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青瑗推开棋盘,挑帘子到了外间,笑道:“凌哥看错了吧,我哥睫毛长,总往眼睛里扎,叫人给他看眼睛,常有的事儿。有时候因为角度的关系,很容易看错的,凌哥这么大了,说话也得知道轻重了。”
赵氏也使劲揉了揉怀里的凌哥脸蛋:“你表姐说的话,记住了?”
凌哥想反驳自己没看错,但仔细一想,好像也确实吃不太准:“嗯……”
青瑗继续笑道:“凌哥真是的,满屋子的姐姐妹妹呢,就说这样捕风捉影的话,小心叫你瑞表哥知道你诋毁他,回头找你算账。”说完,又灿烂一笑:“不过,哪能呢,童言无忌么,是不是,二舅母?”
她二舅母立即从赵氏手里将儿子抢回来,照准屁股拍了一下:“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不害臊!张妈——你是怎么带少爷的?怎么净教习下三滥的事!”
赵氏忧心的道:“可不是,凌哥平时里肯定见到过什么,否则人家吹个睫毛,就往那边联想呢。”
二舅母扯着凌哥带着张妈下去了,其他人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纷纷领着自己的女儿们告辞,今日的聊天会就散了,回去换衣裳,一会吃团圆饭。
等人都走了,青瑗将门关上,回头看到一脸忧心的母亲,忍不住轻唤:“娘……您不要紧吧,凌哥胡说的,你别忘心里去。”
“你别说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氏真往心里去了。
自家儿子跟何云一……嗯……的确越想越可疑。
自家儿子既不娶妻又不纳妾,连丫鬟也不沾。
而且,何云一出家人,哪都不去,就跟自己儿子腻歪着,儿子遇到危险,总有他营救的身影,也没见儿子给他什么好处,就这么三番四次的搭救。
他为了什么?攒功德?没必要只盯着自己儿子攒吧。
哎呀,真叫人心慌。
“去把你哥给我叫来!”
青瑗不愿意:“凌哥胡说的,这种事您问出口了,要是没这事,我哥得多伤心啊,再说了,人家何真人帮了咱们这么多,如此揣测人家太不好了吧。”
“要是有这事儿呢?!”赵氏道:“又不惊动何真人,只叫你哥来,都是自家人,问问怎么了?快去把人叫来。”
青瑗小声嘀咕:“要是真有这事儿,您又能怎么样呢。”
赵氏气道:“什么叫我又能怎样?我叫你爹打断他的狗腿!”
“打断了,也能叫何真人接上啊。”青瑗低头撇嘴,声音细弱蚊蝇。
但赵氏却听得清楚,不由得阵阵头疼:“别跟我顶嘴了,快把你哥叫来吧。”
青瑗没办法,开门出去派人去找哥哥。
等屋内就剩赵氏一个人,她扶着额头想,可千万别是真的啊。
继而又心疼的想,老天保佑,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我儿子也得是在上面的那个。
第121章 醋缸的鱼缸
历经生死分别, 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趁着用饭前的时间赖在一起腻歪。
俩人交颈而卧, 王瑞揉着何云一发红的耳朵, 小声笑道:“瞧这儿天冷的,耳朵都冻红了。”
何云一之前才盼到花开就被迫分开了,都没机会亲昵。
眼下突然有了这么好的待遇,何云一受宠若惊的同时,反倒不知该如何对待。
主要是怕自己太激动, 又把人给吓跑了。
何云一拿开王瑞的手:“别乱摸,哼!”然后凑过去,在他耳朵上咬了下。
王瑞发痒, 一边推他,一边咯咯笑了个不停。
正闹得欢的时候, 就听门外有丫鬟道:“少爷,小姐递话过来, 说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这丫鬟的声音王瑞认得, 是青瑗跟前的大丫鬟, 他应了一声:“知道了。”
不是刚分别么,又有什么事儿非得叫自己过去,他坐起来:“我先过去一趟, 你在这里等我。”
“你快点回来。”何云一扯着他的衣袖, 直到王瑞完全下地才放开,然后自己也坐了起来,跪在床上, 搂过王瑞的肩膀,又亲了几下,才放手让他走了。
王瑞出了门,因为是赵家,他对屋舍布局不熟,出了回廊,竟然忘记自己是打哪儿来的。
就在这时,就听青瑗在他后面叫了他一声哥。
“你来的正好,带我去见娘,你知道她找我什么事儿吗?”
青瑗见四下无人,悄声道:“二舅家的凌哥说看到你跟……跟……”话到嘴边,脸皮太薄说不出。
“你干嘛支支吾吾的,他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跟何云一亲嘴儿!”青瑗一跺脚,红着脸道:“我是不信的,还替你打圆场,但娘亲不是很信,把你叫过去是要质问你。”说完,挑眼看她哥。
怀疑的种子播下,看她哥还真有点可疑。
她心情很复杂,虽然龙阳之好并不少见,大家也接受,但名声并不好,总要受人诟病。
不过,如果她哥跟何真人在一起……似乎也很不错。
王瑞一听,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他虽然没见过凌哥,但现在很想抓过那个小崽子狠揍一顿。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见她。”说完,愁云满面的道:“你带路吧。”
青瑗见他这样,心里就有数了,若是假的,早暴跳如雷的咒骂了,这么淡定,肯定是真的了。
她稍稍走在前面,不时瞟她哥一眼,就见他皱眉抿唇,一副要上刑场的表情。
王瑞的心情确实跟要上刑场差不多,万万没想到,自己隐藏了这么久,一到赵家就被戳破了。
不过,或许这也是个时机,一直隐瞒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有这么一天。
索性,利用这个机会摊牌罢,柜子里太闷了,说出去就出去,这次不含糊了。
青瑗把他领到母亲住的屋子跟亲,亲自推门让了哥哥进去,最后送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将门关上了。
王瑞进门,就见他娘冷眼瞪他,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他脊背发凉:“娘……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臭小子别装傻,你妹妹在路上肯定和你说了缘由吧。”赵氏道:“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解释,说吧。”
她在心里想,不管了,只要儿子说没有这回事,她就信。
令人窒息的寂静在母子间蔓延,母子俩不时互相看上一眼,最终王瑞心里一横:“……不用解释了,是真的。”
赵氏提起一口气,继而拉长音调痛苦的叫道:“哎呦我的老天爷啊,竟然是真的——”摸出帕子擦眼泪:“预感竟然是真的,我的天啊——”
王瑞赶紧上前给他母亲顺背:“您冷静,千万别将自己气个好歹的。”
话音刚落,赵氏便怒视他,使劲在他胳膊上拧了几下:“我就是被你这不肖子气病的!养你这么大,你不走正路,去做这样的勾当,你以后的名声怎么办?怎么科举出仕?”
王瑞顺着胳膊,疼得逃离了几步:“这有什么的,翰林院的何子萧跟依川巡抚都和我一样,还不是该高中的高中,做大官的做大官。”虽然是两个人渣,但也证明断袖分桃其实不妨碍什么。
赵氏喘着气儿质问道:“先不论这些例子的真假,我且问你,你是上面的那个,还是下面的那个?”
“这、这有什么利害影响吗?”
“当然有!”赵氏拍桌急道:“你是上面那个,不过是类似玩男宠玩戏子那样的特殊癖好罢了,娶妻生子不耽误,你若是下面那个……”
王瑞心揪起:“下面的怎么了?”
“那就是让人玩了!”赵氏逼问道:“说,你是哪个?”
太尴尬了,被母亲被厉声质问这样的问题,王瑞含糊其辞:“这个……重要么……我觉得没那么重要……”
赵氏愈发悲痛,就冲何云一的气场,谁压谁一目了然,她双眼一闭,无力的道:“我早该明白的……真是多此一问……哎呦哎呦,我的头好疼。”
王瑞再次上前扶住母亲:“您千万保重身体,我扶您去休息。”
赵氏突然来了精神,挣脱儿子的手,恨道:“我还休息个什么劲儿,直接被你气死发送算了!你怎么这样不争气,偏要做下面那个!”
“就别纠结这个了……”
“你懂什么,辛苦养大的儿子,被男人睡,谁受得了?!”赵氏心酸的掉泪,埋怨起王瑞来:“我真是命苦,简直是个睁眼瞎,竟然没早发现你这个小王八蛋是个被人走后门的。”
王瑞受不了了:“注意您的语言。”
“注意个屁!老娘要疯了!”赵氏气得捶胸:“你小子不是挺能独当一面的吗,抓霍桓时候的能耐呢,怎么能屈于人下?!”
王瑞一言难尽,没法解释,苦着脸挨骂。
过了片刻,赵氏冷静了一点,揪着帕子问:“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他一个出家人怎么会喜欢男人?”说到这里,忽地又担心起来:“不是玩玩你吧?等过几天,抛下你回道观去了。”
王瑞很感动,您还真是关心我啊,害怕我遇到渣男。
他摇头:“绝对不会,您放心吧。”
赵氏听了,眨眨眼睛,回过味儿来了,自己不该担心这个,何云一过段日子回道观才好,没他勾搭了,儿子说不定就走上正道了。
她抱着肩膀气呼呼的道:“他神通广大,一定是他先动的这个歪心思,否则就凭你的怂样子,也不敢先对他有这份心。”
“您刚才不还说我有能耐呢么,怎么突然又说我怂样子。”
赵氏坚信自己的判断:“一定是何云一先拐带你的,真是的,也太过分了,虽然对咱们家有恩,也不能这样啊!”用手指戳儿子的脑门:“他是不是惯犯?专门走江湖诱骗像你这样傻了吧唧的小少爷?”
在母爱的护短面前,什么恩人都靠边站,她就怕儿子遇到坏人。
“哪能啊,他救了我少说也有六七八九十次了,为了我上天入地的,元阳都没泄呢,怎么可能有别人。”王瑞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个不用怀疑,他对我绝对是真心的,我也是。”
赵氏心里既踏实又难过,听着意思,他俩是不可能分开了?
再次揉着太阳穴,带着哭腔道:“我怎么这样命苦,本来都打算抱孙子了,结果孙子没抱上,连儿子都被别的男人抱走了。”
王瑞想了想,安慰道:“那个……往好了想,至少不用担心婆媳矛盾了……您有两个儿子不好吗?还赚一个。”
赵氏恨不得捶死儿子:“啊呸,你说的也叫人话?!你是不是想气死你老娘?”用帕子拭泪:“小王八蛋,你老实说,你还能不能睡女人,给我生个孙子了?”
王瑞缓缓摇头。
于是赵氏心更碎了:“我早该发现一提娶妻纳妾,就跟要喂你毒药似的挣命,敢情你就不喜欢女人。”忽地想起了黄九郎:“对啊,还有那个跟你交好的黄九郎,你们是不是也有一腿?”
“嘘——”王瑞赶紧将指头竖到嘴前:“嘘——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被何云一听见,他又该生气了!我跟黄九郎什么事都没有,您别乱猜了。”
赵氏一愣:“怎么,姓何的还会拈酸吃醋为难你吗?”莫名担心起来:“他苛待你吗?”
眼瞅着某人的待遇,从何真人变成了何云一,最后沦落为姓何的。
“他就是爱吃闷醋而已。”王瑞道:“他对我可好了。”
赵氏松了一口气,但立即意识到,自己不该松气,儿子是个断袖,还被道士拐跑了!
她整个人都混乱了:“叫你爹知道,非打断你的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