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节
这世上的好坏转换真是叫人猜不透啊。当年容色好的,之后忧愁反多了;像大师兄这样的,那就是无本买卖,自然也无所谓亏不亏,自然也没有愁可言。真是……
——别的不说,光她这两个买卖的比方,若是大师兄会读心术,准定叫她脑袋上长出鹿角来。
她这里一心埋汰人家,大师兄分毫不知情,还在替她担心。
正跟方伯丰道:“你们那书楼的耗费挺大吧?我觉着这事儿可以跟神庙学学,一样是做善事,若有愿意捐银钱的,就叫他们捐些来。事情还是你们打理,年底时候给看一下账本,是个意思就成了。总不能就靠你们一家子支撑着,那都成家学了……”
方伯丰只好都应承着。
大师兄说完就从边上拿过一个封儿来,往方伯丰跟前一放道:“这是几家酒楼的意思,里头都写了清单的,你们先拿去。”
方伯丰方才听他说那话,以为只是个空口打算,哪想到人家都已经拿着捐银了,才来劝他收下的。方才都答应了,这会儿再推拒就假了,方伯丰只好收下,郑重谢过了大师兄。
大师兄却摇摇头道:“这事儿是个好事。能叫那些愿意读书又没力量上私塾书院的孩子们有个地方上学,真是积德的大好事。你们能想到这个,又做到这个份儿上,边上人都明明白白看见了,才会肯这个伸手。要是发觉你们这是沽名钓誉来的,你看谁能理你。我不过说句话,不当谢的,原是你们自己的功劳。”
正好灵素被七娘追打着进来,听了这番话,便往前头一坐,把胡嫂子一家的事情说了,又问:“师兄,这读书果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好在哪里呢?这多半年我听着,说起学堂,总难免要说到能不能考学的事情。大多数人都觉着这地方就算去读了也不能考学,去了也是白去……”
大师兄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不晓得读书为什么好,你就砸这么些钱办个书楼?你是当耍子来的?!”
眼看着要生气,沈娘子赶紧过来灭火,往自家夫君边上一坐,轻声道:“灵素自然也知道读书的好处,妹夫就是读书人呀!她是说那些想不明白这个话的人,可又怎么说呢?”
大师兄立时低了三分嗓音,冷笑道:“就是那些这么想的人,才最该读书去。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反越不会去读。这也是人世上的道啊……”
大师兄原是苗十八自京中南下时,路上收的弟子。他自小父母双亡,连自己姓名都不知道,在街上饥一顿饱一顿地混日子,是遇到了苗十八,才全换了条路走。
这人的境遇如何一步步改变,他最有体会不过的。这回娇妻在侧,也没那么大火气了,便慢慢道:“你们说这人都有些什么能耐?”
众人不知他所指,也不晓得如何答话,他便顾自道:“要说跑,你跑得过豹子?人也不会飞……哼,若是只会个吃,这什么东西不会吃了?”
灵素只当没听懂,不同他计较。
大师兄接着道:“人厉害,厉害在会学!不是有山里小孩儿被狼叼走养着,再找回来就跟狼一样行止了么?可见这小孩儿也不是一定能长成人的模样的,要紧看他跟谁学的。
“你看看这小娃儿刚生下来的时候,会什么?什么都不会。之后学会了走路、自己吃饭,这些旁的兽儿都会。可他们还能学会说话、做事、想东西。这些小狗小猫就没那么能耐了。
“所以你看,这人能成什么样儿,其实就看他学到的是什么。为啥老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不纯是骂人的话,也有道理在的。这孩子多半都是跟着爹娘长起来,虽有天性,还得看他拿这天性做什么去呢!这么着,娃儿可不就什么都跟着自己爹娘学么,有样学样,就成了这话了。
“可这人一生下来,爹娘身世是没得选的,都是在注定了的。是以许多时候你喜好什么口味,同你小时候你爹娘喂你什么有关系;等长大了,你口味喜好都定了,就成了你自己认定的这个‘我’了,——我不吃这个、我爱吃那个,不过这么来的。
“为什么说读书认字是好事?因为等你认字了,能自己读书了,你就能跳出你生下来时候限定好的位置。比方说我教厨艺,就算我乐意教,我能教几个人?可我写一本厨艺的书,只要认字了,愿意读的,都可以看,可以跟着学。一样的,有些圣人,几百几千年前的厉害人物,你能跟人家说上话么?可你读了他们的书,就等于受了他们教导了。你说说,这厉不厉害?!
“我说方才那些认为‘光认个字,又不能考试当官,读来没用’的人,最该读书的,就是这个道理。他这一辈子过到今天,觉着‘对’的道理,就是这么几个。可这世上,还有很多厉害的人物,他们想明白了更多的做人的道理,若是他能认了字,去看看那些人怎么过的一辈子,怎么看待这世上的人事的,他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只可惜,正因为他自己认的那个‘对’,就把他定死在这条‘窄路’上了。觉着这个也没用,那个也没用,整天就顾着吃喝拉撒这点事儿……方才不是说,人的能耐在于‘学’么?这觉着这个也不值得学,那个也不值得学,就是在糟践自己‘做人’的机缘啊!”
方伯丰也是答过灵素当日这个问题的,今日听了大师兄一席话,恨不得要鼓掌叫好。
他自己因为自小是娘亲带大的,他娘知书达理,从小对他各样教导都极为严格。后来等他自己读了书,看到书里的道理,便如从前自己打小听的一般,也自然没有什么太大感触。
他这一辈子,转机是在娶了灵素之后,而不是读书本身,所以说不出大师兄这番体会来。
可他听了大师兄这席话,再比一比自己,就知道这道理是再对没有的。
人出身所限,能接触到的人,听到的看法观念都极为有限。若是没有文字,只凭同人交往学习,人的一辈子又能遇到多少指点自己人生的先生?尤其对那些家里都没有出过读书人的人家来说,更难听到明师教诲了。
若是能识字,那就相当于拿了一把钥匙在手上。这个人心里若有疑问,只管寻去,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准定早有人论及或尝试解答了这样的事。且文字的好处,是能代代流传。识了字,相当于一下子就有机会结识千百年来的圣贤大人们,还不是大机缘?
沈娘子更是一脸柔情地瞧着自家相公,又想到他这番话背后的身世,心里更增怜意。
灵素也觉着这话听着挺有道理,还朝大师兄拱拱手,又叫大师兄瞪了一眼。
湖儿默默不语,岭儿倒是对自家舅舅赞赏有加:“舅舅的话最好听了,里头许多吃的事情!”
第370章 开年忙
灵素刚来这里的时候, 德源县进了腊月就都靠官集和年集撑着, 要请年神买鲜鱼的都是有常头商量好,到日子给送去。旁的这时候还能买到的东西, 价儿都比寻常能涨一半多, 翻倍的都不在少数。所以那时候花钱买东西就叫做“掐肉”。
方伯丰还说起, 官府接济和富户们给彩头, 都要等到年尾。贫苦人家好容易得了些现钱,想要预备年货却只能“掐肉”了。一样的钱得少买多少东西。而荷包充裕的就能早早开始预备起来, 反得了便宜。这不是越没钱的越得花钱?
现在可好了。许多店铺索性都开到年三十下晌才收摊。请年神的活鱼,你愿意哪儿买哪儿买。——鲜鱼口小码头不停歇的渔船来往, 一掀盖板, 里头满舱的草棍子、螺蛳青;常摊上也专门备着大桶, 碧青的水里胖头花鲢浮浮游游;更有灵素这样一年就干这一遭的,不晓得哪儿摸来的大鱼, 推着车沿街一走,也都鲜活得很。
这买东西吃东西便当了, 一样的,这干活的就受累了, 不得歇。
那么些织坊、线坊、木工行、铁匠铺的都忙到二十五六还不停,这许多过年的东西也只能买了;这炸排骨炸豆腐排叉馓子小麻花都得买现成的,连带着那些卖饮食的铺子也不得歇;卖饮食的铺子不歇, 他横得有来货去菜啊, 闹得卖米卖油的也跟着熬……
这年是越过越热闹,也越过越忙活。
灵素又跟七娘感慨:“寻常就忙, 过年更忙,太累了……”
七娘横她一眼:“早多少年前你就是这个调调,这早晚还没缓过来呐?你要就爱从前的样子,就别在城里住了,明年进了腊月你就回你山上住去!保准样样都得靠自己,你就乐呵了。”
灵素听了眼睛一亮,七娘看了气笑了:“呆子,你还真打算这么来是怎么着!”
灵素就笑:“现在湖儿同岭儿都得读书上学,要不然我恨不得一直就在山上住着呢。县城里太憋腾了,不如山上敞亮。”
七娘想起她们家两边都起了楼,便问道:“不是说今年要盖房么?怎么说?”
灵素一摊手:“没戏了。玉兰肚子大着,绍姐姐也怀上了,我两边吃着劲呢!可没空管盖房子的事儿了。”
七娘摇摇头:“让你换地方住你又不干。”
又说起书楼的事儿来,七娘听说大师兄那里给灵素引了钱来,便笑道:“那我们也得意思意思才好。”
灵素就看她,七娘笑道:“做什么这个样子?”
灵素直直道:“你说吧,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七娘乐了起来:“唉哟,果然这人同人太熟了不成,你都开始提防起我来了!”
说笑两句,却正色道:“你要说打算,我还真有。不过也不是赚你便宜,原是各方受利的主意。”
灵素便问究竟,七娘道:“那学堂里去读书的人往后只怕越来越多,毕竟这年底又是这样奖励又是那样奖励的,且连知县大人都去里头上过课了,许多人反应慢,可只要有人开始起这个风,多半就跟着去了。
“只是读书的是孩子。大人心是热是冷,是如何打算的,终归都没什么大用。更何况这些去学堂里读书的,多半家里也没什么识字读书的人,更没法管孩子了,——哪里看得明白他写的是对是错?
“你们书楼里就不一样了,那都是实打实来看书抄书的娃儿。他们本来在这里读出来,也不是考学做官去的。不过这许多功夫精神花下去了,总不能什么都得不着吧?刚好我这儿有件事,他们就挺合的。
“上回不是同你说府城里开店的事儿要缓一缓了么?我这阵子琢磨下来,这事儿还是可以做的。不过现在我这眼前几件事儿就管不过来了,到时候店更多买卖更大了,我可不会□□术!我就想着,不如趁这时候,带一批往后能用的人出来。
“这识字能写能算的自然最好不过了。再一个心性也十分要紧。我就想着从你们书楼里抄书的孩子里头选一些出来,往后就跟着我,替我看管各处买卖。虽不如进衙门穿官服那般神气,内里的实惠是只多不少的。你看看这主意成不成吧?!”
灵素听了便问:“你要带他们,他们现在还都在读书呢……”
七娘便道:“也不是说谁都成的,我自然还要考校考校。等过了考校了,跟着我学的时候我就付他们工钱了,绝不叫他们白出力气的。”
灵素听了赶紧道:“这自然好了,这事儿也不用我们说什么,我们不过是出地方的,只要叫娃儿们知道就成了。”
七娘笑道:“所以我说是个大家得利的好事,没骗你吧?”
灵素便笑:“这样的好事我们就盼着越多越好呢。”
七娘一笑:“我这里一动手,你瞧着吧,且来人呢!”
灵素想想到时候这些娃儿都得个好差事,过上踏实日子的样儿,心里就越发高兴了,叹道:“大师兄说的还真是,这读书认字,真是能改人命途的。”
七娘便问起来,灵素把大师兄那套话一说,七娘听了笑道:“那可不是!我当日要是会写,帮人递消息也能多说几句!全凭个脑袋里记着,走路上最怕遇上熟人同我打岔,回头到了地方就记不真了,真是气死个人!”
灵素点头:“之前我虽听了这话也觉着有理,不过毕竟不晓得果然能如何做法。多少人只说去学堂没用,因为在那里读的书不能考试做官。他们说的原也没错,若只盯着这个看,那这学堂还真是不上也罢。幸好有你!有你这个主意!这下我可真踏实了!”
七娘乐得不成:“你也太憨了!难道我这里没话,他们读书就白读了?你只盯着那些读了书没用起来的人,自然怎么看怎么没用,可总有读了书得了好处,用到什么地方,把日子过好了的人吧?那些才是趟出道儿来的人!你得细看看这些人是怎么做的,做了什么,又有什么效果,再回去替那些还没寻着路的孩子思量思量,或者就有头绪了。”
听她这一说,灵素就想起那个读律令的孩子来,心里一亮,——果然这读了书就是多了路啊!
晚上回家说起七娘的打算来,方伯丰也连连道好。
湖儿听了一会儿,拿个肉手指头在桌子上画呀画的,等爹娘两个人感慨畅想完了,他却忽然开口道:“那不如咱们就在书楼里也开个课吧?”
灵素同方伯丰都是一愣,湖儿便顾自接着道:“这些人学了字,又会算术,可咱们这学堂又不是书塾,也不是官学,可以一直念下去的。明年说要分高低两个班,自觉先前的已经学好的,可以去上高班。那等高班也上完了呢?总不能掉头再回去读低班吧?这就算读完了。
“里头读书的人,年岁实在小的,或者有读一年忘一半的,家里没事可以多读几回。那些十来岁的哥哥姐姐们呢?两年读完,也就十一二岁、十三四岁,若是往后不来学堂了,又没地方能常用到这些字和数,恐怕没多久就忘了。白费了这么些功夫不说,也更叫人看了觉着官学堂里读书果然是儿戏了。
“那些本来就心思不在读书上的咱们不管,能用心读书的,却不晓得读完了往后能做什么的,咱们也不管管?七姨姨说的这个,倒叫我想到一个主意。读完官学堂不能考官,但是不耽误干别的,还能干得更好!咱们就在书楼里不时地开些课。请些各个行当的能人来讲课。”
说着话又掰起手指头算:“舅舅可以来讲做菜的事情,娘可以讲做点心,师婆可以讲画画和种花,爹可以讲怎么读书和怎么种地,绍姨姨可以讲怎么管那么些人,燕爷爷可以讲当大夫的学问……”
正说着,边上伸出一只手来扥他袖子,湖儿赶紧接着道:“岭儿可以给讲讲各样草药的事情……”那小手才停了,传来两声干咳。
方伯丰听了这话还真认真考虑起来,他道:“湖儿这话有道理。咱们不能光管教会认字。不错,认了字确实可以自己找书看了。可这读书,读什么书?怎么读?恐怕他们都一无所知。加上这能写能算是个能耐,可这世上凡是能耐就没有不需要长久练习的。这最好的练习自然就是做用得上这能耐的差事!
“孩子们都小,经见的也少。这世上到底都有什么事儿是自己可以做的,又是自己想做的,他们恐怕真是糊涂着呢。咱们就把能请到的各个行当的能人都请来给他们讲讲,说说这行当里头的门道,只怕他们听了心里就有偏向,能摸着自己想走的路了。
“之前衙门拨给咱们的银钱,年底那一波奖励也没花掉多少。余下的用来请人上课做束脩也好!”
湖儿见自家老爹很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立时也来了兴致,也顾不得旁的,扯了张纸过来就要跟方伯丰详细商议。又有一个好凑热闹的,捧着自己的一碟子肉脯,也挤进来坐着,得空便指手画脚一番,也有番架势。
倒是灵素见他们如此,忽然想透了一件事情。
她此前一直在埋怨神龙湖附近的官员们,怎么就不能同这边的知县大人学学呢?!
现在她想着,那些人同知县大人差在什么地方呢?若是知县大人说起来,那头一个玉树临风这一样,那些人就差远了。不过这当官为民,咱们先不说这样。撇除这些眼见的,灵素如今觉着,其实人同人就差在个识念上。
一样的事情,有人看到热闹,有人看到利害,有人看到长远的大势。这人看到什么,自然就跟着自己看到的东西做判断,又根据自己认定的对错行事。这行事最后又引来各样结果,一件件累积起来,成了命。
这么一想,读书就果然厉害了!
读书改的是念,是认识。一样东西,原本只能看个热闹的,现在你能看到因果了,自然就能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来。就像西凉道受灾,齐翠儿事无巨细天天盯着瞧,只看个热闹;绍娘子和七娘却转头收粮的收粮,备货的备货,一样的事情,她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所以做出的事儿也不一样。
这认识改了,言行改了,带来的结果也改了。积小成大,最后岂不是改了命了?!
第371章 一月三秋
灵素自从下了凡, 嫁了人又生儿育女, 如今是越来越没有神仙的逍遥样儿了。不过她自己倒不觉着如何,反正在上头的时候, 她那点微末神识, 都算修界中的扶贫对象, 其实也不晓得逍遥是什么滋味。只是如今在这里, 好歹占着个“神仙”的身份,自己的本事却实在对不上此间凡人动辄口称“神灵”的形象威风。
有时候她也后悔, 觉着就不应该同凡人在凡间的事儿上做计较。比方说跟七娘比做买卖,跟知县大人比做官, 这些都要不得。
可谁叫她得了个凡胎肉身呢!加上被一张馋嘴引得一身尘味, 有些箍儿一经箍上, 就没那么容易挣脱了。
别的不说,一座山和自家的地, 这些都是经年不变的生活,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不是你想推就推的;今年又多了他们因“疼孩子”要开的荒地,她虽忙了好一阵子, 这土可也还差着不少;更别说因担心进度一心要闹着去监工的岭儿和一早预定了行程的夫子夫人。——这还只是城外山上的事儿。
县城里,拢共三个买卖,俩合伙的都怀上了, 她还想像从前一般爱来不来、说走就走可就不像话了!织绒行里头还有两个能指望的, 饭庄子里灶上的事儿有两位大师傅在,可一个饭庄子经营起来, 可不止是后厨上的事儿,这重担自然也是舍“她”其谁了。
另外还有米市街上的杂粮铺,里头的货都得从她这里出。
还有个不是买卖却比买卖营生更叫人操心的书楼,里头又有七娘的主意,又有湖儿的主意,她不用跟着忙活?湖儿同岭儿再能干,往外头站的还得是他们大人,可方伯丰在衙门里又不得空,不又成了她的事儿了么!
除了这些眼见的,她还有医药上的事情和神龙湖的事情要伤脑筋。不求观她已经不管了,反正小阵都叫信众们求没了,大阵又不问世事的,早晚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不求观”。神隐庙那里偶尔还要去瞧瞧,好在如今那些毒香似乎少了许多,大概是此前自己装神弄鬼,搞砸了人家香火的缘故。
事儿是多,若是可以毫无顾忌弄起手段来,倒也难不倒她。只可惜如今她是越来越不好施展身手了。一个是城里人口越来越稠密,从先走几步神识一探就能裹斗篷蹬靴子的,如今你走出一里地去也未必能找到个没人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