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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胡家是百多年前最早跟随第一代北定王到了辽东的武将世家,在军中势力颇深,今氏的大嫂便是出自胡家。
    “不必了。”北定王一口否决,道,“连宏的婚事我已有安排,来试探的你全部给拒了即可。”
    金氏面色微青,已有安排……若是再安排个薛氏那样的,再来个暴毙,几年之内暴毙三任妻室,她儿子也不必再娶妻了……
    可是北定王一向独断专行,金氏哪怕心里急得猫挠似的那疑问也不敢吐出来,只噎得胸口疼。
    京城,皇宫,坤宁宫。
    以宓坐在上座,下面坐了淮宁公主带着馨姐儿,依玥带着葵哥儿,还有一位端庄的贵妇人以及一位圆脸大眼睛的少女,少女虽不极美,但她眼睛灵动,身上带着一股子京中少女少有的恣意和野性劲儿,乍一看,颇令人耳目一新和心动。
    贵妇人对着以宓恭敬道:“小儿顽劣,以后叨扰娘娘之处还请娘娘多多担待。”
    这贵妇人便是出身南阳侯府,驸马赵睿以及依玥的夫君赵晞的长姐,后来嫁入北地闵家的闵家大少夫人,此次闵家送到京中作阿意伴读的便是他的次子闵抒。
    而她身边的少女则是闵家的二小姐闵流妘。
    此次闵家送嫡次孙入京,闵大少夫人便带着小姑子闵流妘,陪同儿子一起回京了,她自从嫁到北地,也已经多年未曾回京,此次正好借了机会回娘家。
    以宓听言就笑道:“令小公子活泼聪慧,少夫人不必担心。”
    几人慢慢说着一些家常的话,四岁的馨姐儿突然软软道:“娘娘,馨儿想去御花园,馨儿听说御花园里的梅花已经开了,馨儿想去看看,可以吗?”
    此时尚是早冬,梅花花季尚未到,只有御花园中一些较为稀有的品种开了花,想来馨姐儿是从哪个宫人那里听说了,心中好奇,便开口相询了。
    淮宁公主只有一个女儿,平日里宝贝得很,听女儿这般说,她知道以宓对待这些小事并不太计较,便也不以为意,正待开口跟以宓说让她去陪女儿看看,一旁的闵流妘却是开口了。
    闵流妘似乎是有些诧异,她道:“梅花,是绿依梅吗?”
    然后大大的眼睛闪着光,面上带着些欣喜之情对以宓道,“皇后娘娘,臣女可不可以陪着馨姐儿一起去看看?臣女自幼甚爱梅花,听说陛下的御花园中收罗了不少珍惜的品种,臣女心中早就十分仰慕,没想到这回头一次来宫中就碰上了绿依梅开花。”
    京中的勋贵女子都是人精,向来一颗心都是七窍多孔的,不知道闵流妘是不是自认她说的这话半点问题都没有,但闵大少夫人,淮宁公主和依玥听言却是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她,眼中神色各异。
    以宓倒是半点神色未变,听言只温和的点了点头,笑道:“嗯,就是绿依梅,没想到闵姑娘对这个这么熟悉,这也真是赶巧了。”
    然后转头就对一旁侍立的贴身侍女缃素道,“既如此,缃素,你便陪着闵姑娘和馨姐儿去御花园中走走吧。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去给馨姐儿准备个手炉,拿件厚实的裘衣吧。”
    缃素应诺退下,然后就唤了一个小宫女给馨姐儿准备东西,之后便领着馨姐儿和闵流妘出去了。
    待她们出去,气氛就有一些尴尬。
    闵大少夫人就对着以宓赔笑道:“北地民风和京城大有不同,流妘她从未来过京城,性子和京城的姑娘有些不同,还请皇后娘娘勿怪。”
    以宓摇了摇头,笑道:“大少夫人过虑了,闵姑娘天真活泼,性子烂漫率真,委实难道,本宫如何会怪罪。”
    淮宁公主看看自己家的大姑奶奶,再看以宓,她见以宓虽是在笑着,但眼神中却是已有些倦色,明显并无多说什么的兴趣,就起身对以宓道:“皇婶,我也久未回宫了,不若就带闵大少夫人去我宫中坐坐吧。”
    宫中人少宫殿多,因此淮宁公主虽然已经出嫁,但她旧时住的宫殿仍是空着留了给她未曾动过,方便她经常入宫来住。
    以宓点了点头,于是淮宁公主便带着闵大少夫人行了礼离开,殿中就只剩下了以宓和依玥两人。
    依玥看着淮宁和闵大夫人的背影消失,过了一会儿才转头对以宓道:“闵家送这姑娘到京中,据说是想让我们大姑子给她在京中寻个亲事。她年纪已经她这些时日住在南阳侯府,阿宓,我瞅着她,总觉得怪怪的,你没事还是别让她到宫中来为好。”
    第89章
    以宓笑问道:“闵大少夫人有透露说闵家想给她找个什么样式的亲事吗?”
    此时的她面上哪有半点倦色?她只是不耐烦和闵大少夫人还有淮宁说些似真实假的应酬话罢了。
    闽流妘到京中是为了说亲这事以宓是知道的,不仅知道,穆元祯还特意跟她说了这事,让她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闵家是穆元祯的外家,虽然闵后在穆元祯幼时就过世了,但穆元祯十几岁就就藩去了北地,那里是闵家的地盘,他短短几年就能在那边站稳脚跟,树立威信,成为实权藩王,领兵作战,这和闵家的支持是离不开的。
    闵家将闵抒和闵流妘送到京中的同时还特意给穆元祯写了封信,让穆元祯帮忙照看。
    以宓和依玥正说着话,就有宫人牵了阿意出来,却是阿意晨睡醒了。
    以宓让阿意到自己身边来,跟他说了几句话,让他从刚睡醒的惺忪中更清醒了些,便让他领着葵哥儿出去寻那些个所谓的伴读去玩了。
    没那些伴读之前,平日和阿意玩得最多的就是葵哥儿,两人关系很亲密。而那些伴读,除了闵家的闵抒,葵哥儿还没见过其他人。
    两人离开了,依玥这才接着以宓刚刚被打断的那句问话答道:“就是根本没有提过我才觉得奇怪,我看祖母和大姑姐也根本没有替她相看人家的意思……”
    她想说,就那架势,不是心中早有相中的人就是大概是想送她入宫的,可此事并无任何证据,不过是心中猜疑,就算她跟以宓的关系再亲近,也不好这样把这种猜测直接说出口的。
    停顿了下,到底避过了这猜疑,继续道,“而且我总觉得她的性子也是怪怪的,说是天真直爽吧,但很多时候她那眼神,我总觉得并不简单。”
    以宓点头,道:“你这猜疑大约是不错的,我听陛下说她自幼习武,还经常会去军中,和一些江湖中人也多有来往,性格怎么会完全的天真浪漫?有你们老夫人在,此事你别掺和太多,免得让你在南阳侯府更难。”
    葵哥儿已经三岁多近四岁,但依玥一直都再未有孩子,起初赵老夫人和依玥的婆母赵二夫人还担心是她身体没调理好,见天儿的给她看大夫,送她各种名贵的药材,还得空就去烧香拜佛求子。
    结果前不久却被赵二夫人发现原来依玥之所为久未再孕,根本就不是她不能生,而是她特意用了法子避孕,就是自己儿子赵晞都帮着媳妇瞒着自己,可想而知,此事在南阳侯府引起了多大的波澜。
    大约也只是因为依玥娘家后台硬,又有以宓作靠山,才勉强未有发作罢了。
    但赵老夫人和赵二夫人也是难忍怒气,怒斥了赵晞一通之后,又严令依玥再不可自作主张,再用那些避孕的措施。
    依玥摇头冷笑道:“阿宓,这事,我一定会表明立场的,我现在这情况,还能好端端的在侯府逍遥着,大房没有直接夺走葵哥儿,不过是因为我借着你的势罢了。若是闵家真是那个意思,而侯府是支持闵家的,其实也就是明着来和你作对的。”
    不说她和以宓的情分,她不屑也不会明哲保身,两面逢迎,就是完全从她的身份和处境来说,也是不可能的。
    闵家意图未成也就罢了,若是成了,真夸张一点说,若是以宓失了势,自己再迎合她们,日子也不可能好过的。
    世人都说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到夫家就要万事以夫家为重,依玥却觉得,嫁到哪里,还是脑子清醒最为重要。
    御花园。
    梅枝上黄梅清雅,朵朵清新,梅树下红衣少女牵着裹了白狐裘衣的小姑娘,两人的欢笑声让寒冷的天气都似乎暖和了起来。
    缃素站在闵流妘和馨姐儿的后面不远处跟着,她看到成昭帝走过来,目光就闪了闪,随即便略低了头,神色半点不动。
    其实成昭帝每日这个时辰都会路过御花园去前殿,闵流妘在这里会碰到他半点不奇怪。
    只不住闵流妘此举是有心还是真的是偶然罢了。
    闵流妘见到穆元祯走过来,面上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牵了馨姐儿上前,先唤了声“表哥”,这才带了笑行礼,道:“陛下,臣女参见陛下。”
    虽是在行着礼,头却是抬着,嘴角翘着,大大的眼睛满满都是笑意,说着陛下,声音里却是带着些戏谐和亲昵。
    穆元祯离开北地已经近十年,他离开时闵流妘不过才五六岁,所以他看见这么个少女青春满溢笑容亲昵的跟自己说话,虽说已经猜到了她是谁,可仍有些不适应。
    他“嗯”了声,道:“平身吧。”
    似乎觉得就这样冷肃的离开不好,就多寒暄了几句,问道,“你祖父父亲还有大伯父他们的身体可还好?”
    闵流妘直起了身,听言面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回道:“祖父大伯父还有父亲的身体都还好,只是祖父的旧伤冬日时便会发作,要辛苦些。还有祖父祖母他们都很挂念陛下,说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陛下。”
    穆元祯沉默了一下,道:“他们从未来过京城,其实外祖的旧伤若是来京城调养可能会更好。”
    闵家和大周皇室穆家在前朝时就同是北地武将世家,闵家先祖跟随穆家打了天下,就又回了北地,数代镇守边关。
    闵流妘点头道:“臣女也是这般想的,可是祖父和祖母他们却不知为何就是不肯入京。臣女此次入京也是想看看京城的环境,若是可以的话,定会去信劝祖父祖母过来京城。”
    说到这里她抿嘴笑了一下,道,“祖父祖母最是挂念陛下,若是陛下去信劝他们来京城,他们定会愿意考虑过来的。”
    穆元祯“嗯”了声,却是不愿再多说什么了,闵家那边他自有打算,就道“你和馨姐儿随意逛逛吧”,便欲离开。
    只是他刚提步,闵流妘就收了些笑容,唤住了他,道:“陛下。”
    她看了看穆元祯身后的內监,再回头看了一眼缃素,不过只稍犹豫了片刻,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笺,然后双手递向了穆元祯。
    穆元祯微愣,他看了看那个信封,上面画了一朵梅花标记,然后目光再转回到闵流妘的面上,带了些疑问。
    闵流妘神色认真道:“陛下。臣女十二岁之后,祖父便已经安排臣女帮忙北地的一些事务。”
    此时的她笑容已不复先时的娇憨天真,十分飒爽利落。这样的她,配着那一身红衣,自另有一番动人之处。
    只是穆元祯瞅了她一眼,心中作何是想不知道,面上神色却是冷淡了两分,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示意身边的人接过信笺,转身就离开了。
    连客套也不必了。
    闵流妘看着他的背影有片刻的发怔,她以为他会拆开信,看完里面的内容再仔细询问她,却不想他就直接走掉了。
    闵流妘在御花园中“偶遇”了穆元祯,还亲昵得说了一会儿话,又递了封信给他,穆元祯还收下了,这事不过一会儿功夫,就传到了以宓耳中。
    这时依玥还未离开,她看到宫人过来和以宓说过话后,以宓面上若有所思的神情便知是有什么事情。
    依玥起身告辞,以宓也没留她,让人去接了葵哥儿就送了她出去,又吩咐了下面的宫人道若是闵大夫人和闵流妘过来,就让她们直接出宫便罢了。
    及至这日缃素送走了闵流妘,回到坤宁宫,以宓还没出声询问,缃素便先就禀告道:“娘娘,闵姑娘应该是北地暗部的人。”
    所谓的北地暗部就是北地培养的暗探营,北地西边接壤西域诸国,北边接邻北沅,这些暗探营培养出来的暗探明面上都有各种身份,多是用来打探各国情报的。
    以宓有些意外,这习武还可以理解,不少武将之家也有让自己家女儿习武的,可闵家竟然将自己家的嫡女培养成暗探,这是要做什么?
    以宓看着缃素,缃素便继续解释道,“奴婢见到闵姑娘递给陛下的那封信上有北地暗部的标志,而且奴婢观闵姑娘身手举止,其功夫可能并不差过我多少。”
    第90章
    缃素和缃绮都是穆元祯送给以宓用的,但穆元祯将两人给以宓之时便已说过,以后以宓才是她们的主子,让她们万事都要以以宓为先。
    因此闵流妘一事,哪怕可能牵涉到一些军事机密,但缃素仍是毫不犹豫的跟以宓直说了。
    以宓听言心头暗转,闵家的事以宓也是知道一些的,不说那是皇帝的外家,闵家本身就已经是北地的第一世家,竟是把嫡女培养成这样,明显不同寻常。
    缃素和缃绮两个,都是根骨千里挑一,然后从三四岁就开始习武,每日里要习六七个时辰,功夫才能做到像现在这般,而且作为暗探,要学的功夫不仅是武学功夫,还有各种旁门杂术,闵流妘作为名门嫡女,就是琴棋书画也不能疏漏。
    得要多大的恒心和毅力才能做到这点?
    又有什么必要一定要这么做?
    以宓还在寻思着这事,就听缃素问道:“娘娘,要奴婢去查查闵姑娘过往所有的资料吗?”
    以宓点了点头,缃素便下去安排了。
    穆元祯表面冷酷,实则十分重情,闵流妘身份特殊,而看她今日种种不说闵家和闵流妘是否有意穆元祯的后宫,但以宓可也不会认为她特意寻穆元祯是为了谈谈公事的。
    晚间穆元祯回来,他沐浴完照例是坐着一旁看着以宓拿着图册哄了阿意睡觉,以宓有很多个样子,但无疑对着阿意的时候才是最温柔无丝毫旁骛的。
    阿意睡着,以宓又吩咐了几句守夜的宫女,这才和穆元祯一起回到他们的寝室。
    一边行,以宓就一边笑着问道:“陛下,那个暗部的梅花标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两人相处日久,以宓很了解穆元祯,他很多时候看似不在意,但其实大局掌控欲十分强烈,想来宫人和缃素跟自己报告的事他十有八九是会知道的。
    她没有必要去暗戳戳做什么让两人生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