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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随后,她便径直离开了。
    贺庭政望向江宇典,但是没说话,他回车上拿了点东西下来,一个暗红色、印着catier的手提袋,还有一盆蓝色花瓶的插花作品。
    “catier送来的新年礼物,还有一份广告的男主角考核邀请函。”
    “广告?”江宇典顺手从他怀里把那盆花接过来抱着。
    “嗯,不过只是一支广告不是代言,可能是mitchell推荐的,也可能是因为二月刊的意大利版《vogue》杂志封面……”贺庭政没有说,江宇典的工作室,只为他挑选争取好的、高端的资源。有些广告没必要接,又不缺那点钱,不如把目光放长远了,有好的代言就接,没有好的就暂时按捺住。
    而其他送来的合同,大多都被工作室给拒之门外了。
    这份来自catier的邀请函,是这几个月以来,唯一一份来自奢侈品品牌的机会了。尽管只是一份广告男主角的考核邀请、而并非代言合同,仍旧是一份天上掉下来的蛋糕。
    上楼后,他简单看了下这封信。信件是英文的,邀请他参与拍摄考核的这支广告,是来自catier猎豹panthère系列的珠宝。
    众所周知,catier的代名词就是猎豹,这是一个经久不衰的永恒主题,象征着野性、随性、自由。而他们家的广告,也几乎都是以电脑合成特效的猎豹为主角。
    哪怕偶尔会邀请模特来参与拍摄广告,模特的镜头也非常少,只有一晃而过的瞬间,而广告的主旋律仍旧是猎豹。
    这支广告也不例外。
    但在这封邀请函中,声称这支广告的创意在与人与自然的巧妙融合,所以这一次,人也将作为广告主角出现。至于具体的广告创意,就没有多加说明了。
    catier邀请他在下个月月初,为他们品牌拍摄一支小样片,虽说不是正式合同,但仍旧代表了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
    这支小样片倘若成功,那江宇典就能拿到这支广告的男主角合同,飞赴巴黎签合同、并正式拍摄。
    他快速地浏览完,就把邀请函给放到一边了。
    他随手拿出手机,给邀请函上面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确认了日期。
    贺庭政像家里那只萨摩耶一般,蹲在坐在沙发上的江宇典的身前,他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腿上,仰着头看他:“我妈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江宇典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地起身在郭美心方才坐过的地方搜罗起来。
    他对贺庭政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但他什么都没找到,旋即,他坐在郭美心方才坐着的位置上,弯腰在茶桌下面摸了摸。
    他摸出了一个用胶带黏着的小玩意儿,接着道:“她没说什么,你妈挺喜欢我的。”
    贺庭政看着他手里的窃听器——这是谁装的一目了然。
    郭美心是个理性、聪慧又谨慎的女人,但同时她疑心病很重,给儿子与恋人同居寓所装窃听器,是她干得出来的事。
    他一时哑然,顿了顿才顺着江宇典的话道:“你这么好,她怎么会不喜欢你?”
    两人在客厅里演了一会儿。郭女士戴着耳机,听见他俩倒在沙发上,像是在接吻,有粗重的喘息声,她听到“做”这个字,就把耳机给摘了。
    监听是一回事,听儿子的船戏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宇典把窃听器黏回原位,和贺庭政上了楼:“你妈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我去给她倒了一杯茶,应该是趁着那时候藏着的。所以房间里就只有那么一个窃听器……”江宇典笑了一下,“不过你妈她不去做特工真是可惜了。”
    正常的母亲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就不管它了?总不能一直……大哥,我们搬家吧?”
    “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江宇典倒不如何发愁,不紧不慢道,“她想听什么,咱们就演给她听,顶多几天时间罢了。”
    第79章
    江宇典让贺庭政这个三十三岁的寿星去接他妈妈跟妹妹, 旋即打电话让人把提前订好的东西送上门来,开始布置。
    他自己都是个从不过节日的人,更别说给别人过生日了。细想起以前, 除了刚开始那两年, 江宇作为一个好长辈,曾给贺庭政送过生日礼物, 送的什么?无非是那时候一些年轻人都喜欢的东西。
    他根本记不清了。
    至于后来那八年,贺庭政不提, 他也就不知道, 也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
    况且就以郭美心所说的, 江宇典感觉自己欠贺庭政太多了,仅仅这一个生日,是还不完的。当然了, 他也想不出什么创意来,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问谁好,只能自己上网查。
    贺庭政回来的时候,江宇典还在吹气球。
    电视背景墙上, 黏满了粉色气球,全是江宇典自己吹的,气球中央是金色的一个个吹得鼓鼓的“happy birthday”的字母, 非常认真地拼起来,仍旧有些歪歪扭扭。
    地上还散布着不少气球,桌上是寿星的尖帽子,一些零碎的小玩具。
    一进门的这一幕, 让贺斯予忍不住“嘶”了口气,低声跟郭美心说:“这像是给小女朋友、或者给家里孩子过生日的架势。”
    有种说不出的俗气,换做现在的小朋友,或许都会不屑一顾。
    她看了贺庭政一眼,再次低声对郭美心道:“我哥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幼稚到这个地步,喜欢这样的生日布置?那墙上的气球,拿来扎飞镖倒是挺好玩儿的。”
    郭美心轻轻地嘘了一声:“我觉得挺好的。”
    贺斯予吐了吐舌头。
    但贺斯予不知道,贺庭政有多么高兴。
    单是江宇典为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做了这么多准备,就足够他高兴的了。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江宇典,而江宇典动作很轻微地给他打了个手势,以眼神告诉他别扑上来,也别抱。
    贺庭政知道这不是个好时候,于是强忍住了。
    江宇典跟郭美心问了好,随后和贺斯予打了声招呼。
    贺斯予并不知晓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其实是她的干爹,而且还算是见证她学步的人——她完全把江宇典当成了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和他坐下来聊流行的东西。
    而一旁的郭美心,则是拿起桌上那顶特意为寿星准备的粉色尖帽子,唤了贺庭政过来:“怎么在家还戴着你的帽子的,要戴戴这个!”
    贺庭政走过来,郭美心还是坐在她的那个位置上——这是她上次来坐的那个沙发,旁边正好是一张小的方形茶桌。
    而贺庭政高大的身躯,正好能挡着她热。
    在贺庭政摘下帽子的瞬间,郭美心一下注意到了他的头发。她怔愣一面,旋即背着主人的视线,动作飞快地将茶桌底部的窃听器扯了下来,并裹成了一团,快速收到了手包里。
    她特意提出要到贺庭政现在住的地方来为他庆生,就是为了拿回这个东西。
    至于一块儿庆生,意义大于形式。
    贺庭政摘了棒球帽,重新戴上了寿星的帽子。坐着的郭美心捏着自己的手包,百感交集地抬头看着他道:“庭政,你的头发……”
    “是染的。”他略微低头,一手提起帽子,对郭美心露出自己的头顶来,“但新长出来的部分,几乎都是黑色的。”
    郭美心望着他,眼眶竟瞬间有些湿润了。
    她昨天还在对江宇典产生挑剔、怀疑,可现在贺庭政身上的变化让她感到非常欣喜,同时也是震惊的。她一直在试图改变贺庭政,但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却并未让他产生任何好的变化,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已经病入膏肓了。
    贺庭政突然离开温哥华来北京的时候,郭美心以为他是来散个心,认为这也是一件好事。
    但发觉他重新陷入爱河后,她一面觉得高兴,一面又替死去的故人觉得悲哀。但对故人的缅怀,远远抵不过这份感激之情。
    这时,外卖送上门来了,贺庭政起身去开门,郭美心珍而重之地对江宇典道了一声谢。
    江宇典颔首道:“应该的。”
    郭美心微微笑了,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她昨天对江宇典说“你跟他一点也不像、一点也没有可比之处”,但今天再来看,其实是很相似的。
    不是说长相或者说性格,而是一种直觉。但她还是会更相信科学和理性一些。
    她们待到下午离开,江宇典演了一天戏,已经憋不住了,却还是强忍着快步在今天郭美心活动过的地方,搜寻了起来。
    免得她又藏了个什么窃听器在他们家里。
    在他仔细搜查的时候,贺庭政默不作声地帮他把沙发都掀了个底朝天。江宇典把家里一层楼都仔仔细细都搜查完了,这才确信郭美心是真的没有动作了。
    他随意地躺在在地毯上,躺在自己吹得那堆粉色气球里,深深地叹口气道:“你妈可算是走了,她不会再来了吧?”
    这疑心病严重的瘟神总算是走了。
    “不会再来了,她明天就回家去了。”贺庭政蹲下来,跪坐在他身旁,气球被他弄得飘起来,在地上轻飘飘地弹动。
    他拂开跑到江宇典身上去的几颗气球,低声道:“大哥,气球都是你吹的啊?怎么不买个充气筒……嘴巴疼不疼?”
    “吹个气球就疼了啊?你当我多娇气……”他话没说完,贺庭政头上戴着的帽子就忽地砸了下来,一下砸他脑门上,他“啊”地叫了一声疼,骂了一句脏话便愤怒抄起手边上的气球就往贺庭政头上砸。
    贺庭政低笑起来。他感受到气球轻柔地打在脸颊上的力道,俯下身去,嘴唇啄了啄他的额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道:“大哥……我今天生日,你把自己送给我好不好?”
    江宇典没好气道:“那我气球是白吹了?”
    “没有白吹。”贺庭政温柔而坚定的把他压进了松软似雪的地毯里,脸庞凑上去,一点点咬着江宇典的嘴唇,并且低声地说,“我来给你做充气筒吧?”
    他先在充气筒上套了一个气球,再把江宇典的身体当做是气球,一点一点地打进去,为他充满气体,让小小一个的气球,变得饱满鼓囊起来。
    这个气球让充气筒充了许多气体,胀得厉害,最后不堪重负爆炸了。
    这气球如同装满了水般,哗啦一下流出来。
    这声巨响吓得一旁百无聊赖的萨摩耶跳了起来,“汪”地叫了一声。
    重新套了一颗气球,这次气球刚充好气,没有捏紧就飞了出去,冲出去的瞬间发出一声长长的“啵——”声。
    江宇典抽泣似的叫出声,脸上湿润一片。
    天黑了,气球被折腾完了,贺庭政感觉自己此前生命里所有的生日都过完了。他想抱哭得眼睛通红的江宇典起来,可江宇典却因为肺活量巨大儿像个没事人一般自己站了起来,他捡起一条内裤穿上,洗了手,将饭桌上今天没有吃完的蛋糕重新打开来。
    蛋糕是为贺庭政买的,贺庭政却只吃了一小块,在饭桌上的时候,江宇典并未大吃特吃,这会儿家里没有了碍事了人,他根本就不讲究,捏着勺子便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嘴角全是白色奶油。
    贺庭政坐在他身旁,他趴在餐桌上,伸手在江宇典嘴角抹了下,再放到自己嘴里去。
    江宇典瞥他一眼,问道:“你洗手没有?”
    “没有。”
    “你的手没味道?”
    “有,”贺庭政诚实地点头,依旧含笑注视他,“是你的味道。”
    江宇典面无表情地拿手在奶油蛋糕上挑了一块,抹到他的脸上、额头上去。他拍拍贺庭政的脸蛋,吩咐他道:“上楼去洗手、洗脸,顺便漱口。”
    贺庭政单是看着他,而不动作。
    江宇典说:“你听话,我吃完再上楼去。”
    等贺庭政上了楼,江宇典也停下了进食,他在厨房的洗手台洗干净了手和脸,甚至还从地毯上捡起一串气球来,这才不急不缓地上楼去。
    房间里传来什么声响,是音响传出来的声音,是曾经的江宇的声音。
    而房间里的屏幕还是亮着的,贺庭政站在那屏幕面前愣愣地看着,见江宇典进来,他才颤声问:“什么时候……录的?”
    这是一段珍贵的影像,江宇典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