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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也就是说,皇上心里记挂着一个故人,因为皇上以为汝宁公主是她和那个故人的孩子,所以一直对汝宁公主宠爱有加。”
    “实际上,汝宁公主是淑妃的孩子……”
    赵见深眉头一挑:“不对,时间不对,淑妃先进宫的,她进宫之后,第一个孩子小产了,然后长兴侯夫人带着年幼的汝宁进宫。淑妃见汝宁乖巧可爱,就把她留在宫里,养在自己身边。”
    “淑妃进宫了,若生下汝宁,直接就是公主了……可汝宁却在宫外!”
    赵见深与薛锦棠对视,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汝宁公主不是皇上的孩子,是淑妃进宫前跟别人生的!”
    薛锦棠稍稍平静了心情,说:“那个人,皇上藏在心底的那个人,被淑妃日日祭拜的那个人,就是我扳倒淑妃的关键。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却非进宫不可。弄清楚这件事情,才能知道该怎么对付淑妃。”
    赵见深蹙着眉头,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皇祖父一直很优待道士,特别是有名气的道士,很明显是想让这些道士为他做事。
    他一开始以为皇祖父想修炼长生不老之术,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皇祖父总是找了道士留了几天就放走,并没有修丹炼药的迹象。
    难道说,不是修炼长生术,而是要道士帮忙做招魂术?
    等等,赵见深猛然想起皇祖父书房有一个大屏风,上面是薛计相的墨宝,写的是《长恨歌》
    当初杨玉环死后,唐明皇不舍,就找了道士,把杨玉环的魂魄招回来与唐明皇相聚。
    皇祖父他老人家竟然是要效仿唐明皇吗?
    “我有一个计划。”
    赵见深正色道:“的确需要你进宫。但是不必做女官。女官说的好听,到底要受人管制,约束很多,权力有限,要想走到淑妃身边,并不容易。你先别急,我们从长计议。”
    “殿下。”门外响起范全的声音:“药熬好了。”
    赵见深“嗯”了一声:“端进来吧。”
    范全推门而入,见两人衣裳都乱了,忍不住想歪了。
    他也不敢乱看,放下药碗就走了。心里却啧啧称赞,殿下故意用石子打了杏枝的腿一下,制造了这桩“意外”,得到了英雄救美的机会。可是,两个人这样温存,不怕露馅吗?
    薛锦棠也跟着出去,被赵见深一把扣住了手腕:“你喂我喝。就当是报答我刚才舍命救你了。你要是不喂,那就得以身相许。”
    薛锦棠捧了药碗,喂给他。
    浓浓的苦药,他也不一口喝下去,反而让她拿了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他,仿佛喝的是蜜。
    薛锦棠看着他甘之如饴的模样,心里有再多的气也散了。
    这个人,竟然能做到这一步。若是换成是她,喜欢上一个人,会这么费尽心机地去讨好吗?
    薛锦棠在心底摇了摇头。
    一碗药喝完,赵见深笑道:“一点都不苦,很甜。”
    他喊了范全进来,道:“送薛小姐回去吧。外头下雪了,注意路滑,仔细些。”
    薛锦棠挺错愕的,她以为赵见深会趁此机会使唤她,没想到他却送了她走。
    她走了之后,赵见深就从床上下来了,手脚灵活,什么毛病都没有。看着马车渐渐远了,他笑了笑。刚才她走的时候,很明显的不解,其实应该也有一丝丝感动吧。
    年底各家各户都忙了起来,薛锦棠最闲,一心一意为开春之后的女官选拔做准备。虽然赵见深说他有计划,但是在他有具体计划之前,她还是先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大年初一,薛夫人进宫拜见皇后,中午在宫中用膳,到了下午天擦黑才回。
    一进门,她就笑:“锦棠,你要在整个金陵城扬名了。”
    郑太太忙问:“薛姐姐,是什么事?”
    “锦棠给平郡王还有我的大袄上设计的花样子,让我们俩今天狠狠出了一回风头。不单单其他夫人们羡慕,就连皇后也夸赞这花样子画得极好。皇后娘娘说,开了春,要召你进宫给宫装画花样。”
    “现在,那些诰命夫人都羡慕干娘有福气,收了你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画工出群的干女儿。”
    薛锦棠也觉得高兴:“皇后娘娘真要请我进宫那就太好了。”她本来就想进宫。原来想着,进宫要么做宫女,太低贱;要么选秀做宫妃或者皇子妃,但是她不愿走这条路,最后想着女官比较合适,所以才选了女官。
    现在,如果有更好的方式,她也愿意接受。或许不要赵见深出主意,她就能进宫了。
    晚上,薛夫人屏退旁人,跟薛锦棠说话:“去杭州的人已经回来了,暂时还没有查到什么问题。”
    她叹息道:“我跟你姨父根基到底太浅了,这些年一直在军中打倭寇,朝中结交的人少,手里的暗线也少,查十几年前的事,有些吃力。还有一件事,过了年,你姨父极有可能还会再去福建,我让他这几天多走动,尽量留在京里。”
    “姨父一身的本领,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打得倭寇落荒而逃。他回来这小半年,倭寇就有卷土重来的趋势,若是让他留在京里,太委屈他了。”
    “姨母,您跟姨父去福建吧。姨父手里有本事,淑妃吴王忌惮姨父,就不敢把咱们怎么样。你不用担心我,我也不是傻子,知道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您只管去,我慢慢进宫,有了消息再告诉您。”薛锦棠想了想说:“再说了,还有燕王世子呢,我们既然向他投了诚,他总会护着我的。姨父这样一个手握重权的大将投靠他,他为了留住姨父,一定不会不管我。”
    薛夫人抚摸着她如绸缎一般油亮的长发,看着这孩子越来越明艳端庄,良久才道:“我再想想,再想想。”
    次日初二,薛夫人带着薛锦棠出去给各王爷、宗亲拜年。因为薛锦棠的缘故,薛家跟平郡王府也渐渐走得近了,当天中午就在平郡王府吃饭,来拜年的宾客真不少,她们一行人遇到了徐凌霄的母亲承恩侯夫人。
    杜令宁难得也羞臊了一会,坐在薛夫人身边,安安静静的。
    承恩侯夫人本来觉得杜令宁身份太低,配不上承恩侯府。后来耐不住徐凌霄坚持,又因为是薛夫人保媒,心里就愿意了。今天来了,看杜令宁模样也好,言语间就露出几分亲近的意思来。
    薛锦棠知道杜令宁跟徐凌霄的亲事应该很快就要定下来了,心里为好姐妹高兴。
    几人正说着话,突然平郡王府的嬷嬷过来了:“薛小姐,汝宁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78.花样
    听说汝宁公主召唤薛锦棠, 薛夫人稍显紧张却还能撑得住:“不知公主唤小女何事?”
    嬷嬷忙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公主来了, 刚到花厅没多久, 就要传召薛小姐。”
    看样子像是特意为薛锦棠来的。
    薛夫人微微笑了笑,拉着薛锦棠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之前教给你见到贵人行礼的规矩都记得吧?千万莫出了错。”
    薛锦棠知道姨母这是让自己冷静, 不要见到汝宁就冲动的意思。
    她握了姨母的手,也回以微笑:“干娘放心, 女儿都省得的。”
    汝宁公主与淑妃势大, 就连皇后都争不过淑妃,更何况是她?要报仇,就要忍。
    薛锦棠跟着嬷嬷来到汝宁公主所在的花厅,十几个年轻少妇、小姐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着汝宁公主。
    汝宁公主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岁, 身穿大红五彩金遍边葫芦样鸾凤穿花罗袍, 头戴赤金丹凤朝阳明珠簪, 虽然打扮得艳光四射, 只是她面容平庸, 只算中人之姿, 并不能撑起这份艳丽。她坐在那儿,像个衣架, 人只能注意到她身上的华服, 头上的美饰, 并不能注意到她的五官。
    但是没关系,她受皇帝宠爱, 有的是人恭维、逢迎。
    花厅里一派热闹祥和, 大家都在夸赞汝宁公主容貌出众, 国色天香,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朝外蹦。
    汝宁公主呵呵笑,指了旁边一个眉清目秀、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孩说:“咱们京城的明珠、大齐朝第一美人儿凝仙在这里,谁敢自夸容貌?”
    “公主!”那女孩儿微微一笑,端的是优雅端庄:“凝仙的确自负美貌,但是在您面前,凝仙不过是烛火之光遇到了皎皎明月,只剩下自卑的份啦。”
    这话哄得汝宁公主更是开怀。
    又有小姐逢迎道:“李小姐秀若兰芝,公主殿下艳似牡丹,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若李小姐是烛火之光,那我等岂不是连萤火虫都不如?”这话又让屋内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嬷嬷进去禀报:“薛小姐来了。”
    李凝仙笑道:“公主又结识了一位才女吗?”
    汝宁公主嗤笑道:“不过是小地方来的商户之女,会画几个花样子罢了。要不是你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也轮不着她出头。”
    汝宁公主又笑道:“这话也不对,就算你师父甘棠楼主在,我们只有敬着的份,哪敢使唤她画花样子呢。连你这个弟子,我都舍不得使唤,更何况是你师父了。”
    薛锦棠进来了,正好听到这句话,她微微诧异了,看了那位李凝仙小姐一眼。
    李小姐名字好听,人长得也很有仙气,的确是个秀若兰芝,清雅可人的美女。
    李凝仙淡淡一笑,仿若兰花:“我师父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我的丹青也几乎快荒废了,等我师父下次回来,我一定好好拘着她,把她的本事全部学完。”
    薛锦棠在心里暗笑,一年多没出现,京城怎么净出幺蛾子。她什么时候收徒弟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李小姐还真是撒谎都不眨眼,不知道还真以为她就是甘棠楼主的弟子呢。
    李凝仙说完了话,想等着众人来逢迎她,不料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抬头一瞧,大家都盯着刚进门的那个小姐看呢。
    这女孩儿穿着樱.桃红折枝花蝶纹褙子,湖绿色绣玉簪花百褶裙。一张脸雪白干净,没有一丁点的瑕疵,比上好的御供瓷器还要细腻白皙。那一双眼睛水汪汪,圆圆的,亮亮的,实在是漂亮。她有点娇,有点艳,还有些冷。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怜惜与敬畏,竟是个十分绝色的美女。
    李凝仙心头微微一顿,抬头去看汝宁公主,汝宁公主正盯着这个娇艳的美女瞧,分明是在细细估量此女是否值得栽培。
    她心里生出几分忌惮。
    她因为画技好,长得好,所以才得了汝宁公主与淑妃娘娘的青眼,培养她、为她造势,是为了以后能用她。
    如今这个美人,很明显不比她差。此人会不会夺了她的风头?汝宁公主召见,这人也不慌张,这般的平静,看来是个有心机的。
    薛锦棠心里恨极了汝宁公主,却知道着急憎恨无用,需要缓缓图之,因此她并不焦虑,神色十分平静淡然。
    “臣女薛锦棠,拜见公主。”
    汝宁公主见薛锦棠长得好,本来也挺喜欢的,甚至生出了招揽的心思,当她听到薛锦棠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你说你叫什么?”
    薛锦棠恭敬道:“回公主的话,臣女姓薛,名锦棠。”
    汝宁,你好毒的心,我薛锦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死前一遍又一遍凄厉地喊着这句话,估计汝宁公主是听到了,要么是从下人嘴里听到了。要不然她不会这么刻意再问一遍。
    汝宁公主脸色果然越发难看:“你起来吧。”
    薛锦棠站在一边,问:“不知公主叫臣女过来,有什么吩咐?”
    汝宁公主见薛锦棠态度恭敬,容貌明艳,跟薛氏那个死人的女儿长得根本不像,心里怪异的感觉顿时去了不少。
    只是这个名字实在是晦气,她觉得自己大过年的被触了眉头,对薛锦棠的第一印象就差了。
    “你给薛夫人、平郡王妃画的衣服花样子很好看,勉强入了本公主的眼。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本公主身边,做公主府的绣房的花样师父,专门给本公主画花样子。”
    是命令、是通知,用的是“本公主使唤你那是看得起你”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薛锦棠心中冷笑,她一个假公主,根本没有皇家血脉,还真当自己是龙子龙孙了。
    不过她只在心中腹诽,脸上不露分毫:“公主厚爱,臣女惶恐,只是臣女目前在威武将军府替薛夫人作画,画目前尚未画完,恐怕暂时不能侍奉公主。”
    汝宁公主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本公主竟比不过薛夫人?”
    她很不高兴,因为她派人调查了薛锦棠,知道她不过是燕地小小商户家出来的。先攀附平郡王妃,又攀附薛夫人,不过是麻雀一只,专门捡了高枝飞。她堂堂一个公主,召唤她是给她体面,没想到这人竟然还给脸不要脸了。
    “公主言重了。”薛锦棠不卑不亢道:“公主是君,薛夫人是臣女干娘,臣女都要敬着。臣女不能到公主府,跟臣女干娘关系并不很大。主要是臣女今番来京,是想参加女官考试,臣女已经到礼部报名了。所以暂时无法到公主府了,请公主见谅。”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薛锦棠顶撞,汝宁公主脸色很难看。除了几位皇子皇孙之外,谁敢这样反驳她的话?偏偏她今天被薛锦棠堵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