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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纪鸢的穿戴其实早已经整点好了, 刚用过饭,这会儿由菱儿伺候着补了些口脂, 末了, 菱儿又往纪鸢头上补了一支金钗,纪鸢透过铜镜里瞧了一眼, 顿了顿, 冲菱儿道:“换上那支木兰簪吧!”
    菱儿道:“主子,那簪子怕是太过淡雅些了吧,今儿个跟公子一起出门, 怎么的也该穿戴得隆重些才是。”
    纪鸢道:“无碍, 就戴那支。”
    菱儿无法, 只得将她头顶的金钗摘了,换上了那支白玉木兰簪, 左瞧右瞧, 还是觉得淡了些, 顿了顿,菱儿便又往小妆匣子里翻了翻,见里头有好几支圆润可爱的珍珠簪,便挑了几颗别在了纪鸢的鬓发上,瞬间便觉得整个头饰清新淡雅了起来。
    纪鸢对着铜镜揽镜自照,木兰簪旁缀着点点珍珠,倒也别于往日里镇日瞧惯了的金银首饰,有种别致新奇感,不由冲菱儿赞了一声:“不错,手越发巧了。”
    菱儿听了,顿时高兴地两眼弯弯,笑嘻嘻道:“是主子您生的美,怎么着都好看,咱们快些出去吧,给大公子瞧瞧,大公子瞧见了定会挪不了眼的。”
    纪鸢瞪了菱儿一眼,心道,她即便躺在他身边,也没见他的眼挪过半分。
    只是,头上这支簪子,意义非凡,于她,或者于他?
    纪鸢隐隐觉得,她戴了这支簪子,对方应该会乐意瞧见的,便是不为了旁的,就为了这五百两,她也还是乐意讨好他的。
    五百两?
    纪鸢将五百两握在了手心里,想了想,四下瞧了一眼,抽出了四张叠了起来,交给了菱儿收好了,带着余下三百两出了门。
    ***
    出来后,只见那大公子已经候在院子外了。
    纪鸢缓缓走了过去。
    这会儿东边的日头刚起,金色的晨光散落在纪鸢身上,将她染成了光彩夺目的金色,只见她双手置于腹前,从远处款款而来,姿势端庄,举止优美,她肌肤似雪,眉目如画,恍若从画中来似的,登时令人惊艳。
    霍元擎背着手,扭头看了一阵。
    一直到纪鸢走近了,正面带浅笑盈盈看着他,霍元擎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头顶的玉兰簪,似乎有些诧异,定定的瞧了一眼后,只立即收回了目光,不再瞧她一眼,只淡淡道:“走吧,马车在前头。”
    说完,未等纪鸢跟上,便先一步踏步而去。
    纪鸢愣了片刻,过了好一阵,只撩起裙摆,疾步跟了上去。
    只是那霍元擎个头高,腿又长,走路又快,说实话,纪鸢还真有些跟不上,走了没几步,便隐隐有些气喘吁吁。
    “公子。”
    纪鸢缓缓停了下来,朝着霍元擎的背影喊了一声。
    霍元擎闻言,缓缓停了下来,一扭头,这才发觉纪鸢停在了数十丈开外,正有些气息不稳的看着他。
    身后几个丫鬟婆子亦是行色匆匆。
    霍元擎微微抿着嘴,将手背在身后,看了纪鸢一眼,低声道:“还不过来。”
    语气虽隐隐有些低沉,但言语间倒未见有何不耐烦之色。
    纪鸢皱了皱鼻子,这才乖乖走了过去,走到那霍元擎一眼,小声道了一句:“公子可行慢些,您…您走得太快了,妾…有些跟不上。”
    霍元擎抿着嘴没有说话,不过,步子速度却慢慢的降下来了。
    纪鸢偷偷看了他一眼,从她这个角度瞧上去,只见大公子脸部轮廓刚毅冷硬,五官侧脸冷凝坚毅,面部像刀割成了似的,冷硬僵持,仿佛永远也不爱笑,浑身永远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威严清冷之气,拒人千里之外,使人第一眼见了便不由自主的害怕紧张。
    可是,这两日相处下来,纪鸢却觉得对方好似并不难相处。
    脸虽冷,却没发过脾气。
    性子虽淡,但却听得进旁人的话,不似那等高高在上又高傲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世家纨绔。
    二人并肩走着,纪鸢步子稍稍落后了小半步,从身后远远瞧上去,男子高大威猛,女子玲珑娇俏,竟也觉得宛若一对登对的碧人。
    ***
    却说,大房霍元擎的专属马车此时直接驶入了院内,停在了大房北门的二进门内,大房二进门内便是大公子的苍芜院。
    此时,苍芜院外,陈氏见大公子一行浩浩荡荡的出了二门,便下意识的躲了躲。
    远远只见那新纳进门的纪姨娘由个小丫头搀扶着上了大公子的马车,只见她穿过一身淡紫色夏衫,掐腰款的,外罩着一件荷叶边的凌白色褙子,芊腰细背,身段婀娜窈窕,令人见之忘俗。
    又见她生得生得面若桃瓣,芙蓉之姿,上马车时,经由人搀扶着,不过随意一抬手,一投足,只觉得姿势优美,如行云流水般,不过是一介妾氏,端得似个簪缨世家的大家闺秀似的,竟令人一时挪不了眼。
    远远地瞧着,只觉得仿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那姿态相貌,便是比之当年的大房主母沈氏,亦是不差的。
    霁月陈氏打小跟在沈氏身边伺候,在沈家,在霍家多年,亦是个见过世面的,论容貌气度的,能够比得上她主子的少之又少,而远处那人——
    正恍惚间,忽而见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手臂,陈氏愣了愣,只见马车里一只男子手臂替她撩开了马车的帘子,虽并无亲手搀扶,可这样的举动,即便之前在沈氏身上,亦是极少瞧见过。
    待主子们上了马车,不多时,马车缓缓启动,似乎朝着府外走去,马车后,丫鬟婆子前后簇拥,又有护卫跟随,阵仗极大,然而公子从前一切从简,极少有过这般大的阵仗。
    一直待马车驶出了二门,陈氏还隐隐有些未曾缓过神来。
    恰逢这时,大房院子里洒扫的丫鬟出来,陈氏一行人从那墙角绕了出来,陈氏跟前的丫鬟环儿立即笑着上前打探道:“蕊儿妹妹,今儿个公子沐休,咱们姨娘给大公子亲手做了一双鞋,正要送过来,正好瞧见大公子出府了,蕊儿妹妹可知公子今儿个去哪儿?”
    这陈氏曾是原先太太跟前得力的一把手,后又是这整个苍芜院唯一的一个姨娘,又加上陈姨娘脾气不错,为人忠厚宽容,最要紧的便是,陈姨娘心灵手巧,每月都会亲自给主子做衣裳,做鞋袜,就凭着这份心思,大房上上下下对其都还算比较敬重。
    是以,小丫头蕊儿四下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着:“听说是木兰居的纪姨娘想要出府一趟,主子便亲自作陪,昨儿个主子也是歇在了木兰居…”
    环儿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顿了顿,只强自摸出了几个钱打赏给了蕊儿,挤出几分笑,道:“好了,多谢蕊儿妹妹相告。”
    顿了顿,只将手里的托盘递到了蕊儿手上道:“公子当差费鞋,想着上个月做的鞋快要破损了,这是这个月咱们姨娘替公子做的,既然公子不在,咱们姨娘便不进去了,劳烦蕊儿妹妹替咱们姨娘送进去。”
    蕊儿闻言,下意识的朝远处的陈姨娘瞧了一眼,只远远朝着她福了福身子,便抱着鞋子进去了。
    待蕊儿走后,环儿转身走到跟前,将打探的凑到陈氏耳边一一告之。
    陈氏愣了良久,只突兀立在苍芜院的大门外立了良久,方淡淡道:“咱们回吧。”
    环儿看了陈氏一眼,嘴角微微抿着,有些替自家姨娘不值。
    陈氏恍若未闻,只领着环儿打从苍芜院的另一侧回了。
    ***
    话说,马车出了府后,霍元擎撩开帘子,冲着外头的殷离淡淡的说着声:“先去兰登街。”
    说完,见纪鸢一脸诧异的看着她,霍元擎淡淡道:“一位手下受了伤,且先去探望一番,后再去如意斋。”
    纪鸢忙道:“无碍,公子做主便是。”
    心里则有些诧异,原来,霍元擎这日沐休,原是有事在身。
    霍元擎说完这番话后,便突兀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马车极大,内里又大又阔,这是纪鸢第三次坐上这马车,只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纪鸢安安静静的坐在一侧,悄然打量马车里的内饰,却未想,马车拐弯时,忽然遇到前方有匹马儿受了惊吓,正四处乱窜,逼的他们的马车嗖地一下停了下来。
    因停得太急太过突然,纪鸢一时不察,整个身子不稳,一时被甩出了座位,马车里极为宽敞,眼瞅着要给甩出了马车,一只结实有力的长臂稳稳拽住了纪鸢的手臂,直接将她给捞了回去。
    第133章
    霍元擎一手拽着纪鸢的胳膊,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
    纪鸢身子踉跄几下, 随即一屁股跌坐在了霍元擎的大腿上。
    后背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因为怕她没坐稳, 给滑了出去,霍元擎下意识的双脚、交叉一勾,就将她的双腿紧紧护在了自己脚内。
    她瞬间犹如被铁钳给钳住了似的, 片刻动弹不得。
    因事故发生的太快太急,动作也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然而没想到顷刻间,对方所有的反应却那样形如流水, 一气呵成。
    两人如同连体婴儿似的紧紧搂抱在一起,大抵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俩人一下子似乎都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 马车骤然停下。
    外头响起一阵喧哗。
    不多时,跟着走在马车一侧的菱儿立即上前恭恭敬敬的禀道:“禀公子、主子, 前头有马儿惊着了, 被殷护卫降住了,马儿撞坏了不少东西, 老百姓们正在收拾呢, 许是得要待他们收拾好了,咱们才能过…”
    菱儿禀了一阵, 见马车里没人应声, 过了好一阵, 菱儿只一脸迷糊的又小声喊了声:“主子?您无事吧,有无磕着碰着…”
    纪鸢一愣,脸陡然一红,这才悄然反应过来,见她与霍元擎如此模样,只觉得做了什么丑事被人撞见了一样,只立马做贼心虚似的,连连支支吾吾的说着:“嗯…那就…那就等会子吧,不…不碍事儿的,我…极好的…”
    外头菱儿见纪鸢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儿,顿时面露狐疑。
    不过想到公子在里头,小两口…
    当即,眼珠子转了转,面上的神色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
    马车里,纪鸢见外头没动静了,顿时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又身后之人还一直紧紧箍着她的腰,两人一时亲密无间,纪鸢的脸顿时有些烧得慌,过了好一阵,见对方还没有撒手,只胀红着脸,小声喊了一声:“公子…”
    霍元擎倒还算镇定,就是怀中是温香暖玉,鼻尖是一阵淡雅香甜的幽香,令人一时神色恍惚,见纪鸢出声提醒,霍元擎这才不慌不忙的问道:“坐稳了么?”
    鼻尖就挨着她的脖颈,温热的鼻息钻进了纪鸢的后脖颈间,纪鸢的皮肤轻轻颤起。
    “嗯…”
    纪鸢只低着头,咬牙低低应着,声音低得宛若蚊蝇。
    脖子、耳朵、脸蛋,涨红了一大片。
    霍元擎微微眯着眼,盯着纪鸢小巧精致却鲜红得犹如烫熟的虾子似的耳垂瞧了一阵,眼神暗了暗,过了好一阵,这才缓缓松开了她腰间的手臂,另外一只大掌却还一直紧紧拽着她的胳膊,待她完全站稳后,只将她往他身侧轻轻拉了拉,示意道:“去上头躺着吧。”
    上头比较稳当。
    原来,霍元擎背后是一处方软榻。
    因他日日早起入宫当值,有时去得早,回的晚,有时候因事儿耽搁了,半夜才回,就会趁着路上的功夫寐会儿,算得上是他的第二个寝榻。
    纪鸢闻言,只有些惊讶,只飞快的抬眼看了对方一眼,正好对上了对方灼灼的目光,纪鸢脸微热,只缓缓垂了眼,低下了头,片刻后,朝着对方福了福身子,只小声的说了声:“多谢…公子。”
    说罢,也不推脱,直接脱了鞋袜,一溜烟爬到了软榻。
    想着,躺在身后,总比坐在前头,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强,关键是,经过了方才那么一遭,纪鸢心里着实尴尬的紧。
    ***
    不多时,外头清点好了,马车复又缓缓驶动。
    马车上,纪鸢屈着腿,双臂抱着双膝,将下巴枕在膝盖上,安安静静的坐着,眼睛盯着某一处发着呆。
    而霍元擎从她身前的小几上随手拿出了一册书,悄无声息的看了起来。
    马车里,静谧无声,然安静的空气中,对方一道轻轻地呼吸声,一道细微的动作,全都清晰的可听可见。
    这一刻,世界很小,小到天地间似乎仅有彼此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