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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刚出门没多久,说是因为打仗的缘故,非要回娘家亲眼看看亲家老爷和太太不可。”
    贺宁铮声音里既有不满又有担忧:“就算要去也该我陪她去。你赶快事备车,我去段家接她回来。”
    第99章
    贺宁铮和余管事说着话就下楼去了, 红豆停了一停,接着往房中走。
    她并不奇怪段明漪回娘家之事, 拂晓贺家大乱时见过一面, 大家都被战事扰得心神不宁,段明漪身为家中长女,挂心娘家再正常不过。何况她眼下满心都是贺云钦的安危,根本无暇理会大房的事。
    回到房中,虞太太和虞崇毅都吓了一跳,出去一趟再回来,红豆的脸色差了许多。
    “出什么事了?”虞太太快步迎了上去。
    虞崇毅昨晚就知道贺云钦不在家中,如今开战还不见贺云钦回来, 再看红豆模样, 愣了一愣,立刻心焦起来:“是不是云钦那边有什么事。”
    红豆径直走到保险柜前,掏出钥匙,又停了下来。
    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她已经拿定了主意, 就算找到了活动场所又如何, 为了成员的安全,组织绝不可能向外界透露身份消息, 想要通过这一点来确认王彼得的立场,根本就不现实。
    时至今日,只有一件事或许可以拿来判断王彼得话的真伪。
    她转身对哥哥道:“哥,你陪我到楼下小会客室打个电话, 那里有外线电话,我有话要问舅妈。”
    照之前贺云钦和王彼得的分析,护士的猝死、白海立的遇刺、舅妈的遭袭,可能系同一伙人所为。
    护士猝死是凶手为了空置洋房以便继续找寻黄金,白海立遇刺除了这个原因,应该还有他本身卷入到金条纷争的缘故。
    几桩事件里,唯有舅妈的遭袭显得突兀且草率。
    从舅妈的回忆来看,出事前几天她曾无意中撞见邱小姐跟南京的伍如海接头,基于此,他们一度怀疑追杀舅妈的人就是邱小姐。
    可邱小姐并非39码鞋,就算杀人案跟她有关,她也不会是现场作案的那一个。
    那么剩下的线索里,关于现场凶手,仅有两点较为清晰:
    第一凶手知道舅妈有如厕频繁的隐秘老毛病,为此提前就藏身在盥洗室,可见凶手要么认识舅妈,要么就是有渠道打听到这件事。
    第二,王彼得查出谋害护士进口药品的邮寄地址是同福巷。
    凭着这两点,的确有理由怀疑凶手就是同福巷的住户。
    第一条和39码鞋印是已经经过验证的客观信息。第二条则只是王彼得的片面之词。
    到了这个地步,可笑她连王彼得都信不过,只能通过第一条来验证第二条究竟是否捏造。
    而验证的法子,自然是逼唯一的幸存者舅妈重新回忆遭袭前几日的事。
    虞崇毅几乎想都没想就道:“好。”
    虞太太追上几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舅妈兴许还在瑞德的诊所,突然打起仗来,也不知道她回没回潘公馆。”
    这话倒提醒了红豆,到了楼下,她先给瑞德诊所打电话,别说瑞德,诊所里就连平日负责接电话的护士都不在,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一无回音,无奈只得挂断。
    潘公馆的电话安在舅舅舅妈的卧室,打到潘公馆,同样响了许久才有人听,透过电话可以听见那边吵吵闹闹,显然因为打仗家里正乱着。
    好不容易下人才找来玉沅接电话,红豆道:“玉沅,舅妈恢复得如何了,方不方便请她来接电话,我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问她。”
    玉沅尚未回答,就听远远有人喊:“玉沅,电话谁打来的?是不是红豆,快、快扶我过去接电话。”
    一听就是舅妈的声音。
    红豆跟哥哥诧异地对视一眼,莫非舅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要跟他们说?
    潘太太似是因为牵动伤口先是“嘶”了一声,接着便强忍着痛道:“红豆,舅舅舅妈正要给你们打电话。刚才你舅舅去轮船公司抢票子,抢来抢去只抢到几张三等船票,你也知道舅妈身上还有伤,怎么能坐三等舱?”
    红豆嘴张了张,还未答话,潘太太又连珠带炮似的往下说:“贺家是不是马上要动身前往重庆,舅妈跟你商量件事,要是贺家的飞机没有位置了,能不能给我们弄几张头等舱的船票?这仗打得人心慌,谁也不知道上海接下来到底怎么样,我们都打算先到重庆去避一避。你玉淇表姐和袁箬笠马上要起程去香港,只剩我们一家三口,所以票不在多,只需三张即可。”
    红豆惊讶道:“玉淇表姐要去香港?”
    “对。没时间操办了,两家人打算这两天先登个报,等仗打完再回沪好好办婚礼,袁箬笠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两张二等舱的票,说来委屈玉淇了。”
    红豆心中五味杂陈,仗一打,亲友们为了生计各自奔前程,玉淇表姐的离开也许仅仅是个开头,接下来还会面临一连串的分离。譬如顾筠,到现在她没来得及确认顾家是走是留。
    她勉强打起精神道:“这是大喜事,舅妈先替我给玉淇表姐和袁先生道个喜,我这就让余管事送贺礼去潘公馆,票子的话,我问问有没有,有的话一并让余管事送过去。”
    潘太太松了口气:“不是舅妈要矫情,三等舱我以前没少住过,我这伤口真要在三等舱里颠簸十几天,一定是会恶化的呀。对了,之前我在瑞德医师的诊所,有不少人在诊所外头看守,昨天半夜因为打仗我们搬回潘公馆,这些人又跟着过来了,你帮舅妈跟云钦说一声,现在世道这么乱,凶手未必能想得起我,请这些朋友都回去吧,不用再守在公馆外头了。”
    红豆道:“这件事太复杂了,不能说撤就撤,因为不止牵涉到您一个人的安危,还有方方面面的顾虑。现在我想问您一件事,在茶话会的头几天,您就没遇到过不寻常的事吗?”
    潘太太愕然了好一会道:“这件事不是早跟你们说了,我撞见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在警察厅的车上说话,那女人的声音很像你们楼里的邱小姐。”
    “除了邱小姐,前几日您还有没有遇到过我们楼里的其他邻居?”
    潘太太愣了愣:“其他邻居?”
    这一年来,她因为不想让玉沅跟虞崇毅扯上关系,宁肯冒着跟大姑子交恶的风险,也不肯去同福巷,近来最多红豆成亲去过几回,何以经常碰见其他邻居。
    到了这个地步,潘太太也知此事重大,沉住气尽全力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因想得太入神,老半天没接话。
    隔了许久才道:“上回我就说了,那天我去给玉沅到糕点铺买糕点才路过了那辆警察厅的车,在店里结账的时候,我前面有位客人落下了一包糕点,我本来想提醒店里头的伙计,因为人太多我也没顾上,只拿了自己的糕点走了——”
    说到这她忽然停了一下:“等一等,我记得当时店里有个矮个子的男人一直盯着我瞧,可等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又猫到后头去了。”
    矮个子的男人?红豆暗暗思忖,向其晟虽然瘦削却并不矮小,整个楼里的男人,只有彭裁缝身型矮小。
    “您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