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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顾建平很不高兴,因此也完全无视董士文的招呼。他一直都不太喜欢董士文,尤其是他来柳条村的理由。
    什么时候来他们村倒成了惩罚的手段了,啥意思啊,公社那群小犊子就是欺负他们柳条村没人!
    “来找你怎么了。”顾德忠倒是更横。“看看你还活着没,是不是喘着气儿呢。咋地,不行啊。”
    两个人呛了半天,不过顾建平显然也是高兴顾德忠来找他的,因此说了没两句,顾建平就要带顾德忠回家。
    要是以往,顾德忠才不会理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老头子,可是因为心里有些事儿,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顾建平,他和顾建平一起去了村口,取了他锁到村口树林里的自行车,这才往顾建平的家里走。
    生产队长的家离队上十分近,后院正对着队上牛棚那边,顾德忠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心里倒是惊喜了。
    这还真是嗑睡了有人送枕头啊。
    ***
    董士文一直有事没事的盯着生产队长家。
    不知为什么,即使看到了顾德忠与队长的亲爹是认识的,他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有几道身影蹒跚的往队上走。
    那是住在队里场院后面牛棚里的坏分子,虽然是农闲的时候了,可是他们是不会闲着的,每天都要干活儿。
    队上只有两口井,村里别的人家还好,总有劳力过来挑水担水,但是村上无儿无女的老头老太太就没人帮了。
    这些坏分子,每天清早就要帮着村里那些个没儿没女的老人挑水,把缸填满了,再去山里帮着捡些干柴给这些老人送去,什么时候把这些人家需要用的干柴捡的足够过冬了,他们才能算是开始过农闲的日子。
    即使这样马不停蹄的干着活儿,可是这些人依然吃不饱,倒不是队上故意的,事实上柳条村就是穷,地也瘦,没办法。
    村里的人家家都吃不饱,这些坏分子总不能比农民兄弟的日子过得还好不是?
    董士文扫过那几个坏分子歪歪斜斜的步子,扭头没理会,他站在一个死角的位置盯着队长家,却惊讶的发现顾德忠走出来了。
    顾德忠可能是要看看自行车的锁,因此他出了门直奔放到门口侧面的自行车,然而,董士文却看到他在不经意间,眼神迅速的扫过那几个坏分子。
    那种眼神很难以形容,只让董士文有种心头一冷的感觉。那种透彻的盯视,明明只是一扫而过的样子。可是董士文却从心底里断定,顾德忠把这几个坏分子的长相行为都看得清清楚楚。
    顾德忠的眼睛扫过这几个坏分子之后,又扭头看向董士文的方向。
    董士文的身影隐在死角处,明明确定顾德忠看不到他,可是董士文还是冒出了冷汗。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一直到顾德忠进了屋子里足足快十分钟了,董士文的腿这才敢动。
    不对,这才能动,董士文刚刚想离开时才发现,顾德忠的一眼,居然让他腿都软了。
    顾德忠是个战斗英雄,是个优秀的侦察兵。
    董士文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不过,顾德忠为什么会去盯那几个坏分子呢?
    董士文的心里充满了困惑。
    顾德忠进屋时,心里已经确定了。刚刚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一定是那个叫董士文的兔崽子。
    这里他也不认识别人,而那种让人厌恶的视线,原本董士文住在顾家时,顾德忠就感觉到过。
    错不了。
    “你说说吧,好好的,不是说和我老死不来往吗?跑到这里你是打得什么主意?”
    酒过三巡之后,顾建平喝得通红的眼睛突然盯着一样喝得满脸通红的顾德忠问。
    “哈,当初是我说的老死不来往吗?明明是你心眼小得和针眼似的,老子一句玩笑话你就闹唧唧的。”
    顾德忠冷笑。
    “你说的那是人话吗?啊?”顾建平提起这事儿就生气。“老子和你是兄弟,你却喝多了马尿跑来和老子说老子的名字像是你儿子?你让我怎么忍?不干你丫的对得起你的挑衅吗?”
    “那你就和我断交?呵,小肚鸡肠的男人最可笑。”顾德忠喝了酒,热血沸腾开始怼。
    两个都是四十岁的老男人了,喝了酒就开战了。
    第七十章 为民?
    “爹,你们等等啊, 这是干啥呢?”
    生产队长顾德木一进院子, 就看到了两个超四十岁的老男人正在大打出手, 你一拳我一腿的打得正热闹。
    顾德木自亲爹回来后就一直□□练, 一看就知道这和亲爹打着的男人也是练过的老兵了, 也不上前拉架,深知以自己的身手去打架也就是白给了。
    “傻子,你说我们干啥?”顾建平吭哧吭哧挥拳。“我们在打架呢。”
    “你儿子咋和你一个样啊。”顾德忠当前一腿就踹,挡住了顾建平的铁拳。“都这么缺心眼儿。”
    “喂,你说谁缺心眼。”顾建平一个错身上前想晃一下虚招, 却被顾德忠识破, 错身给了他一脚。
    “说你啊,你说你改什么名儿不好,改个和我儿子差不多的, 还不乐意老子说实话,你说你这人缺不缺心眼儿。”
    “那怎么了。我儿子叫顾德木,和你一个辈儿的,老子想到心里就乐。”顾建平大怒。“再说建平有啥不好的,建设和平, 当年老子为了这个名字还给酸秀才买了盒烟呢。”
    “什么?”顾德忠也生气了。“给你倒霉儿子把名字给我换了,木头一样, 叫得什么破名字。”
    “我乐意,一听一个叫德木的喊我爹,我这心里别提多美了。”顾建平冷嘲, 两个人互瞪了几秒,又打到了一起。
    “倒霉儿子”顾德木嘴角抽搐额头青筋直跳,无语的看着这两个人打来打去的把家里的东西横扫狂踹,再看看被扫倒的桌子底下摔得半碎的喝空的四五个白酒瓶,完全放弃了拉架的想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难怪爹他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他改名字,原来是吃了亏在他这里找补呢。
    因为还要办正事儿,所以顾德忠点到就止,踹中了顾建平三脚就决定收工了。毕竟,当着人家儿子揍人家老爹,过后再让人家儿子给自己办事儿,这种不讲究的行为顾德忠觉得他是讲究人,可不能干。
    顾建平用尽浑身解数,可还是像在部队时那样,奈何不得顾德忠,心里生气,可又拿他没办法。
    “好吧,说说,到底有什么事情让你跑到这里来。”
    顾建平平复呼吸,本想坐下来,可再看屋里,已经被两人折腾的不成样子,倒霉儿子顾德木正缩在炕上,托着腮看着他们。
    “一边去傻儿子。”顾建平手掌有力直接把自家亲儿子挥到一边去了。
    “这孩子本来就缺心眼儿,还打。”顾德忠伸出手提着顾德木到一边,这才也在炕边坐下来。
    “我来是想打听个人。”顾德忠一反刚刚和顾建平逞能斗狠打架的冷漠,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称之为笑的情绪吧。
    顾德木抖了抖。
    动物本能让他有种自己必须好好回答,不然恐怕下场凄凉的感觉。
    ***
    董士文回到知青点时,知青点儿已经做好了饭。
    他来时名声已经传出,都知道他做了大错事,知青里人人都有些排斥他,只有女知青们觉得他清俊儒雅很有好感,但是因为这个,在男知青里他是被彻底的排斥了。
    董士文进了屋里,正在做饭的女知青叫冯梅,看到董士文进来脸颊微热。
    “董知青你回来啦,快坐,我提前给你留了饭的。”
    董士文一直被排斥,可是一直也没人真的针对他就是因为他带来的口粮。
    这可是粮食,而且董士文带来的粮食在柳条村的知青看来羡慕嫉妒的不要不要的,因为他一个人带来的口粮已经能顶现在柳条村知青点里的全部粮食了。
    这让柳条村的知青看不惯董士文,可依然没办法真把他用手段弄走的直接原因。
    众知青听了冯梅的话都有些不满意,因而都是斜眼看了冯梅一眼。
    冯梅个性泼辣,从小在家中有六个女儿的家庭里拔尖受宠,看众人的眼光就知道什么意思。
    “大家有啥不高兴的,人董知青带了这么多口粮来咱这里,咋还不能让人家吃上饭了。”
    众人只好低头闷头吃饭,再没人敢多说了。
    在粮食面前,自然人人低头的。
    吃了饭,董士文总觉得胸口跳得厉害,他坐也坐不住,决定出去再看看。
    然而,知青点的人,却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了董士文。
    顾德忠一直站在村口的小树林那里等着,掌心有封信,他把这信小心的装到了衣服的暗袋里。
    果然,在他把信放到衣服里后,他竖起耳朵,这时正是中午歇午觉的时间,村子里的人都猫在家中,可是,现在,除了风声,顾德忠还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顾德忠冷着一张脸,从一边锁着的车子上拽下来捆在车后座的黑色橡胶皮带,这皮带其实就是自行车的内胎,当初弄来还颇费了一番功夫,顾德忠皱着眉头看了半晌,又把黑色皮带捆回了车上。
    不行,这东西标志性太强了。
    然而,就在顾德忠又伸手把车子前把下方缠着的麻绳拽下来时,董士文却是双眼兴奋的从村里那里跑出来。
    他终于知道了怎么回事!
    董士文想到他跑到队长的窗外偷听到的那些话,双眼都在放光。
    那可是生产队长,居然勾结外人想要把坏分子偷偷弄走,这事情要是操作的好,那么他董士文翻身的机会就到了!
    然而,当董士文兴奋的冲出村口,顾德忠撸紧了手里的麻绳要开始行动,却突然在不远处传来突兀的车喇叭声。
    董士文停下了高度兴奋的脚步,车子是军绿色的军车,在看到董士文时它就停了下来。当然,它不是因为董士文停车,而是因为村口处被堵的挺严实,这才停下。
    村口处用麻袋装着不少山石山沙,用来挡在村口,省得村口处那片风口急风太利让人走路都费劲儿。
    杜平手下的一位奉命来到柳条村的调查员走了下来。
    方脸,淡眉,嘴唇略厚,个子挺高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到董士文面前。
    “小同志,这里是柳条村吗?”
    “是柳条村没错。”董士文的兴奋终于平息下来。“你们是?”
    那男子扭头看了眼车子,又扭过来问。
    “你这里下放的人员有没有姓杜的或是姓姜的?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文质彬彬的?”
    董士文的心立即狂跳起来,他的燥动的心不断跳动,身边的心跳声似乎与自己的溶在了一起,显得格外的声音大。
    “你找这人有什么事啊?”董士文表面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小伙子。”那男子轻笑一声。“我们是滨县来的调查组,有些事情需要掌握,请你们配合调查,这才是你们该做的。”
    董士文没回答,他几乎把一生的智商都用到了这里,脑子前所未有的灵光起来。
    对方是调查组的没错,可是他刚刚听到的消息,却觉得,把人交给调查组,似乎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