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麒麟手上拿着匣子，只觉沉甸甸，仿佛他的心一般，往昔随性风流都在兄弟接连被害后收了起来。
    他望着眼前的娇俏可人的异族女子，若是以往见到定然要唱个十八摸调戏一番，但是现在……
    “跪着生，站着死？你是谁，好大的胆子！”欧阳麒麟平时一脸痞相，精瘦的模样，严肃起来却好比一杆钢枪，像他刚硬的头发一样，目光如电，直刺激人的心房。
    巫蝶梦捂着心口：“不愧是赤麒麟，看得人家心肝儿都疼。”
    她说着笑了笑：“我自然是双羽妹妹请来的大夫，赫连无双应该早就醒了吧，怎么，不敢让我进去瞧瞧？”
    欧阳麒麟看她这模样就不像什么良家女子，眉头紧皱：“你到底是谁？”
    “切，都说了双羽是我妹妹，我当然是她嫂嫂。”巫蝶梦抱着手，有些不耐烦道，“让不让我进去，双羽妹妹让我带话，不让就算了。”
    “请。”欧阳麒麟对巫蝶梦那句“跪着生，站着死”很在意，赫连无双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情况不太好，如果能有救治的机会不妨一试。
    巫蝶梦冷哼一声，撇开欧阳麒麟往府里走去，穿过重兵把守的重重关卡才走到了赫连无双养病之所。
    “啧啧。”她一进去就看到了正在准备药浴的叶思明，挑剔看了几眼，拍了拍手，“堂堂神医谷也不过如此，半死不活不如死了干净。”
    叶思明眼色不善看过来：“苗疆巫蛊妖女，你来干什么？”
    巫蝶梦摸摸下巴：“有人请我来救人呗，哦，顺便还带话。”
    她扬高了声音，本就清脆若银铃的嗓子此时仿若林间百灵鸟，穿透了厚重的门帘和楼阁。
    “赫连大人，我家双羽小妹让我带话，说你都成废人了，注定跟她有缘无分，你就安心养病，随便找个女人服侍你后半生得了！”
    巫蝶梦躲过叶思明和欧阳麒麟的阻拦继续道：“对了，双羽还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她马上就要当太子妃了，让你别不要脸缠着她，免得被人说闲话。”
    叶思明和欧阳麒麟闻言又惊又怒：“哎呀，你这妖女，快闭嘴吧！”
    “哼，反正我话带到了，喂，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应个声儿，不然我可不救你了。”巫蝶梦说完拿起玉笛，当即吹了一段诡异的小曲儿。
    这曲子极为刺耳，让人怀疑是否能把死人的魂儿都叫醒。
    一曲既罢，巫蝶梦上前一脚踢开房门：“手断脚废身子瘫，武功尽失把命丧。赫连无双，你是要跪着生，还是站着死，应个声儿！”
    房内硬床板上，身中剧毒的赫连无双短短时日瘦了一大圈，从高大精壮的汉子变成了文弱竹竿般的模样。
    他躺着的床是特制的，自从他清醒后就执意将软卧换成了如此模样，为的是保持肌肉的活性。
    如此自残的行为就连叶思明都看不下去，却又无可奈何。
    赫连无双艰难转过头，瘦削了许多的脸庞更显轮廓如刀削斧凿一般。
    他人虽然躺着，气势却依然如同高山上的利剑一般直插天穹。
    “你刚才说她要当太子妃？”赫连无双缓缓说着，嗓音低沉，喉间若野兽咆哮。
    巫蝶梦轻笑一声，言语若嘲讽：“是啊，怎么你不知道么？整个天启都传遍了吧，当今圣上亲自赐婚，佳偶天成，择五月五端午日入主东宫。”
    赫连无双闻言目露惊骇之色，不能动弹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你胡说！”
    “对呀，你这妖女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们从来没听说过此事。”叶思明和欧阳麒麟终于从那毒曲中回过神，赶紧跑过来要将巫蝶梦赶走。
    巫蝶梦也不反抗，只是转头道：“赫连无双，你中毒落下的病普通大夫可治不好，只有我蛊毒以毒攻毒可以试试。怎么，你连试的勇气都没有啊？孬种，难怪连双羽妹妹都看不起你，情愿跟个老男人成亲也不跟你了，活该！”
    叶思明和欧阳麒麟都吓坏了，不愧是妖女，这话说得可真毒。
    欧阳麒麟顾不得不打女人的誓言，一拳揍过去，当即和妖女巫蝶梦打了起来。
    叶思明则是跑到被沉重打击了的赫连无双面前道：“你别信这妖女，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圣上赐婚，她多半是想让你试试她那蛊毒之法激你呢。”
    赫连无双闭目不言。
    叶思明继续道：“但你可千万别信，以毒攻毒九死一生，都是以万分之一活命的机会去博。并且治疗的时候痛苦堪比虿盆之刑，如万千毒虫噬咬，苦不堪言……就算治好后也会留下不可预估的后遗症……”
    “那就是可以一试。”赫连无双睁开了眼睛，眼中迷茫颓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乎噬人的血色光芒。
    他本就异色的眼眸此时竟然在瞬间融汇贯通，金红两色同时闪现，混合成了一种独特的仿佛血一般的颜色。
    瞳孔闪烁着的阴沉的光，像暗夜中的丝绸，诡异极了。
    叶思明与之对视，被吓了一跳，欲要说些什么却不敢开口。
    赫连无双沉下眼眸：“她说得对，如果我不站起来，不如死！”
    叶思明是神医谷出来的，游走世间行医看病，对生死早已看淡，对生命的强弱有更深的体会。
    一个强者，他不一定从出生就强大，也不会一直高高在上。
    真正的强大是当人身处泥泞之间还挺直了背脊，在孱弱之时依然不放弃。
    哪怕最后结果是令人无法忍受的惨烈和痛苦，甚至死亡。
    “那个，赫连，你既然已经决定，那就安心养伤，我去和那位姑娘商量如何医治。”叶思明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房内只剩下赫连无双一人。
    他浑身若千钧重，动弹不得，脑子里却不断回想和陆双羽相处的一幕幕。
    她居然要嫁给别人，还不来看他，好狠的心！
    心神动荡，刚刚苏醒不久的他根本经不起如此打击，眼前阵阵发黑。
    迷蒙间，他似乎听见有千军万马如潮水般冲他杀了过来，满眼血红。
    待他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满身伤痕站在城下的时候却听见城楼上一声轻笑。
    他艰难抬头，睁开被血糊住的眼，赫然看到一袭凤袍的陆双羽正依偎在金光遮面的雄伟帝王怀中，指着他笑：“陛下，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