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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节

      他来历不明,身份不明,有着超群的医术,又能采到世间最为稀有的灵药,却自称“布医施药,四海为家。”
    自辛子阑不告而别后,黎夕妤时时会在心中猜测他的身份,可猜测也仅仅只是猜测。
    那人看似风风火火、神经大条,却有着十分细腻的一颗心,且他总是身穿金黄色的袍子,从不曾脱下过……
    关于辛子阑的秘密,司空堇宥或许知晓,可他从未曾与她提及过。
    而如今,身前的毓宜应当也是知晓着什么,却同样不愿与她提及。
    “夜已很深了,夕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就在黎夕妤失神之际,毓宜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她连忙转回目光,向着毓宜拱手行了一礼,道,“有劳王子殿下挂念,接下来的一月里,我与伯父二人还将继续叨扰,还望殿下莫要嫌弃才是。”
    毓宜笑着摆手,摇头道,“既是司空将军所托,那我无论如何也会照顾好二位。倒是这异国他乡的,二位若是有何不适,可千万要与我说才是!”
    黎夕妤含笑点头,“多谢殿下。”
    “夕姑娘早些歇息,我便先告辞了。”毓宜说罢,向黎夕妤礼貌性地行了一礼,便蓦然抬脚,向屋门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黎夕妤的眼皮,陡地跳了两下。
    心底渐渐涌起一股十分强烈的不安,她颓然地坐在床榻边,心底思绪万千、五味陈杂。
    这股不安并非来自于毓宜。
    相反,毓宜今夜行事说话虽有些怪异,但她却并未察觉到半点不善。
    而她心中时刻萦绕着的,却是那封由司空堇宥亲笔所述的信。
    她尚且记得那时毓宜向她望来的神色,心中的烦忧更甚了几分。
    她便处在这般的境况下,倒在榻上,一动不动地,睁眼过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
    当她推开房门,欲去往司空文仕的房中探望时,竟发觉院中守着众多侍卫,足有二十余人。
    她心中一惊,正疑惑间,便有一人开了口。
    “公子莫要紧张,我等乃是奉殿下之命,时刻守护二位安危。”其中一人向她抱拳行礼,出声解释。
    黎夕妤轻轻点头,对于毓宜如此的安排,她自然理解。
    只不过……为何会派来如此多的侍卫?
    她有些思索不明,便也将之忘却,抬脚走出房门。
    屋外寒风猎猎,黎夕妤下意识紧了紧衣领,便迈步向司空文仕的客房走去。
    然她刚走出两步,那人又突然将她唤住,沉声道,“近日正值穷奇国生乱,公子若是无要紧事,便莫要出府了。”
    听闻此言,黎夕妤的心头蓦地“咯噔”一颤,下意识便问,“夔州如何?两军可是开战了?”
    那人先是一怔,很快意识到自己似是说错了话,连忙摆手,妄图转移话题,“今早天还未亮,住在这间客房的先生便醒了。想必也因着身处异国他乡,颇有些不适。公子既要前去看望,那属下也不便再打扰。”
    这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措辞,令黎夕妤瞬间了然。
    她不再纠缠,蓦然动身,去寻司空文仕。
    她在司空文仕的房中待了约莫两个时辰的光亮,为他揉肩捏背,与他闲聊作伴。
    直至午时前分,披着深紫色狐裘斗篷的毓宜寻来,黎夕妤方才与司空文仕道了别。
    毓宜身后跟随着两名婢女,手中各捧着一只托盘,盘中盛放着两只砂锅,正散着浓香。
    那香味传进鼻中时,黎夕妤的胃部蓦地便绞痛起来,她倒真是有些饿了。
    “司空伯父的膳食稍后便会有侍从送去,公子若是不介意,可否与我共进午膳?”毓宜的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给人带去莫名好感。
    对于一个王子的要求,黎夕妤自然不敢拒绝。
    她微微颔首,轻笑道,“殿下说笑了,能与您共进午膳,那可是我的福分。”
    说罢,她立即走在了前方,快步到得自己的客房门前,将两扇门推开后,便伸出一只手臂,“殿下,请。”
    毓宜步入房中后,脱去那厚重的斗篷,将之挂在墙边。
    后又遣退了那两名婢女,屋中便唯有他们二人。
    他犹自到得桌边,将那两只砂锅的盖子掀开。
    一时间,更加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间房中,黎夕妤走近后,便瞧见了两锅珍馐美馔。
    “这是我特意命人熬煮了整整一夜而成的老鸭汤,味道应当不错。”毓宜说着,又将碗筷递给了黎夕妤。
    黎夕妤木讷地接过碗筷,未能想起先道谢,反倒问,“殿下,那伯父那里……”
    “放心,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伯父,稍后他那里送去的午膳,不会比我们吃的差。”未待黎夕妤将话说完,毓宜便已然出声回应。
    黎夕妤这才放了心,便坐在木椅上,垂首望着身前的美食。
    这是整只老鸭所炖制而成,色泽清淡,却透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
    “吃吧。”毓宜勾唇一笑,先行动了筷。
    黎夕妤盯了他片刻,只觉他吃饭时的动作十分斯文,慢条斯理却不乏修养,浑身上下皆透着尊贵之气。
    犹记得每每与司空堇宥共同用膳时,他也是这般的姿态,恬淡安宁,不发出半点奇怪的声响。
    思及司空堇宥,黎夕妤的心猛地揪起,面对眼前的美食,便蓦然没了兴致。
    “殿下,”她忍不住出声,唤他。
    毓宜朝她望来,微微挑眉。
    黎夕妤思索了片刻,仍是决意将心中所思虑之事问出口,“我听说,近日穷奇不太安宁。可是夔州出了何事?少爷与那位皇帝……他们,开战了吗?”
    对于她的问话,毓宜似是早已料到般,并未表露出太过惊异的神色。
    他凝视着黎夕妤,声音依旧平和,却道,“先用膳,稍后我再与你细说。”
    无奈,黎夕妤只得听从他的吩咐,埋下头去,一勺又一勺,失神地喝着鸭汤。却觉这汤中隐隐散着一股轻浅的药香。
    她喝了几口后,许是被这浓郁的气息所感染,蓦然间胃口大开。
    她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汤,暂且将心中所有的思虑压下。
    直至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终是吃饱喝足,放下碗筷时,却见毓宜正眉眼带笑,好整以暇地凝望着她。
    黎夕妤窘迫地笑了笑,“让殿下见笑了。”
    毓宜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竟道,“看姑娘满面愁容的模样,想来也无甚胃口用膳,我这才命人在这汤中添加了些许开胃的药材,还望姑娘莫要怪罪才是!”
    听了这话,黎夕妤惊愕极了。
    难怪她会觉得这汤中有药草的气息,难怪她喝了几口汤后,便蓦然间有了胃口。
    对于毓宜的一番用心,她自然要全然接受,却又觉有些承受不起。
    “有劳殿下费心了,我很感谢。”黎夕妤颔首,浅笑着,道谢。
    片刻后,她又抬眸,目光中满含殷切,“殿下,能否与我说说如今夔州的情势?”
    毓宜却并未立即回话,反倒唤了那两名婢女入内,将砂锅与碗筷端了出去。
    待这一切完成后,他拢了拢衣袖,方才回话,“司空将军麾下仅有不足二十万的兵马,已于今早集结完毕。而穷奇国新皇却率领着三十万大军,将整座夔州城围堵得水泄不通。”
    毓宜的声音不咸不淡,开口的力道也不轻不重,仿若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可确实,此事当真与他无太大的关联。
    可他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番话,传进黎夕妤耳中时,却令她的心禁不住颤抖不休。
    “想来这一战,最迟会在今夜戌时拉开帷幕。”毓宜又道。
    “那依您所看,这场战事一旦展开,我家少爷是否能够获胜?”黎夕妤迫不及待地问出心中最为关切的疑问。
    毓宜却微微扬眉,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片刻后回,“双方兵马虽悬殊巨大,可司空将军乃是用兵奇才,这一场仗……孰胜孰败,尚不能在此时下定论。”
    黎夕妤暗自咬唇,思索了片刻,又问,“那么这一场仗,又会持续多久?”
    “司空将军向你承诺的期限,是多久?”却听毓宜反问。
    黎夕妤先是一怔,随后如实回答,“少爷说,最多一月。”
    毓宜听后轻轻点头,“一月时间,倒是差不了太多。然这场仗关系重大,即便司空将军赢了,他未来要面对的,还有更艰难的挑战。故此,夕姑娘,你有何打算?”
    听了这话,黎夕妤又是一怔。
    她沉默着思索了片刻,一双眉头便蓦然蹙起。
    先前司空堇宥与她所说,最多一月便会亲自前来接她。
    当时她并未细细思量,此番经毓宜提点后,方才发觉,司空堇宥将面对的种种危难,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更甚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