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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节

      薛锦棠抬头, 见是一个身材彪悍、满脸络腮胡子、容貌与大齐人不同的男子,他穿的衣服也不是大齐人的服饰, 想来这个人应该是沧澜国的王子了。
    “王子有礼。”
    沧澜国王子哈哈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郡主, 这就是所谓的有缘路窄吧?”
    薛锦棠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冤家路窄,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位王子大概是想说见到你很高兴吧。
    可惜沧澜国王子并不知道说错了话, 自鸣得意地看着薛锦棠, 褐灰色的眼睛里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调皮。
    薛锦棠也笑了:“王子说的很对。”
    沧澜国王子又是一笑, 还要说什么, 他身边的属官急道:“王子, 不能让陛下久等。”
    沧澜国王子笑眯眯看了薛锦棠一眼才离开。
    薛锦棠走了几步, 还能听到他的属官纠正他:“王子又说错了,冤家路窄, 是说两个人有仇, 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是吗?”沧澜国王子声音懊恼:“我又说错了?那我应该说什么?”
    “您应该说, 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不愧是大国郡主, 果然花容月貌、气度不同旁人。”
    “花容月貌?”
    “就是说, 脸像花一样美丽,容貌像月亮一般动人。”
    沧澜国王子声音小了:“汉人语言果然深厚,说的很对。”
    属官纠正:“是博大精深。”
    沧澜国王子:“……我又错了!”
    薛锦棠本来心情挺沉重,经过这么一小段,心里的压抑消失了不少。
    她摇了摇头,上了马车。本来她打算去找赵见深的,可听了皇帝这一番话,她又动摇了。
    其实皇帝说得没错,她一直把赵见深当成普通男子,并未想过,这个人不仅仅是赵见深,他还是燕王世子。
    “回威武将军府吧。”
    皇帝的话给了她太多的震撼,她要好好想想。
    ……
    沧澜国王子见了皇帝,说明来意,他要娶宜兴郡主薛锦棠为王子妃。
    “郡主花一样的容貌,比月亮还美的脸,小王钦佩已久,请皇上成全,替小王、宜兴郡主做月亮里的老人,给我们牵线。”
    皇帝没想到这里又听到薛锦棠的名字,他道:“朕……”
    “王子请用茶。”王大德突然开口,打断了皇帝的话,这举动实在是无礼至极。
    皇帝冷冷瞥了王大德一眼,王大德垂手侍立,额上冷汗直冒,却打死不抬头,装作不知道。
    皇帝收回视线,笑道:“哈什王子到大齐短短几日,竟然连月老的典故都知道了,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个汉语通。”
    沧澜国王子把茶水一口喝光,叉着腰,得意道:“小王敬佩大齐语言,喜欢大齐的风俗,对大齐很多事情都有了解。待小王回到沧澜寒舍,必推广大齐语言文化,教化我沧澜子民,争取早日成为大齐这样的守礼之邦。”
    他声音很大,语气也很豪迈,却不知自己说错了好些地方,直把他的属官急得直瞪眼。
    好在皇帝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哈什王子应该也知道我大齐的婚嫁礼仪了?”
    “小王知道。”哈什王子拱拱手:“小王要携带礼物,登门提亲,得到女方及其家人同意之后,才能继续谈婚配事宜。”
    皇帝点头:“你若要娶公主,朕可以做主,因为朕乃公主家长。你若要娶宜兴郡主,需要征求她的同意才是。”
    沧澜国王子表示明白:“那小王就去提亲。”
    沧澜国王子走了,王大德急得满头是汗。
    皇帝一声怒哼:“你好大的胆子!”
    “万岁恕罪。”王大德噗通一声跪下:“世子爷不在京城,若他回来,得知此事,该如何是好?”
    “王大德,你管得太宽了。”皇帝眼神发冷:“朕已经给过薛氏机会了,既然她不答应,要么赐婚、要么赐死!”
    王大德心里叹息,不敢再劝。
    沧澜国王子此番进京,是为了求娶公主和亲的。各宫有公主的皇妃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沧澜国王子挑中自己的女儿,所以都死死盯着哈什的一举一动。
    所以,沧澜国王子哈什看上了宜兴郡主薛锦棠,这事很快就被娘娘们知道了。她们松了一口气,不再那么担心,对此事也不加约束,反而大肆宣扬,就希望能坐实了此事,这样她们的女儿就能躲过一劫了。
    不过短短半天,哈什王子相中宜兴郡主的消息就满城飞了,而薛锦棠这个当事人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她去了程家,发现程紫程青看她眼神都不对,见过了郑太太之后,程紫拽了她去小花园。
    “棠姐姐。”程紫忧心忡忡,拽着她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你嫁到了沧澜国,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薛锦棠瞠目结舌:“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嫁到沧澜国了?”
    程紫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瞒着我们?今天沧澜国王子跟皇上求亲了,皇上也答应了,沧澜国王子已经开始准备婚礼了。今天上午,皇上让你进宫,不就是讨论这件事吗?”
    “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程紫道:“别逞强,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薛锦棠眉头一皱,心里嘀咕,她最近没跟人结仇啊,谁这么害她?和亲关乎两国邦交,兹事体大,怎么能胡乱造谣?也不怕朝廷知道后有处罚。
    等等!
    如果这事不是造谣呢?
    薛锦棠脸一白,皇帝看她不顺眼,干脆给她赐婚,让她去沧澜国和亲,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想则已,脑中一想起这个念头,薛锦棠也有些慌。
    程紫就更慌了,她围着薛锦棠,急得团团转:“棠姐姐,怎么办啊?沧澜国离我们那么远,你去了那里,岂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薛锦棠脑中发懵,却还能维持镇定:“皇上目前还没有下旨,说不定那沧澜国王子并未看上我,所以才没有定下来……”
    “就是那个沧澜国王子干的好事!”程紫气道:“就是他见色起意,见姐姐你漂亮,就想娶回家。就是他跑到皇上面前,说你花容月貌,风采夺人,向皇上求的婚。这家伙真是个混蛋,他既然来和亲,就该娶公主,不该娶姐姐。”
    薛锦棠脸色越发严肃,沧澜国王子的确说了花容月貌这个词,她当时一笑而过,没有细想,现在想来,的确有几分诡异。
    她没说话,走到园中凉亭里坐下沉思。
    程紫见她面色凝重,凝神思索,本来喋喋不休的嘴也闭上了。
    薛锦棠心想,沧澜国王子对她有意,所以向皇帝求婚,说来说去,事情的关键点,其实还在沧澜国王子身上。只要打消了沧澜国王子的念头,不就行了吗?
    薛锦棠渐渐有了想法:“阿紫,我不会嫁到沧澜国去的,你别担心。舅母面前,你一定不要走漏口风,免得她担心。走,你陪我出去一趟。”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回到程家。
    程紫还是有些担心:“棠姐姐,你这个方法真的能管用吗?”
    “应该管用,先试试吧。”薛锦棠道:“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师父、舅母、姨母、还有她的朋友都在大齐,沧澜国她是不会去的。
    “别皱着眉头了,舅母会看出来的。”薛锦棠手指点在程紫眉心,轻轻揉了揉,见她眉心那里已经展开,才松开手。
    她愣了一下。
    这个动作,是赵见深从前经常做的。
    薛锦棠摇摇头,把念头从脑海中摇出去,跟着程紫一起进院子。
    荣姑如临大敌地迎了她们,焦急道:“小姐,刚才沧澜国王子来了,我们也没办法拦,他说要提亲,娶您回沧澜国。太太当场就晕过去了。”
    “现在怎么样了?”薛锦棠抓了荣姑的胳膊:“舅母的身子有大碍吗?”
    荣姑忧心道:“现在已经醒了,没有大碍。这次动了胎气,大夫说不能再忧思动怒了,否则腹中胎儿难保,毕竟太太年岁大了。”
    “我知道了。”薛锦棠拍了拍荣姑的手,站在门口,把心情调整了一下才进门。
    郑太太正在跟程石山说话,见了薛锦棠,两行眼泪滚滚而落。
    “舅母!”薛锦棠笑着坐到她身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哄她:“您不是说过不哭的吗?怎么又流泪了?”
    “你……那个沧澜国王子说要娶你……这可怎么得了?”
    “他要娶,也要看我愿不愿意嫁啊。”薛锦棠道:“你放心吧,这事成不了。”
    郑太太泪眼迷蒙:“你有什么办法?”
    “对,我已经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薛锦棠给她掖了掖被角,低声把自己的打算她:“这回您放心了吧?”
    郑太太半信半疑:“这能成吗?”
    “当然能成。每个地方的人都有自己的忌讳。您就放心吧。”
    薛锦棠突然红了眼圈:“您不能再哭了,您哭,我也想哭。”
    郑太太见她红着眼睛,眼泪要掉下来,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好,好,好,舅母不哭,棠棠也不哭。我们都不哭了。”
    ……
    沧澜国王子满脸郁闷懊恼之色:“本王就这么难看?竟然把那位太太给吓晕了!”
    属官道:“王子您英姿勃勃、雄伟豪迈,是天上的雄鹰,地上的虎狼,那位太太是见您太强壮激动晕厥,绝非是害怕。”
    沧澜国王子越听脸越难看:“你休要欺骗本王了。大齐女子不喜欢虎狼模样的男子,她们喜欢小羊羔那样的男子,脸要白,身子要瘦,说的是像白玉一样温润,谦谦君子才是她们眼中的美男子。”
    他对着铜镜照了照,越看越觉得自己没有一点美男子的样子。
    “走。”沧澜国王子道:“我们去买衣裳,换一身装束,然后再去找宜兴郡主。”
    转眼又过了一天,这一天清早,薛锦棠出门去翰林院,被人拦住了。
    侧门口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他头上戴着天青色方形逍遥巾,内穿月白交领道袍,外罩与方巾同色的披风,手拿折扇,轻轻摇着。
    这一身装扮,正是时下年轻儒雅文士最流行的装束。
    只是这个人黑膛脸,大鼻子,厚嘴唇,肩厚腰粗,壮硕威猛,他这样打扮活脱脱就是猛张飞偷穿了诸葛孔明的衣裳,不伦不类,让人发笑。
    关键是,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啊。
    薛锦棠忍住笑,正色问:“敢问这位……壮士,有何贵干?”
    在壮士与君子之间,她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壮士。
    “宜兴郡主。”那人收了折扇,给薛锦棠施了一礼:“晚生有礼了。”
    他音调奇怪,薛锦棠也就认出他就是沧澜国的王子了,只是没想到他刮了大胡子,竟然这么年轻。
    薛锦棠原本以为他该有三十七八岁,不想他显然才二十出头。
    “王子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