辩解：“如果克诺修斯殿下继位，我会发誓像效忠陛下一样效忠于他！”
    “你还是去跟大殿下发誓吧，不要冲着我说。当然，我不会怀疑总督大人的忠心。”安筝云淡风轻地抱住手上的密封档案袋，“我还要觐见陛下，先走一步了。”
    格雷西迅速冷静下来，那张棱角分明的雄性脸庞闪过羞愧：“抱歉，我不该失控……总之多谢您的忠告。”
    他没有全盘相信古维家主的话，但也不否认有这种可能，他们之前不过是点头之交，安筝没必要特意过来提醒他一句。
    为什么？
    格雷西自认不存在非分之想，对上安筝雪貂一样灵动的眸子，终究忍不住张开了想象的翅膀：他这个总督不过是帝都权贵中的野草，离职后什么都不剩，御九家却是狂风骤雨都无法撼动的巨树，常在常青。
    听闻那位御九家之一的掌权者至今还是单身，总不会对他这样的人感兴趣吧？
    “放心，事实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过来搭话只是因为不忍心看你蒙在鼓里，你不是我偏好的那款。”安筝洞悉人心地侧了侧头，走上台阶。
    有成熟女人的风韵，也有属于少女的娇俏活泼。
    格雷西被戳破心事，僵笑了一下：“能够让古维家主喜欢的类型肯定是精英中的精英，冒昧问一句，世上存在这样的人吗？”
    安筝站在比他更高的台阶上，并未回头，只有轻飘飘的声音随风传来：“……曾经有过。”
    ……
    帝都的繁华街头。
    一只头顶呆毛的142公分萝莉走下磁悬浮地铁，双马尾，墨蓝水手服，黑色长筒袜包裹双足，一路向上延伸，末端露出半截白皙的大腿。
    裙摆与袜口之间引人遐思的地带，宅男称之为绝对领域。
    水手服萝莉站在地铁中枢好奇地四处打量，又打开光脑比对地图，像是外地旅客在辨认方向。
    然而只是一低头的功夫，那双下垂的栗色眼瞳立刻变成无精打采的死鱼眼：“言陵，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找这身衣服，想死吗？”
    冷酷的质问沿着隐形喉麦传进加密频道，是赤.裸裸的威胁。
    哪怕伪装潜入帝都查看情况，但需要打扮成这副样子吗？裆下生风的感觉太不美妙，总让人有一种雄风不再的失落。
    “将军，我没有，是殿下把我的以前伪装用的衣服翻出来又改小了一号的！”虽然极其适合女装却绝对没有女装爱好的小狼狗大呼冤枉，急的恨不得沿着电波爬过去解释。
    “没错，是我。”
    耳麦传来男人沉雅调笑的声音，布洛德坦率承认：“人家突然想看你穿这种衣服了，毕竟以前的将军大人衣柜里只有黑白灰呢~”
    “现在是特别时期，下次不要闹了。”纪天音轻描淡写的放过罪魁祸首，继续打量四周。
    在主帅看不到的地方，言陵使劲翻了个白眼：他什么都没做就平白挨了一顿骂，但真正的罪魁祸首居然被轻易放过去了，这算什么？再说一个有尊严有气节的alpha会说出“人家”这两个字吗！
    双重标准，板上钉钉的双重标准！
    另一厢，纪天音站在人流拥挤的地铁站，目光平静地扫视附近的治安军成员。
    “已确认地铁站附近没有伏兵，出站口正对着一家古维银行，监控很多注意避开——开始行动。”
    自从“白色罂粟”潜入帝都，治安军就开始了最高警戒级别的巡逻，三步一小岗五步一大岗，每组之间随时保持联络。
    ——同时意味着，七英杰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总督吸引出来。
    这是计划的下一步。
    在治安军疯狂寻找恐怖分子的时候故意在人流湍急的地铁站暴露行踪，引格雷西上钩，再打伤他混入平民的队伍扬长而去。
    只要周围不相干的人够多，就有他们浑水摸鱼的机会。
    而这样明显的办事不力，阿萨大帝自然觉得这个总督没用，而且格雷西负伤后无法继续工作，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现在的职位。
    纪天音无意扯无辜者下水，但是完成这么大的变革一个人都不死不伤也不现实，只能将牺牲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与格雷西一同出现的还有下一任总督埃思·刘，所以她才会发出照片要七英杰都认认人，以免打起来将其误伤。
    “收到。”
    潜伏在暗处的七英杰正准备搞事，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纪天音所在的地铁站出口能看见小半个银行的大门，此刻，有几个穿着古怪白衣的男人撞开机械保安闯进去，目的不明。
    “暂停行动！”
    她本能的意识到事态不对，喝止众人后才想到问题出在哪里。
    闯进银行的那些家伙也穿着“白色罂粟”的制服，为首的男人是个光头，脸上甚至扣着描绘地狱花的面具！
    ——但他们绝对不是七英杰！
    视频里宣称对帝都万人感染事件负责的那个匪首是秃了的十歌所扮演，但他不是作战人员，所以这次行动根本没出来，估计现在还在据点冬眠。
    但那群闯进银行的人身形与那段威胁视频里出现的七英杰无比相似，明显是故意为之。
    “哒哒哒哒！”
    从紧闭的银行门内传来沉闷却利落弹响声，几乎连成一片。
    纪天音脑内转了几转，现实的秒针也不过走了短短三下，迅速跑向角落贴墙前往出口。
    那是重机枪的声音！
    地铁站的平民们茫然地环顾四周寻找噪音来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快，街头的人发现古维银行的自动门停止旋转，内侧玻璃上大片大片的泼洒鲜红液体。
    “啊！！！”
    平民惊惶的尖叫声刺破穹顶，像被惊动的羊群漫无目的地逃窜。
    纪天音哪怕提早一步沿着墙也没能从出口挤出去，夹在人群中随波逐流被扯入室内，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行动终止，所有人马上回去。”
    “收到。”
    伪装成一般市民分散在各处的七英杰没有任何异议。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的事情，但这个时候只需要遵从命令就好。
    ……
    三个小时后，帝都外的秘密据点，一处翻新建设的仓库。
    七英杰已然归队，连布洛德都自带一股低气压坐在那里，见到她勉强弯了弯唇角。
    纪天音扯掉假发露出清爽的短毛，走入过台阶进入地下室：“出事了。”
    光线昏暗的地下室墙壁上，幽蓝的荧幕正在投影电视台插播的紧急新闻：
    “今日上午10时25分，古维银行帝都总行遭遇一起枪击事件，监控录像中的作案人员特征与宇宙极端组织‘白色罂粟’极为相似，而这一组织日前曾……”
    “据不完全统计，袭击事件导致76人当场死亡，134人重伤……”
    “星际智慧生物联盟对此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无论如何换台，每个频道都在播送今天这起突如其来的袭击事件。
    言陵调低音量：“行动终止时我离银行最近，听见枪声了，具体怎么回事？”
    其实无需说明，在座诸位多少明白了现状。
    杀人了，而且还是持枪袭击。
    新闻放出的监控录像显示那些袭击银行的人体态特征出现在视频里的七英杰极为相似，虽然仔细排查能看出破绽，但对于治安军来说，所有事情都是“白色罂粟”做的。
    第133章
    不管是投放基因武器还是袭击银行, 对治安军来说，所有事情都是恐怖分子所为。
    墙壁投影里的新闻仍在播送。
    纪天音盯着屏幕上的跳跃荧光深深拧眉：“那些家伙，最后被抓住了么？”
    “没有。”布洛德听着空气中趋近为无的低低音量, 忧虑重重地摇头，“新闻里只说仅有一人被击毙, 剩下的人消失了, 很有可能和我们的撤退计划一样, 都打算混入幸存者中逃走。”
    “假扮成幸存者？！”纪天音笃定地摇头，“那个地方是死胡同，里面又有金库，治安军一来所有袭击者都会被包围在里面，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
    别说假扮成七英杰的恐怖分子，光是打过这座金库主意的抢劫犯就不少，但御九家的私人银行怎么可能被人轻易染指？
    纪天音从前认识古维一族的家主安筝，听她吹嘘过这座帝都总行有多么万无一失——所处的位置像个张开的布口袋，深处是厚度达到三米的合金构建的金库, 安全系数高到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爆破班都轰不开，而且没有其他出路，只要有人敢冲进去, 将正门一堵，等着抓人就行了。
    袭击者不可能神鬼无知的离开。
    除非……除非有人为他们的行动提供方便, 就像克诺修斯在背后支援七英杰行动一样。
    那么这个协助者是谁？
    谁假借“白色罂粟”的身份制造袭击，目的何在？
    良久，纪天音沉沉地吐了口气：“先不说是不是被人阴了, 立刻通知克诺修斯殿下，接下来一切行动暂缓。”
    紧急通讯传向克诺修斯的秘密频道，没过多久便接通。
    整个帝都乱的一团糟，普通市民并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和真相，只会将怒气发泄在“白色罂粟”的身上。
    好在大皇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我已经听说这件事了，知道不是你们做的，不管对方会不会借这个身份再次袭击，你们都不要理会。”
    纪天音一边听着，一边摘除面部的伪装：“但是……”
    克诺修斯提醒：“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格雷西被撤职已成定局。”
    ——没错，那些袭击者的手段堪称血腥，可正是这种方式，比起雷声大雨点小的病毒投放，更能惹得阿萨大帝暴怒。
    御九家直属的银行被袭击，牵连受死的无辜者血流涂地，恐怖分子却逃之夭夭，强大帝国的尊严受到挑衅，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帝都治安军的无能？
    纪天音一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