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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中虽然还有遗憾,但整个人却看上去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象是一只随时能够自由振翅高飞的鸟。
她忽然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就在这时,鸟忽然开口了。
他说:“程钦。”
程钦回过神来:“怎么了?”
他顿了顿,无可奈何道:“我……好像下不来了。”
程钦:“……”
第二章
“软面,这根单杠撑死两米,你一米七五的个头是白长的?”
程钦好笑地看着他,直盯得温勉微微局促起来,腾出一只手来扶了扶眼镜。
“我……还是有点恐高。”
程钦笑了:“原来这也算高?”
“……行吧。”她站定在温勉的正前方,面朝他张开了手臂,“跳吧,我接着呢。”
温勉沉静地盯着她看了会儿,点了点头:“……好。”
可他嘴上说着“好”,身体却一动不动。又花了半天,才做完心理建设,正要往下跳,忽然看到程钦无意识地收回手,拢了一把被风吹过眼前的长发。
这一剎那的变量,让他突然失去了方向。犹豫的瞬间,他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猛地倒翻了过去。
程钦脸色顿变,正要上前,却看到他膝弯紧勾,两手紧紧抓住了横杠——
竟然以头朝下的姿势,稳稳当当地倒挂在了单杠上。
14
温勉倒挂在单杠上,陷入进退两难之地,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狼狈。
他沉默了半天,才解嘲地笑了笑:“这叫……潘金莲倒挂葡萄架。”
程钦顿时笑出了声。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另一头去,好整以暇地盯着温勉的脸。
近些年来,他活得越发体面,常年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所以说,看他狼狈,是一件比看他犯幼稚还要有意思的事。
程钦抄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突然伸手摘走了他的眼镜。
“别闹!……”
温勉视野模糊了一瞬,才渐渐适应起眼前这个众生颠倒的朦胧世界。
他的视角看不到程钦的脸,只能看到她敞开的风衣领口处露出的锁骨,苍白的线条平直而利落,划出两道近乎冷厉的性感。
这一刻的赏心悦目,似乎可以让他暂时忘却困境带来的懊恼。
然而下一刻,程钦走出了他的视野。
她指间把玩着温勉的眼镜,靠在一旁的杆上,悠悠地问了一声:“金莲,感觉怎么样?”
没了眼镜的温勉气势更弱,憋屈了半会儿,终于无可奈何地认了怂:“……我怕。”
程钦嘴角微微一勾,将他的眼镜收进了风衣的口袋,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到他背后,在他肩上托了一把。
“人上去点。”
温勉依言照做,下一刻,他就被程钦从背后抱住,紧接着,她淡漠的声音也贴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下来吧。”
“听我的,先放松,别用力,靠我怀里……”
“……对,手先放,身体放松,往我怀里靠……来。”
象是在拯救一只被困高空的猫,程钦半哄半抱,终于将他从单杠上解救了下来。
15
温勉终于踏上了久违的平地。
他的腿都微微发软,一张皙白的脸上带着未消退的潮红,狼狈地靠在程钦的怀里。
程钦拍了拍他的腰:“可以起来了。”
温勉苦笑:“程同学,可以对一个惊魂未定的人宽容一点么?”
“我对你还不够宽容么?”程钦淡淡道,“我要是不宽容,早把你扔出去了……起来。”
她正要撒手,挽在他腰间的手,忽然被他一把按住了。
然后,就听到他放软了语气,用低弱的气声恳求道:“再抱一会儿……可怜可怜孩子吧。”
16
程钦向来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尤其是男人。朋友间的勾肩搭背尚能接受,恋人间的亲密拥抱她就不怎么受得了了。
她的前任男友袁鉴明就是这样一个让她头疼的典型。他大约也是从小缺爱,成天可怜巴巴追在她身后要抱抱,长了一副狼狗的外形,却天然一派小型犬的作风,活像一只泰迪,情欲旺盛又粘人。
她与袁鉴明交往期间,总是下意识地排斥来自于他的亲密接触,这让她在分手后更加确信,她应该还是更喜欢女生一些。
她相对而言不那么排斥与女性的肢体接触,可是她与女生的那一段恋爱,收场更是惨烈。
她犹记得分手那天,她的前女友佟漪在电话那头哭了两个小时,骂她是个冷淡、薄情、自私的人渣。
偏偏连她自己都觉得,佟漪给她的评价既客观又到位。
确实如此。
她心中有愧,所以分手的关头,也是沉默多于辩解。
——所以,她总是在回避,不止想要回避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也总是不自觉地回避过于频繁的交际接触。
她给不了袁鉴明想要的性,也给不了佟漪需要的爱。
这么些年来,她的爱情,全是一笔笔烂账。
聚散离合,人来人往,她身边留下的似乎也只有温勉这一个例外而已。
正如此刻,她抱着温勉,心里也没有过多的抵触,竟然平静得反常。
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抱了温勉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不可思议道:“不对啊,软面,你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
温勉怕痒,被她掐得一踡身,忍不住笑了:“这个……主要靠悟性。”
程钦好气又好笑,掐着他的后颈一把将他拎起:“起来。”
温勉终于从她怀里起来了。
他长松了一口气,理了理皱巴巴的校服,下意识想推眼镜,手却摸了个空。
他抬头望向程钦,正看到她颀长的手指挑着他的眼镜,气定神闲地晃了晃。
于是他想了想,毕恭毕敬地朝程钦作了个揖,语气恳切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
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否先把眼镜还给我?”
17
温勉如愿以偿地取回了眼镜。
他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安定下来了,才后知后觉浑身发热,不由脱下了校服。
他把校服挂在臂弯上,挺拔的背脊将他里面穿的白衬衫撑得笔挺,终于脱去了一身稚气,恢复了成年后一贯的斯文败类模样。
操场的东门出去是综合楼,平时上诸如音乐、美术、劳技、计算机等副课的地方。
综合楼底楼的大厅里原来有一座鲁迅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走了,倒是角落里的那架公共钢琴还在,积了一层灰,略微显得暗沉。
程钦正要往前走,忽然被温勉握住了手臂。
她扫了一眼温勉的手,又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笑了笑,却没有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