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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何逸清讪笑了一下,熟练地撒着娇,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道:“娘你先别生气,你看这绢花可卖得出去?”
    “那当然,在乡下这东西可不常见,爱美的小女儿家见了肯定喜欢。”沈氏被女儿这么一问,心里也有了盘算,这绢花做的精巧,若是能卖出去,可是一大进项。
    何逸清观沈氏的神情,便知道她动了心,因此趁热打铁道:“娘,女儿是这样想的,三日后紫山寺下不是有个大集?那儿人多,咱们去那儿卖,若是销路好,这就是个赚钱的好路子,以后你们也不用再为钱财发愁了。”
    “能行吗?”沈氏嘴上犹豫,但其实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何逸清笃定道:“娘,你就相信女儿一回吧!这个做绢花的手艺不难,你学会了也可以做了拿去卖,总比给人家补衣服纳鞋底强!”
    沈氏点了点头应了,“行!那就这么定了!你爹那儿我去说。”
    何逸清松了口气儿,沈氏应了下来,到省的她去劝爹了。“娘,你真好!我们一定能赚到钱的!”
    沈氏有些激动,连做饭时也想着这事儿,动作都比以往慢了不少。何逸清见状,便趁机道:“娘,让女儿来帮忙吧!”
    沈氏本想让女儿出去别添乱,又突然想到女儿现在可是有本事的人了,不确定地问道:“清姐儿,你能行吗?”
    何逸清一脸地跃跃欲试,“娘,你平日里做饭我也看得不少,就让我试试吧。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旁边看着嘛!”
    沈氏想了想也是,便同意了。“行,你来试试,我在旁边给你打下手。”
    农村院子都大,院子里被整整齐齐的挖了几个菜畦种菜,就连家门口都种着丝瓜、北瓜一类的菜蔬。何逸清转了一圈儿,摘了把豆角,又摘了些黄瓜和青辣椒,还揪了一把小白菜。
    何逸清用黄瓜和辣椒还有蒜泥浇上滚烫的油做了一个凉拌菜,他们家的这些辣椒是沈氏专门找人要的种子,只放一个就十分辣。豆角则是用家里的刚买的油和土豆一起炒了个菜,不一会儿香味就弥漫开来。最后又用小白菜和蛋做了碗汤。
    何逸清故作手生,什么都在沈氏的指点下做,虽说磕磕绊绊的,倒也做得像模像样的,色香味都不差。沈氏见状,直夸女儿有天赋。
    中午何父回来了,他跑了一早上,都没找到人家要短工的,他打算下午再走远些去看看。
    虽然心里急,但他面上还是笑呵呵的,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沈氏见他不想说,心里了然,便也不问了。
    饭桌上,何父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就察觉出了不对。他是吃惯了沈氏做的饭菜的,怎么今儿这味道跟往常不太一样?
    他看向眼含笑意的沈氏,试探地问道:“今儿这菜不是你做的?”
    沈氏捂着嘴笑,指了指女儿,说道:“是清姐儿做的,快说说怎么样?”
    何父有些惊奇,又尝了几筷子,才道:“我怎么觉得清姐儿的手艺比你好啊,从来没做过饭,第一次做就能这么好吃,这是天份啊!”
    何逸清心里嘀咕,爹觉得好吃是因为她比娘舍得放油放调料罢了。
    她心里这样想,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惊喜,说道:“爹说真的?那我以后天天给爹做饭!”把做饭的活计揽过来,也好让娘少操劳些了。
    晚上主屋里,安哥儿觉多,早已呼呼大睡。沈氏把今早的事告诉了何父,说了许久,她才微微叹道:“你有没有觉着我们清姐儿跟以前不一样了?”
    何父想了想,点了点头,“是不一样了,比以前懂事多了。以前只知道天天跟慧姐儿,平姐儿出去疯玩,现在还知道帮家里干活了。”
    沈氏推了何父一把,嗔道:“我难道不知道?我说的是她的性子跟往常不一样了!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何父却不以为意,转个身搂住沈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劝道:“别担心,小孩子不定性,几天一个样儿,清姐儿往好的方面变你难道不高兴?别操心了。”
    沈氏点点头,觉得这总归是好事儿,便也不再多想了。
    第8章 紫山寺
    在要出发的前一天,何逸清到自家篱笆旁折了几朵开的正艳的月季,将花瓣揪下来撒在竹筐里,又在把十几朵绢花放了进去,也好让它们沾沾香气,更好卖一些。
    熏了一天多的时间,何逸清拿起一朵绢花,放在鼻下闻一闻,天然的月季花香味萦绕于鼻,香味应该能持续个一两天,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次他们赶集要去的紫山寺因临近紫山郡,方才得名。
    紫山郡乃过往旅人经大河往京城必经之地,人烟繁茂,往来如织,比青石镇大了不知凡几。
    这儿本就依山傍水,郡里新上任的辖管大员治理有方,他大力发展紫山郡,修缮陆路,修建码头,开通水路。交通便利了,因而附近几镇几乡,乃至大的州府,皆有船舶往来。
    这紫山寺原先是紫山郡旁个供作泥坯子的旧庙,早已脏破,认不出之前供奉神祗。自从紫山郡发展起来了,郡里的富贵人家便合捐了银钱,在山上重修了寺庙,作为供奉香火之地。
    不过才十几年的时间,这儿变成了周边的第一大寺,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寺里的和尚和沙弥道法高深,经常在乡镇,县里游走,宣扬佛法,普度众生;寺里的素斋也是远近闻名,吸引了不少食客。
    因着附近十里八乡的人经常来这儿朝拜,久而久之,紫山寺脚下便形成了规模较大的集市。后来这大集渐渐固定了时间,每十五日一次。
    这次赶集何父决定全家上阵,赶集的同时也趁机游玩一番,毕竟两岁的安哥儿还从未出过远门呢。
    天还未亮,四个人便起了身,因着要去一天,沈氏提前灌好了水囊,还准备了不少玉米饼子供全家人食用。从何家村到紫山寺,若是用走的,得走上整整一天,所以他们打算在村口坐牛车去。
    何家住在村尾,走到村口还要一段距离。何逸安自己走了两步,就拉着沈氏的手,轻声说道:“娘,好黑啊!我害怕。”
    沈氏为了不耽误时间,便把他抱了起来,一行人赶到了村口,已经有不少牛车在那儿等着了,“哞哞哞”的牛叫声此起彼伏。
    一辆牛车能坐五到六个人,一个大人收三文钱,小孩子两文钱,何父和沈氏正打算随便找辆牛车上去,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何大叔,沈大娘,阿清,来这儿!”
    何逸清闻声望去,见一辆牛车上一个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姑娘正冲她们招着手,何逸清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沈氏便笑着走过去打招呼,“莫大娘,慧姐儿,你们也是去赶大集的?”
    那个叫莫大娘的妇人笑着应道:“是啊,真是太巧了!跟我们一道坐吧。”
    何父见只有她们母女二人,便问道:“常大哥今儿怎么没来?”虽说叫何家村,但何家村的村民并不全姓何,里面还住了三成外姓人,莫大娘家便是其中的一户。
    还不待莫大娘说话,常慧便快速说道:“爹今儿带大哥下田去了,不跟我们一道去。”
    能跟熟人拼一辆车是再好不过的了,安哥儿因为太小了不算钱,何父便交给车夫八文钱上了车。
    甫一上车,慧姐儿就欢快地拍了拍身旁的座位道:“阿清,坐我这儿来。”
    何逸清对慧姐儿的印象只剩下儿时玩得比较亲密的小伙伴了,她正打算多了解一番,面对她的邀请便欣然坐了过去。
    赶车的汉子见车上人全了,用鞭子轻轻打牛的尾巴,牛车便缓缓地动了。他们坐的车是“露天”车厢,车厢高度只有半尺高,牛啼声刮刮作响,车轮滚滚行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车厢摇摇晃晃的,何逸清不太习惯,只得一只手抓着座椅,保持平衡。
    安哥儿很少这么早起过,他揉着眼睛,睡眼惺忪,打了一个哈欠,就伏在何父的肩上睡着了,沈氏和莫大娘凑在一起唠嗑,常慧也凑了过来,问道:“阿清,你这些日子怎么不来找我玩?我可想你了!”
    何逸清笑了笑,“我前几日生病了,一直都呆在家呢。”
    常慧闻言,惊讶道:“我竟然不知道这事!上次跟你去看庙会回来,我娘发了好大的火,一直把我拘在家里,不让我出去玩。我缠了娘好久,她才肯带我去赶集呢!”
    她顿了顿又道:“你怎么样,病好些了吗?”
    何逸清点点头,“早好了,不然我娘也不可能带我出来。”
    常慧是个活泼性子,嘴也闲不下来,多数时候都是她说何逸清应,何逸清也不觉得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的。
    常慧突然问道:“哎对了,明儿我跟阿平和阿如她们约好了要去山丘那边挖荠菜,阿清你要不要一起?”
    阿平?阿如?这又是谁?
    何逸清脑子里对儿时的另外几个小伙伴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她想了想,便应道:“好啊,一起去,你明儿记得叫我。”
    常慧见她答应了很是高兴,“你放心,一定叫你!”
    牛车摇摇晃晃晃了近两个时辰,就在何逸清快颠吐了前,终于到了紫山寺脚下。
    山脚下的人十分多,似乎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这里。路两旁的摊子,行人,牛车马车,把整条路都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的牛车进不去了,跟车夫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和等候的地点,六个人便下了车。
    何父和沈氏要去集市上卖东西,而莫大娘和常慧则要去寺里进香,因此两家人下车后打了个招呼便分开了。
    集市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何父抱紧了安哥儿,沈氏则牵好了何逸清,不然一不留神就要分散了。而且每次大集上,小偷和拍花子都是最猖獗的,即使这里有捕快巡视也无济于事。自家带了两个孩子,何父和沈氏更是小心翼翼,一刻也不敢疏忽。
    四人在人群中挤了一阵,终于寻到了一处能摆地摊的空地儿。
    何父和沈氏快步走过去将位置给占了,又将肩上的包袱解开铺在地上,将十几朵绢花排列的整整齐齐,接下来就看能不能卖出去了。
    第9章 第一桶金
    在集市上卖东西没什么讲究,只消扯块粗布往道边空地上一铺,把要卖的东西摆上去就可以了,看中的人自然会问价,只要是价钱不差太多就出手。
    尤其是这大集,很多商贩跋山涉水的来一次不容易,为了尽快把货物脱手,卖的价钱一般比铺子里还要低上三成。
    很多人在这里买到了物美价廉的东西,回去一说,这一传十,十传百,就算离得远些,也会有人结帮搭伙的过来寻些值得的便宜物件,久而久之,大集就发展起来了。所以何父与沈氏也打算卖完了自家货物去逛一逛,寻摸些便宜实惠的家用。
    四人在道路边站了一会儿,沈氏见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人来,料想大家坐了一早上车,肯定都饿了,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玉米饼子和水壶分了,垫垫饥。
    他们家的摊子左边是个卖米糕的小贩,右边是个卖胭脂水粉的小贩,两人之间本来是秋毫无犯,见有人突然插进了他们中间,都警惕地打量了两眼何家卖的东西,见卖的是些女人用的绢花,跟他们的货物并不冲突,不会影响到自己生意,两人脸上方才摆上了几分笑意。
    不多时,就有个穿粉底细棉布衣衫的小妇人走了过来,她本来是过来寻摸些胭脂水粉的,只是还没在那卖水粉的小贩面前站定,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旁边摊子上的一堆绢花,双脚就像不受控制似的,直接打了个拐儿走到了何家摊子面前。
    待这个小妇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蹲下身子,一眼就看中了一朵桃粉色桃花样的绢花,她拈起来细细地打量着,又放在鼻下闻一闻,一股淡香味儿萦绕于鼻,真是越看越喜欢,当即问道:“大姐,你这个绢花怎么卖?”
    沈氏与何逸清对视一眼,价钱自然是在家就商量好的。“大妹子,这个绢花只要十文钱一朵。”
    “嗬!”这个小妇人像是吓了一跳,皱起眉头道:“怎么卖这么贵?一般铺子里普通的绢花也只要三五文一朵的,你们这绢花难道是镶了银子不成,可不要坑我啊。”
    虽说是自家卖的,但沈氏心里也觉得这个价钱贵了,可惜这是女儿一个人辛辛苦苦编的,女儿又一再坚持这个价,她拗不过女儿,只得同意了。
    好货不怕问,做生意最怕的就是遇到那种连问都不问放下东西就走人的,这才是另商贩最没辙的一类人。
    何逸清见这个小妇人虽然面上迟疑地皱着眉头,但是手里却紧紧地抓着绢花不放,轻轻一笑,脆声答道:“这位姐姐,咱家的绢花可不是一般的铺子里能比的。你看看这面料,你再上手摸摸,柔韧丝滑,颜色鲜艳,可都是上好的缎面,结实,不易褪色,跟别的铺子里普通的棉布可不一样!”
    见小妇人提起了兴趣,何逸清顿了顿又道:“还有这样式与编法,你看看这十几朵绢花,没有一个重样的,我敢说这在整个集市上都是独一份儿。您要不信,大可多走几家。”
    “这......”这小妇人犹豫道:“大姐,还是便宜点吧,十文钱有些贵,要是八文钱我就买了!”
    沈氏心里很想同意,何逸清却在后面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沈氏立刻道:“大妹子,这已经很便宜了,再便宜我们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何逸清又添了把火,“姐姐,你就买一朵吧,你戴上一定好看!我们这统共就十几朵,错过了这次可就没有了!”
    这小妇人将绢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盘看,想放下又实在是喜爱得紧,便咬咬牙掏出十文钱买下来了,并且当场就戴在头上了。
    小妇人走后,沈氏和何父都有些微楞地盯着掌心里的十文钱,有些无语。
    这连一文钱都不到的布料编朵花儿就出卖了十文钱?!这生意也太好做了!两人脸上都泛上了喜意。
    旁边卖胭脂水粉的小贩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他们一朵绢花竟然卖出了十文钱,心里是又惊又妒,他笑了笑,上前来搭话,殷切地说:“大哥大姐,恭喜开张啊!”
    何父正在喜悦中,故笑着应答道:“客气了!客气了!”
    这小贩转了转眼珠子又道:“我看你们这绢花颜色又鲜艳又好看,卖十文钱一点儿都不贵。”
    正巧这时两边摊子上都没人,何父就跟这小贩聊了起来,小贩说他是跟青石镇隔得不远的桃花镇上的人,两人颇为投缘,越聊越起劲。
    这小贩见何父长得憨厚,便不着痕迹地问道:“大哥,我走过不少地儿,还不曾见过这种绢花呢,你们是在哪儿得的?”
    何父正打算脱口而出是自己女儿编的,心里却打了个紧儿,顿了下便呵呵笑道:“这个啊,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从江南给捎带回来的,不多,就这十几朵。”
    这小贩还要再打探,都被何父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了。见何父嘴风紧,这小贩只得偃旗息鼓。
    何逸清在一旁看着,心里暗笑,她爹面上看着忠厚老实,实则内心是有成算的,岂能随随便便被人套话?
    万事开头难,好货不怕卖。已经卖出了一朵绢花,后面的十几朵也陆陆续续地被人买走了,只是少不了啰里啰嗦的讲价,不过沈氏和何父刚刚尝到了甜头,咬死了不松口,也一样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