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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说了两句闲话,老太爷问道:“你那天去考了另外一个什么考试?”
    傅清溪点头道:“是,那题看着同数演会的路数很像。”
    老太爷又问:“有没有人出来见你?什么不认识的人,出来同你说话?你怎么进去的?”
    傅清溪道:“我在那里等着嬷嬷给我送履历来,等了许久也没见着人,之后遇见了上回说过的那个文星巷小院的老伯。老伯起初还同我玩笑,说叫我赶紧家去吧,春考的数术没什么意思,不值当看的。后来是看到了我戴着的乌银环,才笑起来,从里头拿了张什么笺子出来,领我到一处极清静的院子里,交了那笺子后,门口的人又要我拿什么凭证。老伯说就是那个乌银环,我就取下来给那两个人看了,那两人看过后给了我一张签,我就去里头一个小屋子里做了一回题。”
    老太爷也皱起眉头来,想了会儿笑道:“估摸着这事儿是岔着了,后头还有得闹……算了,咱们也管不了这些了。”又换了正色问道,“这回你那履历匣儿,是叫四丫头叫人给换了,故意给你捣乱,叫你考不成这回春考。你可知道?”
    傅清溪也不见惊讶,点点头道:“大概猜着了些。”
    老太爷细看她神色,又接着问道:“这事儿的处置,我已经同你外祖母商议过了。”接着就把自己说的什么主仆同乘、上车前再核对一遍等话说了,才问,“你觉着这样可好?”
    傅清溪点点头道:“这么着确实可以防范再有类似的事故了,只是这些复核、分车的设计,只能说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只要有人串通,还是能避过去的。一样事情一套规矩,里头这样的防范机巧得越多,事情就越复杂,结果也未必会好,且投入也大了……这可有旁的什么法子?这种法子一路推演下去,总觉着没什么出路似的……”
    老太爷乐起来:“你还真是个书呆子了!这是在说你遭了人害的事儿,你倒成做数术推演了。你心里真的没有点要报仇雪恨的意思?那可也太没血性了!”
    傅清溪面现迷惘,定了定神对老太爷道:“外祖父,您说这世上,好坏利害果然这般清楚无误的嘛?”说着就把自己这回考试的试题说了,然后接着道,“就像题中的大国,最初选择样样看着都是对它自己百利而无一害的,能从旁的小国和邻国用许多方法巧取豪夺,大利自身。可后来呢?这样走不了三五十年,当日埋下的因缘都渐渐又都回到它自己身上了,最后一败涂地。这么论来,那些最开始的国策,到底算有利还是有害?
    “这题只是题,只摘录出来些事情实在已经简化到极致了的。可我们在这世上,时时刻刻不处在因果之中,从前论好坏的尺度,果然没有错的?就像这回,四姐姐换了我的履历,叫我错过了春考,乍一听自然是大损于我的。可之后我却因此去考了另外一场考试,若是没有这回事,只考了春考,后头或者还要经历些旁的波折了……我也说不明白。
    “四姐姐怀了这样的心思,做错了事,该怎么罚府里长辈们自然会有定夺。若是说我自己心里有多恨多怨,又恨不得她遭了什么大惩才能舒心,这却没有了。我心里并觉不出来对她的什么怨恨。到底为何如此……我也说不明白,反正心绪上就是这样的。”
    老太爷听着早已满面笑容,等傅清溪说完了,他才笑叹道:“好一个心绪上就是如此啊!丫头,你晓不晓得,这世上许多人都是反着来的。他们学了些规矩道理,好比要宽以待人,要有容人之量什么的。是以在他们遇到不公之事时,虽心里怨恨,也只能尽量纾解开导自己,叫自己言行上不至违背了自己学过的那些规矩道理。实在是难为得很。你这却是正路了,这心境已经达到了,只是这路本不是那些走反路的人想的那么走过去的。
    “自心未到境界,强学其言行,虽也辛苦勤奋,总脱不了一个‘假’字。丫头你这最大的好处,不在聪明不在勤谨,而在于‘真’。世上万般好处,若是离了这个,就什么也不是了。你如今的心绪正是靠这个走过来的。这是能耐,更是真正的机缘。好得很呐!”
    于是祖孙两人开始一力说起这心绪上的事情来,傅清溪在多福轩吃了两顿饭才回的落萍院。晚上老太爷回颐庆堂歇息,同老太太两个不知说了些什么,转天老太爷就回天工苑去了。
    这里一家子人都等着天上打雷呢,哪想到云飘走了,一时心里都有些不上不下的。
    第139章 云里雾中
    大太太见老太爷都走了,心想着大概是因为这回犯错的是孙女, 事儿估计还得交给老太太来办。又等了两天, 还是没有什么话, 倒是同自己说了几回器物收管和定做车驾的事儿。起先被带去偏院住着的那几个嬷嬷丫头也都叫放出来了,还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大太太有心要问问老太太的意思,可这事儿本是老太太说会查的, 后来就说交给老太爷处置,如今这样怕不是就是个处置结果?心里想松口气,又想起越栐仁打的比方来,实在捱不住了, 便找了个没人在跟前的空儿问老太太道:“老太太, 这事儿就这么着了?老太爷怎么说的?”
    老太太想起老太爷说的那话,没法转述,便道:“说这后宅的事儿还得我们管。我晓得你的意思,可这事儿不同从前姐妹间吵架拌嘴那些,训两句就训两句。何况如今长大了,越发不能随便罚了。若是个哥儿, 这时候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是个姑娘,真这么……传出点声儿去就毁到头了!”
    大太太道:“那就由着她这样了?往后越发不知道好歹了!再者我们以后拿什么脸见外甥女儿!”
    老太太叹道:“等这事儿过去了, 再给她细说不迟。就苭儿那性子, 你罚她跪几天祠堂她就能明白了?关屋里也不是没关过, 又有什么用。难道大姑娘家家的,真动家法打十几二十板子的?往后还说不说人家了!这都不是法子。还得教,还得把她心里头的别扭劲儿解开了才算个结果。光为了这回错罚掉她半条命, 有什么用?!”
    大太太道:“那也不能叫她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傅丫头不是白受一回委屈!”
    老太太悠悠道:“傅丫头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也没想要怎么惩治四丫头,她那头你倒不用多想了。最要紧是四丫头这个性子,还有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了?!这才该好好问问。”
    大太太压着火儿道:“没法儿问,她到如今还一口咬定没她什么事儿!说起这个来我就气得要发狠。”
    老太太皱起了眉头,又想到了老太爷说的那番话,这人心性不正,就不说管了得靠防了!叹一声,当年那粉雕玉琢机灵透顶的小娃娃,怎么就长成这样了呢。想了一会儿道:“老太爷交代了叫缓一阵子再说。就先这么着吧。“
    大太太听这话是老太爷的意思,一时又觉着高深莫测起来,又摸不清头脑又问不明白,也只好作罢了。
    回去把越苭身边服侍的人都叫到一处训诫了几遍,又从老太太那里领回一个邓嬷嬷来跟着越苭。
    越苭自那日从颐庆堂回来后就没有出过门,珊瑚时不时打听点消息回来告诉她,她晓得老太爷回家来了,也知道自家大哥回来了。她一直担心老太爷会叫人来把自己叫过去,她甚至想过要不要在哪里跌一跤以防要面对老太太或者老太爷的问话。
    她还想着自家大哥应该会来瞧瞧自己的,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说这件事儿?还是死咬着不认?还是……不行,若是在大哥跟前认下了,那娘同爹自然也知道了,那同一开始就认下有什么分别!结果越栐仁并没有来看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不免又想起大太太说的那些话,——或者大哥也讨厌自己给他添乱子了?……
    没想到过了几日,还是没见风没见雨的,倒是玲珑几个都回来了。越苭吓了一跳,只当是玲珑把自己供出来了,要不怎么那么轻易就给放回来呢!等人不在跟前的时候,她才问玲珑:“怎么回来了?”
    玲珑一呆,低声道:“就在那里呆了几日,今天就说让我们回来了。我听颐庆堂的人说,好像这事儿大概就是这么作罢了。老太太疼姑娘,怕说出个什么不好的来,叫姑娘难做。所以……就这么着了!”
    越苭听了发愣,还有些不信道:“没问你什么?”
    玲珑道:“就头一天回来的时候老太太问了几句,后来就没有再见过我们了。今天来了个嬷嬷,叫我们还回去当差去,我们就回来了。”
    越苭呆在了那里。她想不明白啊,自己不是犯了好大的罪过么,不是带累了一家人都没脸见人了么。怎么忽然间又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到底谁的话是真的?!自家娘亲总不会骗自己,且那天气成那样子怎么可能是哄人玩儿的,可这边玲珑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也错不了啊!
    玲珑见她发呆,才凑近了道:“姑娘,想是……一个又没证据,怎么好乱冤枉人。再一个,姑娘总比……比旁人要紧得多了。”
    越苭心里一抽,——可不是要紧么,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呢。心里翻腾着往一边坐着不说话了。
    玲珑见自家姑娘没事,自己也没事,心里是说不出的得意和高兴。觉着自己这一把果然没有赌错,傅姑娘这回误了考试是可怜见的,可她明后年不是还能考么!再说了,大姑娘读书不是更好?怎么不见她招人嫌呢,这得意了叫人看着不舒服,也得找找自己身上的毛病不是?这位只顾着自己读书上进,凭旁的姑娘们怎么旁敲侧击就是不肯告诉她们读书的窍门,自家姑娘私底下就抱怨了许多回,太太还去翻过她藏下的东西呢!可见是都不信她那些什么用心苦读的鬼话的。
    这回姑娘气狠了,想了这么个主意捉弄她,虽想着是有两分可怜,可说起来不还是自己作的?!早说出来大家都好好读书不早完了?非弄成这样。结果自己也吃个哑巴亏,老太太怎么可能舍得罚自家姑娘?一个寄居在这里吃这里用这里却满心只想着自己的白眼狼亲戚姑娘,一个自家本根本正的长房嫡出姑娘,这么比?!事儿也不是都讲一个理的,这高低亲疏才是大的理呢!这事儿也就这么一笔糊涂账,抹过去了算!这傅姑娘也吃个教训,光读书好有什么用?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能混出个什么好儿来!
    之后府里就跟没事发生过一般,亲戚世交间不晓得是不是知道这事儿,反正来往时候也没见哪个问起过。只是越苭还是不肯出屋子,她觉着别扭。想到要出去见到那些人她就心里觉得烦躁。尤其想到当日回来的时候,柳彦姝那一脸要吃了自己的样子,真是好笑,关她什么事儿了!尤其她实在怕见老太太,她不知道要怎么同老太太说话。便索性抱恙休息,反正现在考试也考完了,本来也没什么事儿了。大太太听她身边的人来告病,只“嗯”了一声,一天三餐照送,只是也没给请大夫,也没去看过她。
    越苭一时觉着大太太没来瞧自己实在太好了。一时又觉着自己好像是个住在地底下的什么虫子,见不得光,也没人管没人问没人在乎。
    姐妹们照样日日去颐庆堂请安,也没哪个提起过越苭。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春考放榜还有些日子,忽然有个人登了越府的门,自称是昆仑书院的先生。老太太得了消息不敢怠慢,赶紧让这日正好在府里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出去待客。
    这位先生亮出身份凭证,又有一张昆仑书院的生员凭录,说是昆仑书院数术天字级已经录取了傅清溪了。两位老爷都极为惊喜,尤其是大老爷,这外甥女能考上昆仑书院,也减轻点自家混账女儿造的孽和自己心里的罪愧。二老爷则一早觉着傅清溪是个会有出息的,只是偏又出了波折,这会儿眼见着能得着好结果,真是再好没有了。
    等这兴奋劲儿略定,两人才疑惑起来,这春考的成绩还没出来吧?再说傅清溪这回也没能考春考啊。这昆仑书院就开始录取人了?再说了,就算录取了人,不还有一个序考嘛?哪有直接就定了天字级的。还有还有,这、这昆仑书院录取学生是先生自己跑上门去的?书院的先生们……忙得过来吗?
    两人心里又疑惑起来,可又不好直问,相互间打着眼色,只盼着对方先想到什么合适的措辞,好细细探问一番。
    正这个时候,外头管事又来报了:“大老爷,二老爷,又有一位先生来了,说是陆吾书院的,说是咱们家表姑娘考上他们书院了。”
    两位老爷脑袋都大了,这也不好供着一个踩着一个的,只好留下一个陪着这位昆仑书院的先生,另外一个出去迎接陆吾书院的那位先生。
    往里走的路上说起来,这位也是一样说法,陆吾书院数术天字级录取傅清溪了,是来送生员凭证来的。二老爷也不相瞒,就把已经来了一位昆仑书院的先生的话说了。结果这位陆吾书院的先生却是凝然不动,只道:“那就过过手吧。”
    二老爷听了心里一惊:“这、这是比试来了?这不是学生比试着考书院的嘛,怎么如今都成了书院先生比试来招学生了?这世道可变得有点快啊……”
    心里犯着嘀咕,等到了厅堂,两位先生一照面,各自一拱手就较量上了。昆仑书院那位道:“这位生员早在去年就得了我们书院的天数令了,只等今年同春考生员一起录取的,你们又来掺和什么?”
    陆吾书院的不甘示弱:“先生此言差矣。据敝人所知,昆仑书院的天数令还得要春考的成绩才管用的,这位生员今年并没有什么春考成绩。倒是我们书院不讲究这些俗例,只合了数演会成绩,便能破格录取,这都是按着规矩办来的,怎么能叫掺和。”
    昆仑书院的先生笑道:“先生所言不差,只是定中有变,哪有全是死理的规矩?昆仑书院的天数令确实还需要春考成绩,只是若是由天字级的先生直接认做直传弟子,便不需要什么春考夏考的了。在下恰好有此权限,又早先生一步,先生就不要再故意为难人了。”
    陆吾书院的道:“先生既然这般说了,那我也直说了。这位生员并不是只有昆仑的天数令在手,还得了乌银环的。这个,可不是能按着昆仑书院的规矩办的事儿了吧。”
    昆仑书院的先生听了笑道:“看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只是这也不能按照陆吾书院的规矩办了吧?那就按着咱们自己的规矩办,难道不是论先来后到的?”
    陆吾书院的先生微微皱了下眉,点头道:“从来是书院挑学生的时候,学生只能等着被挑,如今既然我们都想要录取这个生员,不如听听生员自己的意思?”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说个不停,把边上站着观战的两位老爷惊得不轻。——天哎!奇景儿啊!五大书院的天字级先生跑我们家里抢人来嘞!
    一行又忍不住想,这外甥女儿到底是有多厉害,竟然能招来这样的事情!旁人家都说生个闺女长得好看,往后求亲的人踏破门槛。我们可好了,养个外甥女儿读书好,求着要录取她的大书院先生们要踏破门槛了!这些先生,平日里自家若是想去求见一回,只怕都摸不着门吧。现在居然在自己当面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还真是大开眼界……
    这事儿他们也没经历过,听都没听说过,也不晓得要怎么办合适啊!一边给旁边的管家使眼色,叫他去给老太太报信,一边这里装装样子不痛不痒地劝上两句。
    这就够闹的了,忽然又跑了一个管事道:“大老爷,二老爷,又来了一位先生,说是表姑娘也考上他们书院了……”
    第140章 学长
    二老爷出去一瞧, 是个看着挺精神的小老头儿。一拱手, 迎了进来, 这小老头儿往厅里走的时候, 嘴里就嚷嚷上了:“哎,怎么着啊?捡便宜来了是吧?啊?捡现成的来了是吧?!”
    那两位昆仑和陆吾的先生, 一回头见是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 忽然有些犹豫,昆仑书院的先生拱手问道:“未知这位先生是……”
    话未问完, 老头儿一摆手道:“废话少说。这丫头手上有乌银环,这乌银环什么意思你们不明白?居然还好意思跑来抢人,羞也不羞?!”
    陆吾书院的先生失笑道:“原来是一处的,那就更好办了。乌银环本是已有先生认定的意思, 可这得了乌银环得经过一两年的试炼才能算得亲传弟子,这生员可是直接去考了春考的,可见同乌银环亲传已经是两条路了。考了春考后,我们过来择人入门,有什么错处?怎么算抢了?”
    老头儿冷哼一声道:“那你们就不想想她是怎么去考得春考?”
    那两个轻咳一声,——怎么会没想到?就是想到了所以才赶紧过来把人定下,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就不用管什么考试时候谁引荐的事儿了。
    昆仑书院的先生道:“这位生员有昆仑和陆吾两界数演会的成绩在, 直拿了天数令同乌银环去便足够今年春考的资格了……”说了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老头笑道:“你编你再接着编, 编不下去了吧?若是今年可以春考的,早就该有名录在了。她这回春考成绩好得吓人,却没有在之前的名录上。你们这才赶紧跑来捡漏来了吧?哼哼, 还说不是抢!”
    陆吾书院的先生道:“那你跑过来又是来干什么的?”
    老头笑笑道:“自然是来收学生的嘛。”
    陆吾书院的先生道:“听你这语气,想必是你给她做的保荐才去考的春考了。这学生有乌银环,就说明已经有先生早一步慧眼识珠了,这回忽然又跑去春考,同向来的路子都岔了。我看还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叫这学生进了书院里学一阵子,到时候再看往那边去合适。也省得大家伤了和气。”
    昆仑书院的先生也跟着道:“这个主意好,好苗子是肯定的,只大家争来争去的也不像话了。先这么着挺好。要不然你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先生先下的定,这连乌银环都放出来了,中间有了这样变故,那位估计也没料着的,你这里就把人家的学生收了,确实也不太妥当。”
    老头儿笑了:“合着到我这里就不合适了,你们方才就都挺合适啊?”
    陆吾书院的先生道:“咱们若收了学生,那不过是赶巧赶早了。你那是见了人家的乌银环还故意保荐了去考春考,这么一看不是从一开始就下了心要抢人学生的意思了?这梁子可结大了。”
    另一个道:“是啊,这都几年没出过生员了。今年算丰收,听说拢共有三个及格的,两个有乌银环,你生给抢走一个,肯定落不着好。”
    老头儿哼哼笑两声,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牌儿来往跟前桌上一扔,漫声道:“对上就对上了,我还怕了不成?要怕的话我就不写那张荐书了!”
    那两个一看那牌子,抿了抿嘴,眼看着十分憋气,陆吾书院的道:“行,河图院的,你们可真是……可真是干得出来。我就看到时候你们怎么收场吧!”
    老头儿乐了,又不知道从哪儿掏了一块出来又扔桌子上了,笑道:“我还真不怕!”
    昆仑书院先生面露疑惑:“摘星楼?今年真是疯了,疯了,都疯了!”
    老头笑道:“怎么样?这回不替我担心了吧?”
    那两个面上很不好看,却又无可奈何。
    正这时候,管家过来了,后头跟着三五个宽袍广袖飘飘欲仙的人物,大老爷看见了赶紧走出去,就听管家道:“老爷,这几位先生都说要过来招学生的,老奴看一个个请也请不过来了,就索性都先迎进来了。”
    大老爷只好苦笑,心说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啊!
    面上却是恭敬待客,礼数丁点不差的,那几位进了里头,便有人笑道:“哎,师兄你已经来了啊。这、这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另一个也道:“学长你……”
    又一个问:“师兄,怎么样?抢着了吗?”
    有两个显然同这两拨都不是一起的,一看这阵势心里很是着急,还跟那儿想词儿呢。
    就听得一早进来的陆吾书院的那位先生叹口气道:“走吧走吧,都走吧!河图院和摘星楼的人举荐了有乌银环的生员去考了春考,咱们只能靠边站了。”
    后来的几个挺惊讶:“这可太敢下手了……”
    其中一个撇嘴道:“那两个地方的人什么不敢干。得了,这回没戏了。”
    有一个道:“不是还有一个没有乌银环的生员嘛,到时候可就各凭本事了。”
    几人跟着点头,昆仑书院的先生越众而出,对两位老爷拱了拱手道:“多有打搅了,告辞!”
    后头紧跟着几个都抱拳的抱拳拱手的拱手,稀里哗啦一群人都往外头去了,只留下那个老头施施然将方才撂在桌上的两个牌子收进了怀里。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来交给两位老爷道:“这个,书院的录取凭证,烦请二位转交生员傅清溪。之后各样细事,自会有人同她商议。”
    又说那群人从二门出去的时候,恰逢老太爷从司里回来。刚要下车,就见里头呼喇喇出来一群人,细看一下,不由得大吃一惊,皱着眉道:“谁把这群人弄家里来了……这阵势!这是要算国朝百年大运,跑这里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