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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爹”傅万齐看着离去的马车,有些怀疑,“你说十王爷哪句话是真的?”
    傅万里毕竟阅历多,猜想着十王爷后面的话应该真的,前面的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他按住儿子的手,沉重地道:“十王爷人虽多情些,但风评不错,应该不会骗我们。既说你姐姐明日会回门,我们且再多等一日。”
    傅兴齐点头,再看一眼森然的王府的大门,扶着自己的父亲离开。
    悟禅院内,安总管已命人把贺礼抬到库房,登记在册。
    箱里的东西全都不是凡品,想来都是十王爷精心挑选过的。十王爷豪富,出手阔绰。
    国师拥护先帝登基后,前朝的金银财物都归了先帝。先帝去世后,晟帝早早把两位皇弟赶出宫,送了大量的金银玉器。
    元氏子孙虽受国师所制,但国师此人对银财看得并不是太重。也许他真正的看中的是掌控整个王朝的生杀大权。
    这些事情,安总管略知一二。一个下人匆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点头,命人收拾完院子,自己去了屋内。
    七王爷在书房,伏案写字。
    “王爷,十王爷送的贺礼,老奴已经收好。另外,各地的秀女陆续来京,老奴听说宫里的娘娘们都在报怨宫中住处不够。”
    “知道了。”
    “王爷,还有一事。刚才十王爷没有直接出府,而是去了王妃那里一趟。”
    元翼抬头,眼眸暗沉沉的。
    安总管汇报完,告退出去。
    门被从外面关上,元翼从案桌前直身,把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用旁边的帛巾擦了一下手。他的手指修长如玉,捏着帛巾的手似玉竹一般。
    他清咳一声,隐一现身。
    “属下见过王爷。”
    “国师府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动?”
    “暂无,如往常一样,每天都从后门抬出女尸。”
    “想办法亲验一下那些女尸,查看她们是何死因。”
    “是,王爷。”隐一人一晃,消失在书房。
    元翼没了写字的心情,走出书房外。站在院子里,似乎看了一下天空,低声吩咐,“府里的用度再加两百两,送到王妃的院子。”
    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的安总管点头称是,领命离去。
    那边芳年琢磨着十王爷的来意,想来想去没有头绪,且当他是关心自己的皇兄吧。
    之前在回来的路上,她都是憋着气的。因为平白无故地被人轻薄,那人还嫌弃她,她觉得自己冤得慌。绕过府中小湖时,看到湖边的假山花圃,她猛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嫁妆箱子里的石头,总不能一直让它们躺在箱底,要想个法子把它们腾出来。她不愿命人把它们直接运出王府,那样岂不落人口舌。
    她命三喜四喜把嫁妆箱子面上的东西取出来,另装箱子。两个丫头领命,进了西屋,她跟进去。
    箱子面上的东西看着不多,收拾一下也装了满满三个大箱子。
    剩余的箱子里只剩下石头,三喜四喜把得用的东西挑选出来,拿到主屋里。
    芳年走出西屋,手搭凉棚四处看去,院子里现在草木枯败,就算是树叶繁茂,景致也是单调的。她清咳一声,拍了一下手掌,道:“你们出来吧。”
    隐七和隐八知道她在唤他们,他们无奈地现身,芳年看到他们冒出来,一指西屋,“诺,你们打开屋里的箱子,把里面的石头搬出来,在那里垒个花圃,再在另一边垒个同样的。”
    隐七隐八领命,开始进进出出地忙活起来。
    芳年则在屋子里,坐着发呆。在悟禅院的事情一遍遍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男人青筋布满的脸,还有他清冷如玉的样子,交织在一起。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前世出嫁前,娘交给她的压箱底,她可是看过的。那些个羞人的动作,臊得她面红耳赤。对于裴林越,她是有过幻想的。
    但事与愿违,裴林越不肯碰她,她满腔的爱火被扑灭。最后心灰意冷,男女之间的事情她再也没有想过。
    怎知今日被姓元的一闹,她满脑子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用手做扇,想扇退脸上的热气。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何明明讨厌姓元的,却还在这里浮想联翩。
    外面响起白嬷嬷的声音,她马上平复呼吸,脸上的热气退散一些。
    不一会儿,四喜进来,后面跟着白嬷嬷。
    白嬷嬷弯身行礼,脸上的恭敬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谄媚。“奴婢见过王妃。”
    芳年坐姿已正,看着她,亲和随意地道:“白嬷嬷来了。”
    “奴婢今日想了几个菜式,特来请示王妃,中午备膳用哪几个菜。”
    “你且说来听听。”
    白嬷嬷半低着头,把菜名和用料说了一遍。有豆腐酿香蘑、昆布炖笋干、土参菊花、如意莲菜等。
    “那就昆布炖笋干和如意莲菜,加一个杂菌汤。王爷信佛之人,膳食应简单合适,不宜铺张浪费。今日我与王爷的菜色分开,来一个燕窝羹,再加三鲜桂花伴鸡丝、熘炝鱼片和土参炖羊肉。所有的饭菜都送到悟禅院,我要陪王爷一起用膳。”
    她一说完,三喜四喜都惊讶起来,更别提白嬷嬷。
    正在这时,安总管求见,送来银子。
    “王妃,这是王爷命老奴送来的银子。王爷体恤王妃您初掌中馈,怕银子不趁手,将每月的例银涨至五百两,特命老奴补上本月的差额。”
    四喜眼疾手快地接过他手中的银子,芳年脸上真正露出笑意,每月多二百两,她的嫁妆箱子填满有望。
    白嬷嬷心里则不停地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做出什么为难新王妃的事情。看王爷对新王妃的看重,这王府里以后就是王妃为尊。
    安总管送完银子,就离开了。
    他这次送银子,间接地给芳年在下人面前立了威。
    芳年交待完白嬷嬷,跟着她一起去了厨房。姓元的可是命她亲自备膳 ,她怎么着都要装个样子。
    厨房里有三个婆子,白嬷嬷是管事,另一个赵婆子负责主子们的膳食,孙婆子则做下人们的饭菜。
    王府里人少,主子更少,放眼整个邑京,都没有七王府这样的关系简单的。不过芳年倒是很喜欢,她年纪大了,不爱那些个勾心斗角,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才是最好的。
    两处灶下在一起,离得不远。眼见着食材都洗净备好,赵婆子和孙婆各自忙活起来。赵婆子和白嬷嬷一起,孙婆子那边另配有下人。
    芳年当然不会亲自动手,赵婆子炒菜时,她在边上撒了盐,这差事就算完成。
    她正准备离开时,看到一个小厮匆匆而来。
    小厮看到她,愣立呆住。
    白嬷嬷不着痕迹地轻踢他一下,小声道:“这是王妃娘娘。”
    小厮连忙行礼。
    “奴才是心悦园的贵喜,给王妃娘娘请安。”
    心悦园?
    芳年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暗忖着这府里就王爷和她两个主子,这心悦园是什么地方。
    她看了一眼白嬷嬷,白嬷嬷忙解释道:“回王妃,心悦园是前王妃的住处。那里现在空着,王爷命刘伯看守管护,贵喜是来给刘伯取饭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别人会传姓元的对前王妃用情至深。人都死了,还保留着院子,命人看守打扫,可不是妥妥的痴心汉。
    她面色淡下来,贵喜大气不敢出。
    白嬷嬷频频对贵喜使眼色,这个小子太没眼力劲,在新王妃面前提什么心悦园。看王妃的难看的脸色,怕是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贵喜吓得“扑咚”一声跪下,不停地磕头。
    “起来吧,你又没有说错什么,磕什么头。”
    芳年说完,带三喜回去。
    一路上,脑海里都是那三个字。
    心悦园,莫不是两心相悦之意?
    这么一看,姓元的果然爱重前王妃。
    第34章 鲜活
    她一路上默不作声, 脑子里胡乱地想着。前世里,每每听到七王爷如何痴情亡妻,何等深情独守,她与京中的许多妇人姑娘一般,对于离世的七王妃, 深深的羡慕不已。
    但现在,她身在局中, 反而觉得怪异。姓元的对于他的亡妻, 态度令人捉摸不透。且不提成家人说的前王妃是从侧门进府, 单凭他暴戾古怪的性子, 她都不太相信他深爱着前王妃。
    “小姐…”
    三喜的唤声把她拉回思绪, 她哑然失笑。暗骂自己真是多管闲事,姓元的和他的亡妻如何,是否相爱, 关她甚事?
    他们两情相悦也好,形同陌路也罢, 与她一个外人有何干?她不过是一个被迫住进王府的过客, 只因她身上的血有奇效, 姓元的才假借娶她的名义把她弄进府中。等到姓元的病好的一天, 说不定就是她离府之日。从此殊途异路,各自一方。
    她回过神,看着眼前的景致, 哑然失笑。原来三喜唤她, 是因为她不知不觉中走岔了路, 这条路不是回她们院子的。
    前路落叶飘零,一片萧瑟,似乎人气更少。
    离去悟禅院陪姓元的用膳还有一段时辰,不如且在王府里转转。她嫁进来至今,还没能好好看清王府的面貌。
    “错有错招,也罢,我们姑且逛逛王府。”
    她抬脚朝前走着,三喜自是跟上。
    王府很大,非常空旷,人迹稀少。一路行来,都是空置的院子,除了打扫的下人,难见其它的闲杂人。怪不得偌大一个王府,开支如此之少,比不上京中末流的官家。
    “小姐,这王府真够空的。”三喜感叹发声。
    芳年亦觉得如是,越往里面走,越空寂。这里根本就不像是王府,说是无人住的荒府还差不多。
    突然,她停住脚步。远处的树底下,那修长昂然的身姿,不是七王爷吗?
    他一身白袍,秋风乍起,卷起他的衣摆。他似乎在凝视着天空,又像是在遥望着远方。他的样子,清远疏离,与这俗世红尘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她的心尖锐地疼了一下,莫名的感伤漫延开来。姓元的安静如斯,倒真不像他平日的为人。
    世人皆爱美丽的事物,绝世出尘的男子,怎么看都无法把他同魔狂的吸血鬼联想到一想。
    她心绪复杂,不去细究心里的那份失落。姓元的这人不值得她同情,他可是常食她的血,形如恶魔。她要做的就是离他远一些,轻易不要靠近。
    她示意三喜莫要出声,两人偷偷转身。还没来得及离开,他的眼睛从那边望过来。隔得那么远,都能感受到眸底的冷意,如寒冰一般。她忍不住打个哆嗦,忙上前行礼。
    “见过王爷。”
    他的眼神紧盯她,看得她浑身紧绷。
    “怎么,不想看到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