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夜凉如水,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我看着窗外那几点灯光,像是僵坐在窗前的木偶一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砚却独独没有醒来的痕迹。
而我此时动弹不得,生怕有人会趁着这个时候闯进来。
悬着的一颗心,在那朝阳升起之后才稍稍放松下来,伤口开始结痂,可隐隐透着黑气,荆北再度推门进来,板着一张脸,他手里多了一个瓶子,稠得很,暗红色,像是酱一样。
“伸手。”荆北轻声道,他拿着小刷子,一点点将那暗红色的东西涂在我的手上,我没多说什么,只能任由他这样做。
“沉砚怎么还没醒来?”
“魂魄归于主位,需要时间,少则一整天,多则三五天,你别着急,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看着两条胳膊,肿的跟什么似的,抬起来一下,那麻酥酥的感觉,瞬间将我推向地狱,忍着笑意,不敢在荆北面前笑,不知道为什么看他总觉得有一种看严肃的兄长那种感觉。
荆北愣了一下,瞧着我那变成暗红色的手臂,他轻声道:“等半个小时,再把手洗干净了,到时候连一条疤痕都不会留下。”
荆北拿了那瓶药,起身要走,我愣了一下:“谢谢你。”
他愣在原地,眼神落在我的身上:“你好像很容易说谢谢?”
习惯性的应和一句,别人帮了我的,总不至于连句感谢都没有,我笑笑,心底依旧苦涩,一来疼得难受,浑身上下好像有很多的小蚂蚁钻着爬,二来不敢在荆北面前有所表现。
我这会儿就像是等待宣判的死刑犯一样,只等着荆北的验血报告,然后跟我说一句,对不起,认错人了。
我实在不想成为所谓的荆家人。一个祁家,一个秦家,就已经快要把我推入深渊,更何况这神秘莫测的北方荆家,要是扯上关系,指不定又是一死。
荆北转身要走,我嘟囔了一句,他身上有很浓的亲昵感:“你可不可以不走,我怕……”
“怕什么?我就在隔壁,但凡有人接近,我都能感觉得道,在确认你身份之前,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的。”荆北的声音很冷,他忽而顿住。“我昨晚说的话,希望你能听得进去,若是荆家人,最好断了与他的联系。”
“我不是荆家人……”我脸色煞白,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来接荆北的话。
他说是与不是,不是我一句话能说清楚,这是融入血液的事情,荆北说早前荆家大小姐失踪,已经引得荆家上下震惊不已,这件事情瞒了那么多年,荆家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这位大小姐。
可是偏偏这事儿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样,这么多年,别说大小姐了。就是那么一点儿的线索,都不曾看到。
“你们的小姐失踪,总归是有出生讯息吧,跟我的比对一下,不就清楚了吗?”
我看着荆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此人精于算计,属于高冷面瘫型,轻易也没多少表情,荆北说这事儿能作假的太多,要是我爸妈真心想瞒着我,真正的生辰八字,我肯定拿不到。
“你就安心等着结果吧,是荆家人就跟着我回去。”
荆北那霸道的口吻。也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就走了。
“哎……”我冲着他的背影,一点儿回转的余地都没有,甚至商量一下都不行吗?
我疼得坐起来,挥动两只肿胀的手,荆北说再过半个小时,差不多都能消下去,到时候把手上的药膏给洗干净就好了。
我很清楚,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基于我可能是个荆家人而为之,如果不是,他那样高冷的男人,怕是连伸出援助之手都不可能。
笃笃笃
有人敲门,紧接着便是尖叫声,我愣了一下,俞桑的喊声,她吼道:“你别过来!”
“怎么了?”
我忙过去,忍住浑身的疼痛,便看到蹲在角落里,四肢疲软的俞桑,她抱着双膝,哭得像个泪人。
荆北身上穿着奇怪的衣服,戴着半张面具,露出两个尖利的獠牙,只是一眼,倒是足以把人吓坏,可是俞桑不是那样柔弱的女人,她慢慢站起身来。
我看到她手上沾满鲜血,愣了一下,荆北关上门。
“小川,我完了。”俞桑抽噎着,在看到我那肿的跟什么似的的双手,她愣了一下,“你怎么了?中尸毒了?”
我僵在原地,刚才不小心把脖子扭了,一身的伤痛,难受地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俞桑跟我坐在一块,她的双手都在抖:“川儿,你家有酒吗?”
我点头,有些度数不高的果酒,睡前喝得,俞桑这姑娘,早前没怎么喝过酒,便是果酒喝下去,也是面色赤红,她把手摊在我的面前:“俞九龄受伤了,刀子扎进他的心口,我才发觉这事情有多难。”
“你杀了他?”我愣了一下,她满手是血,这样子看着也是渗人。
俞桑摇头:“最后那一刻,我犹豫了,俞九龄狠狠地将我踢开,他说我是废物,要我永远离开俞家。”
俞桑站在那儿,我愣了一下,俞九龄忽而暴怒。只是因为俞桑昨夜偷偷摸摸去找他,甚至早就计划要跟俞九龄来个一刀两断。
“这样的话,他说过不少,小川,我倒是想这一次是真的,我好累,我好怕啊。”俞桑哭着说,我愣在那儿,疼痛慢慢被酒精麻痹掉,手也没有之前那么肿。
俞桑手足无措,她疼惜地看向我,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寥寥几句,才说了昨夜的事情给她听。
“你隔壁新搬来的那个,貌似比陈蝶魄还要麻烦。要不换个地方住吧,小川,要不我们一起走吧,沉公子呢?”俞桑慌得很,这会儿借着酒劲,说出她藏在心底一直不敢说的话。
俞桑也就在我的面前大胆一些,早前被压抑地太过,这会儿完全不敢表露自己的心声。
“你就那么害怕俞九龄?”
俞桑此刻委屈地坐在那儿,脸都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不是怕,是成了习惯。”
最可怕的是成了习惯,她说听到俞九龄的声音,她的身子都会抖,心跟着颤抖。跟他说话,更是吊着一颗心,俞桑害怕,她祈求有一个新的解脱。
“沉公子说得对,我的事情,当断则断,他凭什么掌控我的生生世世,就凭借俞家养了我?”俞桑此刻红了脸,神色莫名有些可爱。
我站起身,去浴室想把手洗干净,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听到屋子里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玻璃瓶落地的响声。我猛地愣住,赶忙把手上那暗红色的东西给洗掉。
果不其然,荆北说的没错,这东西的效果太好了,只是那么一小会儿,手上的红肿消下去了,连带着那几道伤口,疤痕都没有。
就像是完完全全没有受过伤一样,白净的两只手臂,我忙走出来,便看到俞桑拿着酒瓶子,狠狠地对着墙壁:“俞九龄,你不就是想要我死吗?我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