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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节

      “少爷……”
    “滚出去!”
    司空堇宥更加凌厉地怒吼着,天宇终是不敢再停留,连忙转身退了出去。
    待他离开后,司空堇宥又向后退了几步,撞在了桌案上,险些摔倒在地。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喃喃念着,眼眶愈发红润,却是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信上的内容。
    可这是厉莘然的字迹,那鲜红的王侯印章,是不会有错的……
    司空堇宥独自一人待在帐中良久,直至四个时辰后,天色已暗,帐外有狂风阵阵,他方才开口,唤道,“来人!”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守在帐外的天宇耳中。
    天宇立即进帐入内,见司空堇宥一派平静,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唯有那一双眼眸,血丝遍布。
    “少爷,您……还好吗?”天宇小心翼翼地开口,关切地问道。
    司空堇宥并未回应,却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将祝寻找来,我要见他!”
    “……是!”
    天宇离开后,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身黑衣的祝寻便走了进来。
    他站定在司空堇宥身前,随后蓦然俯身,单膝跪地,拱手道,“少爷有何吩咐?”
    司空堇宥自桌案上拿过一封书信,递至祝寻眼前,“去寻辛子阑,将这信交与他!”
    祝寻没有半点迟疑,立即接过书信,“属下领命!”
    自祝寻到来至他离开,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
    司空堇宥凝神望着桌案上的烛火,双眸一动也不动。
    可随着火焰的摇曳,他眼底的腥红也随之跳动。
    半晌后,他捏紧了双拳,咬牙切齿,“闻人……玥!”
    时光匆匆,飞速闪过。
    转眼竟又是一月。
    天气变得愈发炎热,黎夕妤仍旧住在永安寺中,谁也未曾等来。
    自当初一别后,厉莘然始终未能归来,黎夕妤虽有些疑惑,却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实则她每日被困在寺中,彻底与外界断绝了联络,她丝毫不知晓,厉莘然此时正在荣阳城,经历腥风血雨。
    她同样不知晓,她费尽心思送出去的信件,最终竟未能去到厉澹手中。
    那封信送至长公主府后,厉绮迎便差人将其送去宫中,可最终几经辗转,却落在了闻人玥的手中。
    自司空文仕离世、厉莘然走后,便再也无人为黎夕妤按摩手掌心。
    她每日里按时服药,但凡是大夫开出的药方,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吞下肚。
    可即便如此,却也因着心中思虑过重,而令身子每况愈下。
    她四肢抽搐的频率已由最初的两三日沦落为如今的每夜抽搐。
    每每到得夜深人静,她即便蜷缩着身子,那痉挛时的痛感仍旧令她难以忍受。
    而为了不惹文彦担忧,她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紧紧咬着身上的棉被,直至痛到昏厥……
    曾经几度,她因无法承受这样的疼痛,恨不能将“羽晖”拔出,自行个了断。
    可终究却又因着心底强大的恨意,她无法自行了断。
    无论如何,这一生纵然是下了地狱,她也一定……要拉着闻人玥一起!
    她不可否认,她如今之所以忍受着痛苦而活,全是因为恨。
    她因恨而活,如同两年前,被家人无情残害时那般,只为了恨……她不甘于命运,便要坚强地活下去。
    这日,天空有些阴沉,空气亦有些憋闷。
    这样的天气,无疑是要降雨。
    黎夕妤如同往日那般,独自一人在院中,手中握着“羽晖”,依照记忆中的招式,反反复复地练习。
    从前司空堇宥教授过她基本的防身之术,她却因提不起兴致而从不曾认真练习过。
    到了如今,她追悔莫及,便唯有拼命地练。
    文彦跑来时,正好见她抓着匕首,刺向一旁的树干。
    “姐姐,您这是做什么?”文彦惊呼出声,双眸大张,竟有些害怕。
    黎夕妤收回匕首,敛了周身的冷戾之气,大步向文彦走去。
    可文彦的脸色已变得苍白,他连连向后退,惊惧不已。
    黎夕妤眉头一蹙,一时间有些无措,便唯有柔声道,“文彦,你别害怕,姐姐是不会伤害你的!”
    可文彦却仿佛并未听见她的声音般,竟猛地转身,仓促逃离。
    黎夕妤的眼皮突然跳了两下,只觉心口堵得慌。
    在这佛门圣地,本就见不得血光,文彦怕是从未见到如此模样的她,一时有些害怕,倒也算正常。
    她并未思虑太深,握紧了刀柄,继续练习。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突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刀刃直直刺进土壤之中,她摔了一身的灰尘,却并未急着起身。
    只因为,此刻她的双腿,正止不住地颤抖着。
    自她配合诊治以来,极少会出现白日里痉挛的现象,而这突如其来的一跌,令她忍不住蹙眉。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子状况究竟有多糟糕,倘若再不能手刃仇人,她怕是要撑不住了。
    就在她趴在地上思索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不轻不重,步伐极稳,绝不是文彦。
    她正要起身,便听见了一阵咋舌声,“啧啧啧……”
    听见这声音的那一刻,黎夕妤心头大惊,连忙便要起身。
    可她的双腿仍在抽搐,一时半刻根本无法起身。
    她咬紧了牙关,以双手撑地,拼尽了全身的力道,努力地想要站起。
    而这时,那人也已走近,连带着嘲讽鄙夷的话语,也一并到来。
    “都已沦落至此了,竟还妄想去到皇上身边,黎夕妤,你还真是不自量力!”
    这再熟悉不过的女音,是黎夕妤痛恨了数月,恨到几近发狂的人。
    她曾在心中设想过无数个与闻人玥对峙的场面,却如何也想不到,此刻的她竟会如此狼狈。
    她拼了命,终是令自己直起上身,却仍旧无法站起。
    她便唯有坐在地上,抬眸向来人望去。
    但见她身着一袭烟灰色布衣,头戴一顶烟灰色布帽,手中挂着一串佛珠,竟是女尼的装扮!
    黎夕妤惊讶极了,可掩在袖中的一双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很快,闻人玥走至身前,缓缓蹲下身子,直视着她,“黎夕妤,我们又见面了。”
    闻人玥的声音冰冷无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更浓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要见皇上,想要留在他身边。不过是为了寻找更好的时机……杀了我!”
    黎夕妤听她说着,却不由得笑出了声,目光一片平静,“你既然知道,还敢亲自送上门来,莫不是活腻了?”
    “哼!”闻人玥一声冷笑,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这么多年过去了,厉莘然还是半点不见长进!他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却在这寺中留下如此多的心腹,实在可笑!甚至,他这些心腹皆是无用之人,我不过佯装成尼姑,竟也能在这寺中来去自如!”
    关于闻人玥的后半句话,黎夕妤并未听在耳中。
    她双眉一拧,沉声问道,“王爷他出了何事?”
    “有人拿出他与司空堇宥私通的证据,皇上已将他软禁在宫中,怕是再也回不来了。”闻人玥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可话语却无比阴狠,“黎夕妤,我实在不解,为何这天下的好男儿都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究竟哪里好!”
    黎夕妤握紧了双拳,此刻她的仇人便在眼前,她恨不能一刀砍死她!
    当这念头生出时,她竟鬼使神差地,做了!
    她猛地自地上拔出“羽晖”,而后向着闻人玥的心口,狠狠刺去。
    闻人玥却只是挑了挑眉,眼中闪过几分不屑,蓦然伸手,便将黎夕妤的手腕一把抓住。
    黎夕妤立即挣扎,可以她绵薄之力,又如何能够与强悍的闻人玥对抗?
    闻人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顺势仍在了一旁,冷笑道,“如此不自量力的女人,少……司空堇宥竟还会将你当做珍宝,委实可笑!”
    黎夕妤听后,嗤笑道,“可你闻人玥不也已如愿以偿?司空堇宥他对你……可还算温柔?”
    一番问话,令闻人玥一时愕然。
    可她似是不愿与黎夕妤废话,便松了她的手腕,转而捏住她的下巴,冷冷地道,“前几次,皆因奉皇上之命抓你回去,故而我不敢伤了你。但今日……我只身一人前来,要的便是你的命!”
    黎夕妤被她捏得有些痛,一双眼眸逐渐染上了红光,咬牙切齿地回道,“即便你不来寻我,我也势必要去找你!闻人玥,你我二人之间的仇怨,是时候该清算了!”
    “哈哈哈……”蓦地,闻人玥竟仰头大笑,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你有什么资本与我清算?如今这院中连一名守卫也没有,你又沦落至此,要拿什么……来与我对抗?”
    黎夕妤咬了咬牙,不免有些后悔。
    先前,她只想独自一人好生练习用刀之法,便将院中侍卫遣散,请他们守在院外便可。
    可依照眼下的情形来看,他们仿佛……已被闻人玥制服。
    黎夕妤别开脸,挣脱了闻人玥的桎梏,缓缓站起身。
    她的双腿已停止抽搐,双拳依旧紧紧握着。
    闻人玥也随之起身,黎夕妤凝望着她,竟道,“闻人玥,你敢不敢与我比试一场?”
    “比试什么?”闻人玥觉得好笑,便挑眉问。
    “就比拳脚功夫!”黎夕妤答得爽快,斩钉截铁。
    此番,闻人玥笑得更加猖狂了,她双手抱胸,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嘲讽,“黎夕妤,我没听错吧?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与我比试拳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