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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偏生,罗氏的长女魏钰娘遭遇了那些事儿,哪怕魏钰娘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罗氏依旧不曾完全放下心来。也因此,在对待锦娘的婚事上,她愈发的小心谨慎,恨不得将一切不稳定因素尽数剔除。
    至于庶出的三姑娘,罗氏倒不至于不盼着人家好,但因为心态不同了,她完全可以不急不缓,慢悠悠的挑选亲事。
    这就跟娇娇没什么关系了,毕竟商户女的出身已经够低了,至于商户家的庶女,甭管嫁到哪家去,都不是娇娇可以接触到的范畴了。
    没过多久,许久不见的大姑太太倒是上门了。
    要说魏家这两位姑太太也是怪了。
    嫡出的畏畏缩缩,满腹的算计却没相配的脑子,比谁都傻,却看谁都是傻子;反而是庶出的,打小就养成了落落大方的性子,连同胞兄弟的房中事都敢插手,也会替不受宠的娘家侄女抱不平,还四处帮着相看亲事,端的是热心肠。
    大姑太太还有个优点,她每回折腾的都是二房,从不插手大房的任何事情。用她的话来说,她一个庶出的,得有多大的脸去插手嫡长兄的事儿?疯了?!
    而这次回娘家,大姑太太确实是有要紧事儿。
    “大嫂,咱们姑嫂多年了,我也不同你卖关子。我这次过来,是想跟你讨三姑娘当侄儿媳妇,就是我夫家大伯家的长孙。”
    大姑太太的夫家早很多年前就分家单过了,她自己的长子都在几年前娶了媳妇。不过,她夫家大伯因着前头生了一溜儿的闺女,儿子年岁较小,到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就想着在国孝期间先相看好了,回头再定亲、成亲。
    罗氏听着还行,思量了一下后,索性命人唤来了三姑娘,只道:“这是你亲姑姑,往年也见过不少次面的,你陪她去园子里逛逛,说些体己话。”
    魏三姑娘在府里几乎就是个透明人,典型的庶女性子,乖巧听话不多事。她从很早以前就住在后宅北边靠西面的绣楼里,二房还没分出去前,还有两位堂妹陪着她。她虽是长房的庶女,不过二房那俩姑娘,该算是庶子所出的嫡女,因此三姐妹倒是地位相当,互相之间倒也和睦。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往年从来不多瞧她一眼的大姑太太,今个儿怎么就非要她陪着逛园子了?魏家多年不曾大改动,最多也就是小规模的修缮房屋,后宅的园子只怕还是大姑太太待在闺中的那模样……
    “是,谨遵太太吩咐。”三姑娘不敢质疑嫡母的决定,横竖只是唤她陪自己的亲姑姑,倒也无妨。
    打发走了这两人,罗氏继续盘算账目,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锦娘添妆的,再顺便对锦娘耳提命面的,尽可能多教导一些为人妻为人母的要点。
    锦娘差点儿被罗氏逼死了。
    逼不得已,她只得瞧瞧溜走,跑去东院找她大嫂。
    “嫂子,母亲她疯了吗?莫说我如今还不曾定亲,就算真的定下来了,从定亲到成亲,至少也有一年半载的工夫,她犯得着这般急切吗?一副恨不得我立刻嫁出去的模样,她真的是嫁闺女,不是打算嫁祸?”
    娇娇:……
    小姑子你抢了我的台词你知道吗?
    就算已经过去了不少时日,娇娇依然清晰的记得当初嫡母秦氏那一副恨不得她立刻从自己眼前消失的神情。
    秦氏是个好人,就是她的路数跟娇娇差距太大太大了,一个是世家女,另一个则是农家女,偏秦氏对她还抱有极大的误解,认为她就算是外室女,应该也是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总觉得还能再抢救一把。等彻底觉悟娇娇没救时,秦氏已经得了挺严重的偏头疼。
    当然,等娇娇出嫁后,秦氏那偏头疼毛病就不药而愈了。
    想起了以前的事儿,娇娇还有些感概,明明其实也就是两年前的事儿,她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抬眼瞧见锦娘仍是一脸崩溃的模样,娇娇笑道:“你就嘴硬,等回头出嫁的日子定下来了,你就会发现,时间一下子就飞奔过去了。到时候,你就哭着闹着舍不得太太,也由不得你了。”
    “怎么可能!”锦娘还在嘴硬,却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思量娇娇所说的情形。
    假如,就说假如,她明天就要穿上大红的嫁衣嫁出去了……
    娇娇原本正美滋滋的喝着红枣茶,这还是多亏了前段日子来府里的老食医,除了食方和药膳方子外,老食医还留了几副日常调养的汤、茶,其中就有红枣茶。当然,还有其他的配方,不过尝着味道的确要比古方茶好喝多了。
    结果,娇娇正喝着呢,就见锦娘默不作声的坐着坐着,徒然间就红了眼圈,随后眼泪就盈满了眼眶,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冲着她唤道:“嫂子,我舍不得你和母亲。”
    娇娇:……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我怕是遇到了傅二蛋……不对不对,是二傻子!
    第71章
    最终,还是娇娇亲自将哭唧唧的锦娘送到了罗氏跟前。
    罗氏一脸的懵逼。
    她当然不会认为是儿媳欺负了她闺女,天知道娇娇一副和善模样,看着就像是面团一样,好欺负得很。当然,魏家肯定不能欺负娇娇,可罗氏也特别能理解娇娇娘家那头的想法。
    ——摊上这么个闺女也确实挺叫人操心的,低嫁也就罢了,若是高嫁了,或者嫁到了人口众多、关系繁杂的大家族里,只怕能叫人欺负得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这是罗氏的想法,人家冯四太太秦氏才没这么想。
    秦氏想的是……
    第一不能叫娇娇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去,怕丢脸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谁不知道娇娇是外室女?成不成且不论,去说亲人家都觉得是在故意羞辱他们。
    第二也不能挑规矩森严的,就娇娇那破规矩,真不知道是谁逼死谁,怕就怕到时候娇娇日子不好过,对方也能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第三还不能是经常跟冯府来往的人家。这平常碰不着面倒也罢了,若是个三不五时就能见面的,你说亏心不亏心?
    种种缘由加在一块,秦氏就这样相中了魏家。
    得亏罗氏并不知道这些事儿,不过说实话,就算知道了仿佛也没的办法,谁叫魏家这边天生矮了冯府不止一筹呢?
    且不提娇娇,光说锦娘好了,在听闻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罗氏先是愣了一会儿,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不过仅仅片刻之后,她就笑得不能自已,活活的将锦娘的眼泪给气的憋了回去,又是跳脚又是委屈的嚷嚷道:“娘你欺负人!你欺负我!!”
    “再过两个月就要定亲,回头三媒六聘都走完了,你就要嫁出去了。我要是还不抓紧时间欺负你,难道等你嫁出去了再说?你这丫头……哈哈哈哈!”
    锦娘好气哦,气得快要原地爆炸了。
    方才,在东院那头时,娇娇虽然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但起码人家没笑出声儿来,哪像她娘,连掩饰都不曾,笑得这般开怀。
    才这么想着,娇娇也没忍住,拿帕子掩着嘴,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就觉得她极是开心。
    锦娘:……
    哦,还是让她立刻嫁出去算了!!
    **
    时间过得极快,不过还不等家孝头一年过去,就先出了事儿。
    确切的说,跟府城这边的关系不大,该是附近县城,甚至是县城周边的一些小村落里出了事儿。
    据说是入夏以来,连日来的大暴雨倾袭,几乎有好几个县城遭了难。若是平日里,即便是大雨连天,只要不至于造成洪灾,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偏生,那时已经是秋收时分了,多的是农人舍不得即将收获的粮食,冒着大暴雨下地收割。
    他们这一带哪怕不是鱼米之乡,还是有不少的好田,也就是水田。可水田有一点是很重要的,位置都处于偏下游。很多农人就想着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尤其是这雨也不是连日连夜不间断下的,中间还是会有停顿的时间。就这么点时间,很多人下地抢收,结果谁也没想到,连日来的大雨还真的造成了山洪暴发,乍一看情况不是十分严重,却将下游劳作的农人冲走了不少。
    因为洪灾不算严重,有些被冲走的人还是得救了,可到底有人遇了难,偏当时情况紧急,必是先救了活人,等回头去捞尸首时,却早就来不及了。
    就这样,尸首沿河被冲到了各处,河连着小溪,甚至水井,一时不查的结果就是,出事的整个县都开始疫病蔓延。
    等消息传到了府城时,情况其实已经挺严重了,娇娇早先知晓有疫情,可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法提醒。且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疫病具体是从什么时候、从哪个村子开始的,就算知道好了,她也没办法让那些农人放弃田里的出产。
    出事的县城其实就是她上辈子夫家所在的县里,跟她娘家那头毗邻,几乎是紧挨着的。也因此,当初疫病爆发时,她娘家那头也受到了不少的牵连,很多人都接连病倒,又因着缺医少药的缘故,导致不少人没能熬过去。
    都说疫病面前,老天爷是公平的,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
    先出事的是偏远的村子,之后蔓延到了镇上。彼时,县城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富户们急吼吼的将街面上的大夫请回了家中,有些还让大夫的家里人暂时安置到了自家客院里。至于药材,富户一般都有自己的药方,上等补药以及常用的清热解毒药材都是备好的。当然,疫病一爆发,他们也会派管事的大量采购,哪怕用不完,也总比到时候没有来得强,再说炮制好的药材若是储存妥当的话,本身就能放好几年的。
    于是,等病重的寻常老百姓寻医问药时,等待他们的就是门窗紧闭的医馆、药铺了。
    普通老百姓是求救无门,富户们却是早已安排妥当,有大夫有药材,至于粮食也是准备得足足的,只将门户一关,坐等疫病过去。
    发生这样的情况,朝廷必是要过问的,但凡事都有一个过程。哪怕府城这边立刻得了消息,准备药材、大夫、吃食,这一样样一桩桩,哪个不需要时间了?偏生疫病当头,最最缺的也是时间。
    有上辈子的记忆在,娇娇当然知晓一切都能过去的。可即便如此,死去的人还是没可能再回来了,哪怕事后朝廷有应对的措施,也给了适当的补偿,依然弥补不了人们失去亲人的痛苦。
    唯一能让娇娇感到安慰的是,上辈子她娘家那头,也就是平安镇的下河村,没有一人因疫病过世。
    ……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府城这边也是很快就有了举措。
    因着疫情尚未波及到这边,府城上下倒是不至于慌乱,但该凑的医药粮食还是免不了的,朝廷的拨款没那么快,就只能先由府城内的富户先垫上。
    说是先垫上,实则就是捐钱捐物。好在,这次疫情不算特别严重,波及到的地方也就两个县的范围。
    很快,凑齐了大致的物资后,就由官兵带着大夫前往出事的县城。
    乍一看,似乎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可实则多少还是影响到了府城这边。
    去年国孝,今年疫病,怎么看都感觉不吉利。尤其今年的天气从初春开始就怪怪的,又在秋收之际有了这波事儿,等于一季的收成全毁了。
    娇娇惦记着下河村的人,可她也明白自己没办法表达关心,别说实际上的付出了,怕是连问一句那头是否安好,都没了立场。
    她只能自我安慰,上辈子不曾出事,这辈子肯定也是一样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没出事,平安镇也属于重灾区之一,无论是上河村还是下河村,都有人得病,只是运气不错的熬了过去。上辈子这个时候,娇娇已经嫁人生子了,冯源也不可能拿这头的事情叫她平添烦恼,一开始出事时,只说村里人都平安,等之后得病的人也熬过去了,自然就更没可能特地去说中间的坎坷过程了。
    整整两个月,娇娇都处于焦虑之中。
    这期间,国孝过去了,家孝也紧跟着过去了。罗氏倒是察觉到了娇娇的状态,但她以为是天气炎热的关系,又问了儿子,得知没什么后,就丢开不管了,毕竟只是情绪问题,没严重到生病上头。
    魏大少倒是比罗氏多知道一些,他隐约的感觉到了娇娇的不正常,就好像对出事的县城特别在意。联想起娇娇的身世,以及当年冯四老爷就是离开了府城几个月后,将娇娇带了回去,便自觉猜到了七八分。
    说猜到也不错,就是地点猜错了。
    很多人其实都以为娇娇原先是生活在焦邺县的,焦邺县虽不是出事的县城,不过离那两个县也不是特别远,真要说担心也正常。至于娇娇有没有亲人在那边,那是肯定的,就算她生母没了,总归还有外祖家的人?
    这话……还真不错。
    就是,有些事情哪怕猜准了,也没办法说出口。魏大少只能尽可能的缩短在商行的时间,抽出空来陪着娇娇。
    一时间,整个魏家忙得飞起。
    商行那头,魏大少撂了摊子,重担自然也就压在了魏大老爷肩上,还好已经分出去的二房父子俩一直都在帮衬他,且分家以后,二房比以前更为尽心尽力了,毕竟一家人跟亲戚的差距还是有点儿大的,那父子俩生怕魏大老爷将自家的活儿给了别人,别提有多尽责了。
    魏府里,锦娘的定亲迫在眉睫,等她的亲事确定下来后,就该轮到庶出的三姑娘了。
    两处其实都挺麻烦的。
    锦娘的麻烦在于,罗氏越想越不放心,嫁妆是添了又添,归整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回头叫江家那头笑话了去倒是无所谓,就怕叫锦娘回头吃了亏。
    而庶出的三姑娘也有麻烦。这锦娘的嫁妆是罗氏从很早以前就替她备下来的,如今即便要添,其实也没几样好添了。可庶出的三姑娘却不同,她只有公中的嫁妆银子,但嫁人不能直接带着银子去啊!真要是那样,只怕不是被人说是显摆,就是说她土包子进城没见过世面。偏生,把嫁妆银子变成体体面面的嫁妆也是个麻烦事儿,不得已,罗氏寻上了娇娇。
    “府城这头的嫁妆比较琐碎,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不如你帮你三妹瞧着。”罗氏生怕娇娇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忙又解释道,“实在不行,你去库中给她挑几样充场面,就当咱们白赠她的,公中出的嫁妆银子还是她的,如何?”
    娇娇应了下来,不过她也没敷衍,而是认真的当做一件差遣去办了。
    回头魏大少就发现她正常了,忽的就感觉自己白操心了,估摸着之前大概就是闲得慌,如今忙起来了就不药而愈了。
    得亏娇娇不知道魏大少心里的想法,不然……
    不然好像也没别的法子,毕竟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结果,就在娇娇操办庶出三姑娘的嫁奁时,魏家又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情。
    已经大半年没有丝毫消息的小姑太太再度登门拜访,罗氏正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没空接待她,只吩咐由着她在偏厅里喝茶吃点心,若是到傍晚时分还不离开,再敢她出门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