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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但侥幸总是最不可信,六年前,她也天真地以为有爹娘撑着,慕家即使再衰败也固若金汤,谁能想到,曾经那么亲近的人,会是伪装成人的大妖……
    一夜之间,她没有了家。现在,她不想再失去柳拂衣。
    凌妙妙在拉她的衣角:“慕……慕姐姐……”
    少女的杏眼里闪烁着恐惧,白皙的脸被纷乱的影子遮住了。
    她扭过头来,前面立着十余只高大细长的地鬼,前前后后,蓄势待发,宛如一片高耸而密不透风的水杉林。
    ——有影子,就有光。
    地鬼逆着光,他们之间的缝隙中竟然透出温暖的光亮,隐约可见背后明亮广阔的厅堂。
    不是墙壁凹槽里幽绿的火种,而是暖色调的、人间最熟悉的烛火。
    她们竟然走到了地宫的核心。
    妙妙透过地鬼们的几线间隙向内望,先看到厅堂内一排闪烁的烛光,几只梨花圈椅,视线慢慢向右移,主位上坐着穿红裙的小女孩,两腿悬空,双手捧着一杯没有热气的茶,嘴唇血红,像是偷偷抹了大人胭脂。
    她猛地宝石般闪耀的黑眸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正在望着右边。
    右边……
    视线再向右转,露出骨节修长的一双手,执着茶盏,那手极其苍白,似乎经年不见光。
    坐在右边圈椅上的青年男子长发披肩,低垂眉眼,神态温和柔顺,像是在认真而礼貌地聆听主人说话。
    看那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凌妙妙猛地一凛:柳大哥活了?
    他敛袖喝了茶,旋即微笑地注视着幻妖的脸,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只是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他背后一张绣着四君子的巨大屏风,看起来有些眼熟……
    妙妙再仔细瞅,赫然发觉,这地宫里的种种布置,圈椅,屏风,桌上白瓶里插的红梅,乃至于立式烛台的位置和蜡烛的数量,都与李府分毫不差。除却那假模假样的窗户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简直像是将李府的厅堂活生生搬到了地下。
    妙妙正出神间,猛地被慕瑶拉着向后退。慕瑶忙着与打不完的地鬼缠斗,还没顾上仔细看厅堂内的人。
    慕瑶喘得越来越厉害,二人相互拉扯着后退,凌妙妙的后背已经贴住了冰凉潮湿的墙壁。
    地鬼犹如无声的幽灵,慢慢逼近,不言不语地投下一组散乱的影子。
    “符纸不够了。”
    慕瑶压低声音,反手抓住了妙妙的手,贴住了她的耳朵,“待我数一二三,将这包围圈撞个豁口,你趁机冲出去……”
    她语气严肃而绝望,似乎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不用了慕姐姐……”妙妙热得浑身是汗,顺手拉住了袄子的前襟一扯,钉在前面的一排暗扣卡啦啦地崩开,她飞速将衣服脱下来揉成个团,准备大干一场,“没符纸就用收妖柄,其实我还顶一时半刻……”
    话音未落,一厚沓符纸忽然从她袄子里掉出来,散落在她脚背上,有的滑到了地面。
    “……咦?”她的动作一顿。
    影影绰绰烛光摇曳,澄黄符纸一张叠着一张,被流动的空气吹得轻微卷动,红艳艳的丹砂连成了一片瑰丽云霞。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我的感觉好像和大家有轻微出入→ →
    我:正常剧情发展
    小天使:好甜呀~~
    我:唔是……是吗……【挠头】
    我:正常剧情发展
    小天使:虐死了!求求你不要再虐了!
    我:唔……我有吗……【疯狂挠头】
    第71章 大地裂隙(六)(七)双章合并
    符纸像又薄又利的飞刀,在空中散开,将地鬼纤长的影子劈成几段。地鬼们墨绿色的稀薄血液四处喷溅,在地上积了一洼一洼的血泊。
    眼下只剩成堆的妖尸,地宫的地面像是杀鸡宰鱼后的菜市场,一片狼藉。
    “啪,啪,啪。”鼓掌声响起,中间间隔的时间很长,是带着浓重嘲讽味道的倒彩。
    小女孩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像是没骨头一般,似笑非笑地望着被打散的地鬼们遗留下来的一点烟雾:“竟然让你们打通了关卡,我该说什么呢,天无绝人之路?”
    慕瑶死死地盯着主位旁捧茶坐着的那个身影,脸色苍白得像是丢了魂。可是柳拂衣始终低着头看着茶盏,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们一眼。
    妙妙热的两颊发红,在袖子里艰难地盲点着剩下的符纸,这沓不知从何而来的符纸多半是慕声悄悄塞的,她衣服穿得厚,竟然毫无察觉。
    按他的脾性,符纸给的时候应当是分门别类排好的,可惜掉出来的时候弄乱了,当时她和慕瑶就像被逼到绝境的人发现了一箱满当当的手榴弹,罔顾属性抓起就用,一沓符纸用得只剩五张了。
    她将那可怜的盈余拿手指展平,小心翼翼地塞进袖子里。
    唉,真浪费……
    忽然觉察到一道又湿又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茫然抬头望去,幻妖的脸色有些难看。
    一般反派出场,大都爱装逼鼓掌,喝完倒彩再羞辱主角一番,彰显自己掌握全局的霸气,可是幻妖掷地有声的一番开场白,眼前两个人竟然毫无反应:一个目不转睛地盯着柳拂衣,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另一个貌似在听,实际上不知正在袖子里搞什么小动作,眼神都在飘……
    小女孩瞪着妙妙的手,脸色阴云密布:“那几张破符纸,根本奈何不了我。我劝你不要以卵击石,自作聪明。”
    妙妙脸上愕然:“我就是数一数,也没打算拿出来用。”
    “你说什么?”幻妖骤然抬高了声调。
    “……没什么。”妙妙嘟囔着缩在了慕瑶背后,只余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闪烁。
    慕瑶却恍若丢了神似的疾走几步,妙妙躲了个空,心道不妙,急忙跟上了慕瑶的脚步。
    她已经快步走到了青年面前,声音有些打颤:“拂衣……”
    柳拂衣端端坐着,头发柔顺整齐地披散在洁白的素纱外裳后,手里捧着茶盏,一双眼满含闲适地低垂,睫毛都一动不动,似乎充耳不闻。
    “慕姐姐……”妙妙紧张地去拉失魂落魄的慕瑶。
    “拂衣……”慕瑶已经抓住了柳拂衣的衣袖,像是个小女孩哄生气的玩伴一样,小心翼翼地晃了两下,声音越发打飘,“你……你看看我……”
    柳拂衣这才随着她的动作有了反应,望着被她拉住的袖子,随即目光缓慢地移动到她脸上,眸中露出了深重的茫然,迟疑地问道:“阁下是谁?”
    他的眉眼还是如此温柔多情,眸中神色不似作伪。
    “……”慕瑶猛地放了手,仿佛她刚才触摸的是一团火,整个人苍白得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下,“你不认得我了?”
    幻妖慵懒地靠在圈椅上。
    她的头发已经不像在李准府上那样发黄稀疏,发髻不挽,任凭浓密的头发搭在椅背上,泛着紫色的冷光,冷眼望着慕瑶说话,看上去异常邪魅。
    “慕姐姐……”妙妙附耳过去,“柳大哥可能是被控制了,像那些制香厂的工人那样。”
    跳下裂隙之前,幻妖放了话,要将柳拂衣做成她专属的傀儡娃娃。
    在这个世界中,幻妖以掏心控制人,心脏离体,也就将七情六欲与记忆全数带走。
    慕瑶闻言,茫然转过脸,脸色苍白得吓人。
    柳拂衣没有答她的话,接着低头认真而柔顺地看着手中的茶盏里,茶盏里盛着的是褐色不明液体,像是放凉的中药。
    幻妖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不再理会慕瑶,勾起血红的嘴唇,娇声对柳拂衣道:“不知哪里来的闲人不请自来,扰人清静,实在是不知礼数。柳哥哥,我们接着喝茶好不好?”
    小女孩声音稚嫩,伸出细长的手臂,遥遥一敬,表情挑衅。
    柳拂衣端起茶杯欲喝,唇畔带着一丝温柔的微笑:“好。”
    “等一下!”慕瑶叫住他,扭头看向幻妖,神情惨淡,“你给他喝的什么东西?”
    幻妖叹了口气,血红的嘴唇下撇,幽幽地盯着茶盏里的茶:“柳哥哥,怎么办,她实在太吵。”
    柳拂衣像是听话的管家,闻言立即搁下茶杯起身,脸上的笑容敛了干净,眉宇间带着一丝陌生的戾气:“请你即刻离开我与楚楚的家。”
    “楚楚?”慕瑶嘴角一抹苦笑,“你醒醒,她不是楚楚。”
    柳拂衣神色冷淡:“她是谁,轮不到你来置喙。”
    “……”慕瑶抬眸望他,脸色苍白,眼里已有泪光,轻轻道,“那你……还是柳拂衣吗?”
    那语气有些凉,像清晨凝结的露水慢慢深入家具的缝隙,潮气一点点侵蚀着木头,将其泡得发涨、变形。
    傀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惘,在那个时刻,似乎是熟悉的柳拂衣回来了。
    “还等什么,还不动手?”幻妖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其烦躁,她满脸戾气地盯着柳拂衣的背影,话音未落,他猛地出手。
    “慕姐姐——”妙妙猛地将她拉开,但还是晚了一步,一阵劲风袭来,傀儡柳拂衣毫不留情地抬起掌,直接将清瘦的慕瑶挥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妙妙一把将其推个趔趄,随即蹲在地上去看慕瑶,少女坐在地上,半张清丽的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淌着血,她手捂着脸,满眼绝望。
    凌妙妙倒吸一口冷气。
    打人不打脸……这谜一样的剧情,似乎矛盾不够激烈,就不能体现男女主角爱情的多舛似的……
    傀儡怔怔望着地上那个脆弱的人影,眼中再次闪过迷茫的神色。幻妖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了慕瑶面前,看着她狼狈的神情,嘻嘻笑道:“打脸都赶不走呢,既然这样想留,那便住下来吧。”
    住下来——这既是邀约,也是挑衅。意味着她们二人能有机会再次接触柳拂衣,可也避免不了每天注视着他被幻妖操控,对她唯命是从。
    慕瑶抿紧嘴唇不言语,咽下羞辱,也应了邀约。
    幻妖贴近了她的耳朵,轻笑道:“你不是问我给他喝什么吗?没有心脏的柳哥哥要靠喝血维持生命,既然你来了,从今往后,这项工作便由你代劳。”
    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疼痛,宛如全身的骨头都被人揉碎了。
    眼睫微颤,光晕模糊成一片,屋里漂浮着脂粉香气,他睁了眼,白纱帐子顶上绣的牡丹,红彤彤的一片,忽远忽近,看不真切。
    眼前明明有光,光却像是冬天的雪花,覆盖在他眼皮上,没有一丝暖意。
    好冷……
    双手用力撑着身下床榻,挣扎坐起来,夏天的竹席子在手掌上印下几道痕迹,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激烈的耳鸣,随即,耳边传来白瓷勺子剐蹭碗边的碰撞声音。
    眼前女子茂密的黑发盘成贵气而复杂的髻,插一支剔透的翡翠发簪,两耳的水滴形耳坠摇晃着,低眉搅着手中的药汁。
    她的白色外裳在腹部松松打了个结,赤色抹胸襟口开得极低,几乎要露出大半酥胸。
    “来,把药喝了。”她一抬头,露出妆容精致的一张脸,双眼眼尾上挑,像两只小钩子。
    他晃了晃神,面前这张脸犹如洪水猛兽,即刻向后警惕地退去,冷淡地开了口:“……蓉姨娘?”
    出口的却是几年前的童声,还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
    他记起来了,昨天刚历练归来,他受了重伤,需要卧床三日。只是……他环顾四周,屋里的豪华摆件、脂粉香气都与他格格不入,他怎么能睡在了她的屋里?
    那女人微蹙眉头,勾人的眸中露出一丝不满:“小笙儿,你怎么叫我姨娘,我是你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