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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但罗衣的表情却不似玩笑。
    他顿时急了,甚至忘记了分寸,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几分:“这是哪个骗人的江湖术士说的鬼话?夫人不要信!这不是真的!您是这样好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两人在山百味的窗边说话,没想到落在楼下的一个人眼中。
    这人正是许连山,他凑巧路过这边,无意中抬头,就看见自己的妻子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那个男人,比他年轻,比他俊秀,比他高大。
    他眼底一片阴狠:“好,你们好!我还道冤枉了你们,原来你们早就背着我勾搭在一起了!”
    那日之后,王玉莲便动了胎气,他找了城里仅次于周大夫的孙大夫给她开了药,日日吃着,效果却并不好。他有预感,这个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小桃的肚子里还有一个,而且胎相极稳,但他并不敢掉以轻心。他子嗣艰难,想要留个根,需得比旁人更努力才是。于是,他买了壮阳药,日日在陈绵绵的身上耕耘。
    许是壮阳药吃得多了,没什么作用,三次里头有两回是成不了事的。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居然就落得这样。再看年轻靓丽,极富魅力的罗衣,以及挺拔英俊的高大青年,嫉恨得扭曲了脸。
    “走着瞧!”他阴狠地道。
    罗衣到底没有答应赵仁。
    她跟他说,给她批命的是当世高人,绝不会有错,便撇下他走了。
    李曼娘的任务快要结束了。
    王玉莲的孩子留不住,小桃的那一胎看着稳,但无论如何也生不下来。
    至于许连山的家财?早已经折腾尽了,如今连下人都养不起,遣走了几个。
    许连山的身体更是彻底坏了,她上回见他,发现他脚步虚浮,身形佝偻,两鬓甚至见了银丝。
    罗衣盘算着,等到尘埃落定,她差不多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自己支配。
    李父一家已经搬到了安定城,李家兄弟又都是勤快人,一家子蒸蒸日上,不必操心。
    李一善的学业不错,想必将来能够给李家争光。至于小兰,她为李一善经营着胭脂记,也不必忧心。唯有赵仁,只怕要伤心一阵,才能彻底抛开去。
    总的来说,罗衣认为这次任务做的不错。她心里想着,等到任务结束,她就带着银子远走,去别的城池瞧一瞧。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也不至于叫这些人伤心。
    她打算得很好,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夫人,赵仁给人抓错药,吃死了人,被抓进大牢关起来了!”赵五急慌慌地来报。
    罗衣惊愕:“什么?!”
    她脸色微变,难道是她上回对他说的话,惹了他伤心,以至于抓错了药?随即,她摇摇头,赵仁不是这样脆弱的孩子。
    “我去瞧瞧他。”罗衣起身,往衙门行去。
    但她没见成赵仁。有人给牢头使了银钱,不许任何人探望赵仁。
    罗衣沉着脸回来了。
    “去看你的姘头了?”才进门,就见到笑得一脸古怪的许连山,“他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好?”
    罗衣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擦过他就往里进。
    许连山的脸上顿露怒色:“你给谁脸色看呢?姘头没救了,就给自己的丈夫脸色看,李曼娘,你这样无耻,不知道你父母兄弟知不知情?”
    罗衣的脚步顿了顿。她转过身,看向许连山:“他不是我姘头。我为人如何,我父母兄弟自然知道。大爷有闲心操心我的事,不如去陪一陪王姨娘,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乐观呢!”
    被戳了痛处的许连山顿时跳脚,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以为你能把他救出来不成?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淡定,呵!我告诉你,不仅你救不了他,谁都救不了他!”
    罗衣神色一动,抬脚朝他走过去,打量着他狰狞的脸:“是你做的?”
    “不错!”许连山扬起下巴,一脸快意地看着她,“没想到吧?你们两个勾三搭四,不知廉耻,没想到会被我撞见吧?李曼娘,你不肯叫我近身,就一辈子在府里守活寡吧!”
    他笃定罗衣和赵仁有苟且,无论如何,也不肯叫自己头上越来越绿。罗衣既然不叫他近身,也不肯给他生孩子,那就像一棵无人理睬的杂草,在府里枯萎吧!
    “不好了!”忽然,不远处传来下人惊慌的声音,“王姨娘小产了!”
    本来一脸得色的许连山,闻得此言,顿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王姨娘她刚刚小产了……”下人哆哆嗦嗦地道。
    许连山一把推开他,大步往王玉莲的院子里走去,连身后的罗衣都忘了。
    罗衣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掌:“好啊,好啊!许连山,你害人害己!你前脚害了无辜的人,后脚自己的儿子就没了!实在好啊!”
    下人听了她的大笑,也很唏嘘。他曾经听人说,大爷头些年做生意的时候,没少做坑蒙拐骗的事,还曾经把一个美满的家庭给坑的家破人亡。如今瞧着,只怕是真的了。不然,怎么会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王玉莲的孩子没保住,只有小桃的肚子里还揣着个宝贝疙瘩。
    “还不放人?”罗衣笑吟吟地道,“再不放人,只怕小桃肚子里的那个也保不住。”
    许连山瞪她:“你少胡说!小桃的肚子好得很!”
    他不肯相信是自己做了害人的事,才使得子嗣艰难。
    “我看你撑到几时!”罗衣轻蔑地道。
    许连山每天吃饭一样的吃药,在陈绵绵的身上耕耘。
    他受得住,陈绵绵却受不住了,哭着求他饶命。许连山勃然大怒,把她打了一顿:“你是不是觉得爷不行了?告诉你,爷再不行,也能叫你死去活来!”
    但陈绵绵的肚子始终没消息。
    倒是小桃好吃好喝,肚子稳稳当当,吹起似的大了起来。
    “如果你顺利生下儿子,我就把你扶正!”
    这句话传到罗衣耳中,笑了笑,没有往心里去。
    前些日子,她花了些银钱,把赵仁从牢里捞了出来。
    赵仁并没有真的抓错药,虽然死了人,却与他无关。罗衣使了银钱,叫那些人不要再闹,又买通了跟许连山交好的官员,顺利地把他捞了出来。
    只不过,他在里头着实吃了些苦头。衙役们得了许连山的拜托,把他一顿好打。罗衣把他捞出来时,他一条腿断了,肋骨也断了好几根,有一根差点就戳破他的肺。
    罗衣把他养在客栈里,每天给他送吃的,给他换洗上药。过了些时日,他身上的轻伤渐渐好了,只还有断骨的地方需要长期休养。
    这一日,赵仁趁着罗衣给她上药,忍痛起身抓住她的手:“夫人……”
    他看着她,什么也不说。薄唇倔强地抿起来,一脸执着地看着她。
    罗衣这次没有如往常那般拂开他。
    “想报仇吗?”
    第19章 你纳妾啊
    一转眼,小桃要生了。
    院子上空响起一声又一声凄厉叫喊,积年的老人直撇嘴:“现在就喊得这么大声,后头哪还有力气生?就知道争宠的蠢娘们。”
    “夫人,小桃这一胎该不会要生下来吧?”小兰的神情有些莫名,“她就这么好运道?”
    金香儿被卖了,陈绵绵几乎废了,王玉莲如今疯疯癫癫的,只小桃揣着个宝贝疙瘩,自自在在地到了今天,还要生了。
    “不好说。”罗衣道。
    小桃从早上叫到晚上,叫到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了,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
    许连山急得不行,花大价钱买了老参,切成片给她含在口里,叫她务必有力气生下这一胎。
    他如今与废人无异了,之前掏空了身子,现在吃什么药也补不起来了。如果小桃这一胎没生下来……
    待到第二日清晨,小桃气若游丝,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而她的肚子仍然高高鼓起,一点儿也没有生的迹象。
    “她吃得太好,又不大动弹……”稳婆也没有办法,忙了一整天,孩子就是不下来,叹气道。
    小桃最后也没有把孩子生下来,而且自己的命也没了。
    许连山气急,大步冲进产房里,满屋子的血腥气,刺激得他眼眶充血,他手里拿着刀,一步步走到小桃的床边。
    骇人的样子吓坏了稳婆:“许家大爷,您要做什么?”
    “把我的儿子救出来!”
    稳婆吓得晕了过去。
    等稳婆醒过来,就见许连山的头上、身上全是血,手里更是血糊糊的,而他的手里捧了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孩,此时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声音,似哭似笑。稳婆吓得尖叫一声,再次晕过去。
    小桃一尸两命的消息,传到了罗衣的耳中。她挽发的动作顿了顿,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是时候了。”
    仔细挽好头发,往脸上涂了薄薄的一层胭脂,又轻轻抿了下口脂,见到一张明艳的容颜,才笑着走出房间。
    她来到小桃的房里,正看见许连山一头一身的血,凶狠得就像是亡命之徒。他见到她走进来,把手里早已断气多时的青紫婴孩一扔,朝她走了过来。
    罗衣余光瞥到稳婆的身影,走过去踢了踢她:“醒醒。”
    稳婆转醒,睁开眼睛看到许连山的骇人模样,尖叫一声,接生钱也不要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跑了。
    屋里只剩下罗衣和许连山。
    她笑了笑,对他道:“大爷,你看,你坏事做尽,断子绝孙了。”
    “你胡说!”许连山赤红了眼,上前就要掐她的脖子,“肯定是你害的!我掐死你个毒妇!”
    他已经疯了。
    罗衣从容地避开,笑着道:“我早先跟你说,叫你把赵小大夫放了,兴许小桃这一胎能好好生下来。你不肯听我的,现在这样……”
    她语气柔柔的,听在许连山的耳中,却愈发疯狂起来:“果然是你!你恨我不放过赵仁,就害了小桃,是不是?你这个毒妇!你怎能这么狠毒!”
    他冲过来要跟罗衣拼命,被罗衣一脚踢在膝盖上。
    “扑通”一声,他跪在了地上。
    “赵仁早就被我捞出来,我害她做什么?”罗衣轻轻巧巧地道,“你还不知道你为何会落得这个下场吗?”
    她的神情带了悲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显得遥远而神圣,叫许连山脑中一清:“为什么?”
    “因为你纳妾啊。”罗衣弯腰,怜悯地看着他道:“你背叛誓言,一意纳妾,曼娘期待多时的孩子被你打掉了,你仍然执意纳妾,那便让你尝尝纳妾的滋味。”
    许连山的眼前浮现出三年前的场景。那件事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一片模糊。他怔怔地道:“就为这个?”
    他不就是纳妾吗?他又没有休妻。
    “你问我要了两千两银子,开着铺子,日日过得悠闲,现在却同我算这个账?”许连山很快再次被愤怒冲昏了头,爬起来张牙舞爪地朝罗衣扑过去,刚踏出一步,膝盖下面又挨了一脚,再次狠狠跪在地上。
    “我同你说过,李曼娘死了。”罗衣敛了笑容,冷冷地道,“她是被你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