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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她休息了一会,觉得精神尚可,芳年带着三喜四喜出了院子。顺着安总管方才提到的地方,很容易就那到王府的厨房。
    厨房的门口,一个婆子在摘菜,另一个守着炉子,两个炉子上正煲着汤。煲内香气四溢,一个像是熬煮鸡汤,另一个则是鳆鱼海参味儿。
    看到芳年主仆几人,两个婆子齐齐停下手中的活计,站成一排恭敬地喊着:“奴婢们见过王妃。”
    这些下人规矩倒是不错。
    “你们现在忙什么?”
    守炉子的婆子忙回道:“禀王妃,奴婢正在给备主子们备晚膳。”
    “原来如此,你给我说说看,今日的晚膳都有些什么?”
    “回王妃,王爷那里两菜一汤。分别是白菘和香菌,另一碗燕窝汤。奴婢们不知王妃喜好,正想着派人去问。”
    这婆子倒还算有眼色,明明是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圆过去。
    此时,从厨房里出来另一个婆子,青色的褙子,比外面的两个婆子看起来体面得多。芳年心知,这怕是厨房的管事婆子。
    “奴婢姓白,是厨房的管事,见过王妃。方才奴婢一直在里面忙着,未能迎接王妃,请王妃恕罪。”
    “你来得正好,我初来王府,许多事情以后少不得要麻烦你们。你与我说说,王爷一般三餐用些什么,有什么爱吃的?”
    白嬷嬷想着新王妃是想打探王爷的喜好,好投其所好。她得了安总管的吩咐,以后都听王妃的命令。
    “回王妃,王爷爱吃素菜,餐餐食素。”
    空气中飘着的鸡汤味儿,芳年能嗅出其中人参的味道,一般的下人不可能吃参汤。还有鳆鱼海参就更不用提,都是世家大户主子们才能吃的。
    难道这些都是下人们吃的?
    白嬷嬷许是看出她的疑惑,道:“王爷尊贵,所食样样皆精。便是寻常的一道白菘,都得用滤净的鸡汤烫熟。”
    她指着鳆鱼的煲锅,解释一番,“这锅汤,已熬煮了两天两夜,等下把里面的东西捞出,放入上等的香蘑,香蘑浸饱汤汁,熟透后盛碟。”
    芳年恍然,姓元的打着吃素的名头,实则日日山珍海味,怪不得开销甚大。
    太浪费了。
    芳年暗忖,王府人少,统共就她和姓元的两个主子。要是按照姓元的这般吃法,每月的月例所剩无几,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填满她的几十个大箱子。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打算用常见的法子来捞银钱。
    后宅之中,掌管中馈的主母们都知道,越是家里开销大,采买的东西贵重,越容易克扣银钱。
    但她不愿像别人一样,赚取采买的差价。
    姓元的对她了如指掌,她做那样的动作不仅费力,而且每月捞到的银钱有限。她要用另一种法子,直接压缩开支,节余的钱都留下填她的嫁妆。
    “王爷信佛之人,常年在寺中清修。他许是不知道这些素菜比食荤还要罪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造孽。从今往后,王爷要吃真正的素斋。”
    白嬷嬷吃惊地看她一眼,立马垂首,低声应是。
    芳年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她,这个白嬷嬷是厨房的地头蛇,自己要是现在镇不住她,以后就别想她对自己俯首听命。
    白嬷嬷吃惊的不止是芳年的话,更多的是芳年的眼神。这个新王妃看年纪不大,怎么眼神如此精明,像是能穿透人心一般。
    她站立的姿势矮了一分,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新王妃。
    芳年满意她的表现,指了指两个汤煲道:“这两样也不能浪费,送一份去我的院子。其余的你们分了。王爷今晚的菜色不变,依旧是清炒白菘和炖香蘑。再加一个汤,我看账册上,王爷每日喝的是燕窝汤,即日起,全部用素汤,今晚就煮雪耳冰梨汤,那个润肺滋养的功效不比燕窝差。以后送到王爷院子的菜色,全部改成素菜,你们多钻研菜品,每日报几个上来,我来定夺。”
    几个婆子听到她提到账册,哪有不应的道理。看样子,这个新王妃有几分手段,一进府就让安总管交出账册。
    账册在手,意味着新王妃接手了府里的管家大权。婆子们都是府里的老人,心知必是王爷默许的,看芳年的眼神真正恭敬起来。
    芳年交待完,四喜取走一份饭菜,主仆几人离开厨房。
    晚上,元翼吃了一口白菘,眉头皱起。再喝口汤,黑了脸。
    他指着雪耳冰梨汤,问安总管,“这是什么东西?”
    “王爷,这是雪耳冰梨汤,今日的饭菜都是王妃安排的。王妃说您吃素,下人们不懂事,用鸡汤煮菜,说您那是罪过。特命厨房以后备您的饭菜,都得是真正的素斋,不能沾半点荤腥。”
    “…她说的?”
    “王爷,您吩咐过,府里的事情要听王妃的安排。”
    元翼寒着脸,从齿缝出挤出几个字,“让她滚过来见本王!”
    安总管躬着身子,一言不发地出去。
    第31章 妥协
    芳年饿了一天, 吃一顿好的, 觉得胃里舒服很多。三喜四喜也沾了光, 吃到了真正的山珍海味。
    傅府虽然不差,但这样的东西也是难得吃到的。
    那鸡汤里的人参,闻着参味儿,就知到少则也有五百年。这样的老参,并不多见。
    安总管到时, 桌在的碗碟还有, 他扫了一眼, 没有吭声。
    “安总管,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
    “王妃,王爷找您?”
    芳年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经灰暗一片。姓元的这个时候寻她,准没好事。她想着说不定是为了晚饭的事情,理了理衣裙,在心里给自己壮胆。
    “有劳安总管跑一趟, 我这就过去。”
    入夜的的王府更显空荡,目光所及之处,诡异难辩。芳年想着,真不知道姓元的怎么想的, 他堂堂一个王爷,还养不起几个下人, 为何要搞得如此寒酸。
    进了悟禅院, 安总管就止住脚步, 请芳年一个人进去。
    芳年有些怵,她觉得自己前世七十年是白活了。
    她磨磨蹭蹭的,半天都没有推开那扇门。
    “还不快滚进来!”
    随着里面人的一声怒吼,门开了。她硬着头皮进去,门从外面又闭上了。
    “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寻我何事?”
    元翼坐在桌子前,桌子上,饭菜已凉。
    “你与本王说说,这些是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克扣本王的东西?”
    芳年抬头快速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就算七王爷表现得很愤怒,她却感觉到其实他没有真正的动怒。
    桌上有两碟素菜一个汤,正是她安排的。她原本以为府里的婆子都是老人,对自己的命令开始会阳奉阴违,没想到她们真的照做。
    “王爷,我这是为您好。您一心向佛,在寺中受佛祖点化,在府里严于律己,吃斋清修。但下人们误会您的意思,备下的素菜虽名为素,实则比大鱼大肉更加罪过。”
    “这么说,本王还得感谢你?”
    他的声音透骨阴寒,芳年只觉得那股寒气钻进骨子里,忍不住打个寒战,想着之前果然是错觉。桌子前的男人已经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慢慢罩在她的头顶,她的头皮都在发麻。
    “不敢担王爷一个谢字,管好您的内宅,是我的本份。”
    她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面上却不敢有丝毫退缩。她在赌,赌姓元的底线在哪里。
    他俯视着她,能看到她头顶的珠花和鸦青的发。这个女子,胆子果真不是一般的大,才进府里不到一天,就敢打他的主意。
    “你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杀了你!”
    她头垂得很低,这个她倒不怕。姓元的需要她,哪里会杀她。就是因为这份倚仗,她才敢探对方的底线。
    “我对王爷还有用,王爷不会杀我。”
    “哼,你现在怎么不说本王有佛心?”
    她愤然,他有个鬼的佛心。再怎么奉承他,也没有用,还不如实话实说。罩在全身的阴影慢慢退去,她感觉他重新坐回桌子前,松了一口气。
    “王爷,世人行善向佛,佛祖一定看得见。您心中有佛,佛祖眼里亦会有您。我以为,之前厨房为您准备的菜太过浪费,有违王爷您的本心。”
    巧言令色!
    他面上一片冰霜,冰冷地看着她。
    “你劝本王吃素,那本王问你,身为王妃,你昨天吃了什么?”
    “自是吃王爷您配菜的残渣。”
    他身体微往后仰,注视着她。她这张利嘴倒会狡辩。
    “残渣?这么说还委屈你了。既然如此,从明日起,你陪本王一起用膳吧。”
    这哪行,她才不愿意天天和他一起吃饭。与他同吃,她哪里吃得下去。此事千万不能同意。
    她神色微变,他冷眉横扫过来,似动起怒来。
    做事不能激进,要懂得适可而止。她初步目的已达到,若是再得寸进尽,惹得他大怒,得不偿失。不就是一起吃饭吗?说不定到时候难受的是姓元的。
    “王爷有令,莫敢不从。”
    “好,从明日起,你到悟禅院来用膳。”
    “是。”
    他收起怒色,暗道她还算识趣。
    “好了,出去吧。”
    芳年如蒙大赦,快速撤离。
    他死盯着她的动作,脸沉下来。她就那么迫不及待是远离他,他偏不让她如愿。想到以后她天天要来陪自己吃饭,心情莫名地好起来。
    屋外面,安总管定然还没有离去,芳年上前,问道:“安总管,从明日起,我要陪王爷一起吃饭,不知王爷每日用膳都在什么时辰?”
    安总管眼带诧异之色,很快藏好。
    “王爷朝食约辰时一刻左右,午膳在午时二刻,晚饭则安排在酉时三刻。王妃你在此之前到悟禅院即可。”
    她颔首,表示知道。
    本来她还想问一下,做为七王爷新娶的王妃,明日他们是否要进宫面圣。但姓元的没有提,安总管也没说,想来是不用去的。
    院子外,候着的三喜见她出来,明显松口气。
    安总管送她至院门口,目送她们主仆二人离开,才返回屋子里。
    元翼抬头看他一眼,他忙回道:“禀王爷,刚王妃问老奴您用善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