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燃走了。
    弄月觉得自己矫情透了顶，她不想哭，可眼泪就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擦都擦不完。
    就像是心脏被人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狂风鼓鼓灌入，吹得她头疼欲裂，全身冰凉，感觉立马就要灵魂出窍。
    当然，实际情况是她的心脏健健康康，完全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她的肠胃，过段时间还得为此进行全面检查，想想就头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死不了。生活再乱再糟，也得继续过下去。
    不过一顿乱哭下来，她是好受多了，却把周望吓了一跳，立马惊动了远在非洲的唐嘉莉。唐嘉莉二话不说就订了回程机票，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她下飞机，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
    这天，弄月出院。
    周望去办理出院手续，唐嘉莉一手拎包一手帮弄月收拾行李，她偷眼看弄月，嫌弃道：“你这是减肥出来的骨头还是病出来的？”
    弄月没好气道：“你当我自虐？减肥成这副德行？”
    这几天她食欲不振，一下就掉了六斤肉。好在脸上的肉还饱满着，除了抱着硌手，看上去还算健康。
    唐嘉莉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自虐。”
    说完偏偏不解气，她干脆甩手不干了，直接在弄月对面坐下，“你告诉我，是不是和叶燃有关？”
    弄月目光微闪，顾左言它：“急性肠胃炎还能受他指使？”
    “你甭给我打岔。”唐嘉莉横眉冷对，“周望不说你哭得快抽过去了么？是因为叶燃吧？不然我可想不出你还能为什么哭。”
    弄月自知躲不过，不禁纳闷自己的心思是不是太容易被人看破。周望是一个，唐嘉莉是一个，叶燃更是一个。他们一个个拿捏着她的命脉来逼她招认，让她彻底变成了一个透明人，躲不开，逃不过，瞒不了，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她颓丧地坐下，把那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你是说，叶燃亲耳听到你和周望说你俩不可能？”
    弄月面无表情地点头，企图靠这个来刺激唐嘉莉来替她打抱不平。
    谁知唐嘉莉却是一下变了脸，反过来训斥她：“江弄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弄月：“……”
    唐嘉莉不管她的情绪，掰着手指头就开始分析：
    “第一，你和叶燃私下里怎么闹别扭都没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闹得能是别扭吗？是情趣啊！
    “第二，你居然当着叶燃的面和一个异性讨论你和他的未来，而且说的还是最糟糕的那个结局……不是我说，你先别管这异性和你什么关系，试问哪个男的能受得了？这不是在拿着他的尊严往地上踩着用力摩擦嘛！
    “哪里还有后路可退啊？连自我欺骗的权利都没有啦！”
    话到最后，她把自己都给气笑了，只得咬牙切齿地戳着弄月的肩膀，“哎哟喂，你就可劲儿可劲儿地作吧我的乖乖！”
    弄月被她说得无地自容，声音越来越低：“唐嘉莉，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我帮理不帮亲！”
    “……那第三呢？”
    “第三……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到，反正这回叶燃要再找你，那我也是佩服了。真真是给贱到让人心疼，这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唐嘉莉说话向来如此，一针见血，从不怕得罪人。但也正是如此，弄月才能和她做那么久的朋友——
    因为她是真心为她好。
    所以弄月不得不重新考虑起刻意放下的那段思绪。
    唐嘉莉说的确实没错。
    她矫情的源头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这次是真的碰到了叶燃的底线。
    但明白归明白，这事却越想越难受。她抓乱了头发，一脸烦躁地自暴自弃道：“算了，他走了也挺好的，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你确定？”
    弄月有气无力地看向唐嘉莉，没有吭声。
    唐嘉莉苦口说完，蜜饯信手拈来，她理了理弄月乱糟糟的长发，“宝贝儿，你就放心吧，我给你打包票，他迟早要过来找你和好。以前你们哪次吵架不是他先低头？不然就你这倔脾气——”
    弄月清醒一瞬，打断纠正：“唐嘉莉同志，明明每次都是我先低头好不好？”
    唐嘉莉听了却笑出了声：“你们在一起那会儿，隔三差五就玩冷战。玩冷暴力的是他，挑起战火的是你，你好好想想，每次冷战，如果不是他主动过来找你，就你这头犟驴，会和他说话吗？”
    “我……”
    弄月还想继续反驳，但很快又惊恐地发现，唐嘉莉说的没错。
    她好像，从来没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她早就下意识地把自己放在了被害者的位置，是以期间无论叶燃做出什么，她都会觉得是叶燃的错。
    四年前是，四年后也是。
    叶燃冷漠，确实不对。
    可是感情里哪有完全正确的一方呢？
    她也有错。
    这个认知虽然不能让弄月忘记叶燃曾经的冷漠，也足够在如今令她的头脑浑噩一片。
    “好了。”
    一声低沉打破沉默。
    弄月心一紧，与唐嘉莉双双看向门口。
    是周望回来了。
    弄月又低下了头。
    只见周望面容阴沉，昔日里开朗的眉眼染上了浓重的郁色，他淡淡道：“都办完了，可以走了。”
    弄月垂着脑袋，默默地先走出了病房。
    唐嘉莉和周望紧跟其后。
    一个错身，唐嘉莉猛地握住了周望的手腕，眼神锐利非常。
    她低声警告：“别乱来，想想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