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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姜媞神情缓了缓,见他桌上放着诗经, “把这书拿来给我看看。”
    姜瑜神情迟疑,但还是用极为缓慢的速度去拿了。
    待姜媞拿着书随意问了他几个问题,却发现他答得漏洞百出。
    姜媞地眉头愈发紧蹙。
    “姐姐……”姜瑜见她冷了脸,神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
    姜媞见状忙缓了神色,道:“阿瑜,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去学……”
    “不是……不是,我不是的……”他吞吞吐吐,眼里又蓄满了眼泪。
    “你只会哭是不是?”姜媞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要离开,衣角却被对方抓住。
    “姐姐,家里的先生总是会罚我,不是罚我站在外面,便是罚我绕着院子跑,我实在跟不上……”他说得结结巴巴,其中对姜媞表露出的委屈不言而喻。
    这样的一面,他甚至不曾在姜承禀面前表露过。
    他所知道的事情仅是这些,可姜媞却能通过这些话听出背后的含义。
    那教书先生必然不可能是三房的人请的。
    姜瑜虽然胆小,可却是个勤实的孩子,姜媞对于他的自制力并不怀疑。
    只是若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他真的会被拖累。
    “父亲没有检查过你的功课吗?”姜媞问他。
    “父亲检查我背诵写字,我都不曾遗漏。”姜瑜小声道。
    姜媞哑然。
    她险些就忘了她父亲也是个迂腐之人,只懂字面上的好。
    “夫人,老太君身边的青莲姐姐来请你。”外面丫鬟跑进来。
    姜媞微微颔首,让人在外间稍后。
    她转身对姜瑜道:“阿瑜,以后有事情要第一时间告诉姐姐好吗?”
    姜瑜用力地点了点头。
    “姐姐待我最好的,我瞒着谁也不敢瞒着姐姐。”他怕姜媞生气似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成分。
    姜媞摸他脑袋,道:“父亲待你也是好的。”
    姜瑜听这话只是沉默。
    外面丫鬟又来催了一遍,姜媞给姜瑜留了礼物,便随人去了。
    老太君长年在深苑里头养病,鲜少见人。
    她年纪大了,对姜媞这些人很是冷淡,最喜欢的却是年纪最小的嫡孙子女。
    这里头的人自然不包括姜瑜。
    虽说这府中如今是大夫人执掌中馈,可老太君想要干什么,大夫人也只能看着脸色行事。
    因这缘由,纵使老太君今日不想来见姜媞,姜媞亦会想办法去见对方。
    屋内具是檀香的味道,屋内俱是暗色,暗红沉香木家具榻几,浅棕色纱幔被鎏金弯钩圈住。
    老太太躺在罗汉床上,两个丫鬟一个捏肩,一个捶背,手法都是一等一的好。
    “阿媞啊,你过来我身边吧。”老太君的声音缓慢地很,似习惯了这样慵懒的气氛。
    姜媞闻言亦不推拒,坐在了桌几的另一边。
    “祖母,您养病可有好许多?”姜媞问道。
    老太君微微颔首,道:“姜家的女孩子,你是命最好的那个,也是命最苦的那个,哎……”
    “让祖母操心了。”姜媞笑道。
    “傻孩子,那齐琅待你可还好?”老太君问她。
    “说不上好不好,总归是能留着命了。”姜媞笑说。
    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背,却没说什么。
    “祖母,我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姜家的地方?”姜媞说道。
    老太君抬眸,见她为家中考虑,心中甚为满意。
    她让人叫来姜媞,也正是看中姜媞能攀上齐琅的那点关系。
    “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老太君脸上终于也多了抹笑意。
    “祖母,我听闻浩哥儿几个下个月就去合山书院读书,想必瑜哥儿也是一样吧。”姜媞说道。
    “我听下人说,瑜哥儿似乎是根子没扎稳,诗经连半篇都背不下来?”老太君说。
    姜媞笑道:“也不知是哪个乱嚼舌说的,瑜哥儿读书很好,只是要义理解不到,他是您的孙儿,能差到哪里去?”
    老太君心想,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但出于面上和气,她也就没说话。
    “那地方也不好进。”她这话说得不假。
    合山书院是京都权贵之子才能进的地方,能进去的人,便是随便交个朋友,都是上等之人。
    “祖母待浩哥儿几个好,他们怕是一个也忘不了的。”姜媞笑说。
    她话里没说姜瑜,但却将姜瑜包含在内。
    老太君再怎么偏心浩哥儿,总不能明说了就只疼浩哥儿一人,而不理会自己其他的子孙吧。
    “好孙女,到底是个懂事的,只是你在齐琅身边亦是难能可贵。”老太君说道。
    “祖母可是有话?”姜媞很识相道。
    “祖母想叫你答应祖母一个条件。”老太君的眼睛里掠过一抹精光。
    “祖母说什么条件不条件的,我是您的孙女,您要我做事情难道不是应当的?”姜媞装傻道。
    这话让老太君听得甚为熨帖。
    “阿媞,好听话归好听话,但咱们还是要说明白话。”老太君道:“我要你日后不计任何后果来帮助我姜家,你想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
    姜媞道:“祖母这话说得严重,我又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真有点什么,也不过是希望家里和睦,您待三房的人和大房的一样,我在齐琅身边才能不那么分心……”
    老太君咳嗽了两声,丫鬟捧来金痰盂让她漱口。
    “好丫头,我难道会对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不好吗,你只管放心就是了。”老太君倚靠在床头,双目微闭,似有些疲惫。
    ☆、不安
    姜媞见她装起睡来,也不着急,只笑盈盈道:“然堂哥的院子可不小呢。”
    老太君没吱声,姜媞便着下人用心伺候,退出了房门。
    待她走了,老太君才“悠然转醒”。
    “哎,艾儿这事情总是办得不地道,落人话柄。”老太君叹息。
    艾儿是她对大夫人的称呼。
    “那该怎么办?”她身边的嬷嬷低声问道。
    “府里这么大,给他们重新换个好点的院子吧,到底不是个闲杂人等,传出去怕是旁人要说咱们家了。”
    “您觉得哪里合适?”
    “就老大家新修葺的院子里吧。”老太君说道。
    “可那是他们留给自个的……”嬷嬷有些迟疑。
    “去吧,有什么事情只管叫她来找我就是。”老太君挥挥手,目光清明,丝毫不见倦态。
    姜媞出来久了,亦不敢在姜府中就留,便托丫鬟带几句话给自己姜承禀,便乘小车出了姜府。
    此刻齐府。
    齐琅在书案前练字,宣纸铺平整齐,狮子头玉镇纸压在上面,一丝不乱。
    纸上笔墨游走,勾勒字形。
    待收笔之时,姜媞两个字竟跃入纸面。
    “爷,咱们的人找到了……”成淮敲门进来说道。
    齐琅抬眸望他,“找到了什么?”
    成淮眼尖地瞥见了纸上的名字,神情顿时尴尬了几分。
    齐琅沉默了片刻,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方才柔和的神情霎时也变了几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齐琅说道。
    成淮豪不啰嗦便出了房门。
    齐琅看着纸上的名字,愈看脸色便愈发阴沉。
    他拿起手中的笔在纸上落下一个墨点,随即便从右往左,将姜媞这二字彻底划去。
    啪——
    一只毛笔被折成两半丢在了地上。
    齐琅空着手,目光深邃幽沉,以往看不出情绪的脸上竟透出几分阴骘。
    隔日姜瑜去文思苑听先生讲课,他走得慢了几步,屋里头的座位便坐满了人。
    “后面还有桌子。”旁边的小公子似好心提醒他道。
    姜瑜道了谢便跑去了后排。
    哪知他刚坐下,屁股底下便猛地一空。
    他整个人摔了个仰倒。
    姜瑜抱着脑袋坐在地上,看见面前一群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