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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芬芳六零年代》
    作者:洲是
    文案:
    聘婷意外回到六零年代,原本已经做好了得过且过的准备,谁知家中变故,意外入伍,从此生活改变轨迹。
    她,是文工团的一朵娇花
    他,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清贵军官
    平凡的生活,不凡的使命,谁说军人没有爱情?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爱情战争 年代文
    主角:何娉婷,翟仲凌 ┃ 配角:陈婷,石秋柏,何成辉
    作品简评:
    现代女白领穿越到六十年代,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一名文艺女兵。在文工团里,她从龙套成长为台柱,从一名新兵成长为了一名军官。她在芬芳的岁月中尽情绽放光彩的同时,也收获了令人羡艳的爱情。他,来自于军人家庭,读过军校,上过战场,带着些许的大男子主义,又把她放在了心尖上疼爱。一起走到最后她总算明白,爱,是无需多言。但我的整个生命,正因为有你,才值得细细回味,慢慢品尝。本文行文轻松,故事发展和人物成长自然流畅。故事前半段讲述两位主人公之间的爱情故事,后半段融入了战争和创业的元素,向读者描述了关于时代,关于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故事。主人公在甜蜜生活的同时,也力争上游,最后实现了人生意义上的升华,成为了对国家,对家庭有贡献的人。
    第一章
    天蒙蒙亮,娉婷就顶着寒冷起床了。北方的冬天真是冷,特别是屋子都是用泥塑的,娉婷总觉得有风渗进来,有种透心凉的感觉。做了不少心里建设后,娉婷才慢腾腾地把衣服放在被子里烘热,说实话,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离开暖烘烘的炕也是需要勇气的,如果不是不好意思一整天都赖在床上,她是真的不想起床。
    穿好棉袄棉裤,推开房门,土房土墙泥土地,满眼都是土黄色。屋子周围零星有几颗好大的树木,叶子已经掉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平添几许萧瑟。北风冷咧地吹着,吹的娉婷脸颊生疼,鼻子冻得发涨,一路小跑到厨房,准备烧了热水再去洗脸,至于早饭,反正今天就她一个人在家,随便应付两口也就是了。
    坐在灶台前,娉婷脸上映着火光,看着正在燃烧的柴火发着呆。本来她活得好好的,毕业了,有了工作,工资尚可,找了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正是爱情、面包双得意的时候。谁知道上了个街,莫名其妙遇到了抢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一个陌生男人捅了一刀,只记得当时她已经吓傻了,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没人敢上来救她,血不停地往外涌,她自己捂着伤口,渐渐全身都开始发凉。最后的记忆是她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看到穿着制服的医生和警察往她的方向奔跑而来,然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这里,成了这个生活在1965年,年仅十七岁的北方小姑娘何娉婷。
    要说她和这个姑娘有什么相同点,应该也就是名字都叫娉婷罢。“娉婷”是用来形容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也用来借指美人。她出生时皮肤白嫩,眼睛又大又圆,一看就像她妈,是个美人胚子,就因为这样她爸才给她取名娉婷的。而这个北方的农村姑娘,竟然也跟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挺有缘分。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何娉婷,她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用家里唯一的一块小镜子看过她现在的长相后,她表示还能接受。如今她的皮肤有些干燥,脸颊上还有那么一点高原红,忽略这些的话,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起码眉目秀丽,骨架小巧,配上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像传统北方姑娘的样子。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实在是她深知皮相的重要性,要是长得丑,出生年龄又大了那么多,那她岂不是亏得很?心里想着这些,手里拉风箱的动作也没停。趁着火势大,娉婷起身从屋角捡了两个红薯放进灶膛里,就准备拿它们当自己的早饭了。原汁原味的东北烤地瓜,这在穿之前得好几块钱才能买到呢,现在倒成了果腹的金贵粮食了。
    这会儿刚过了□□,农村里倒不至于饿得狠,但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娉婷家在队里条件算不错,因为她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里,虽然他们在生产队里不上工,没有工分,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偶尔还有粮票肉票油票地寄回来,家里就娉婷和许桂兰母女俩,许桂兰自己也在村里上工,有了工分自然有粮食可分。母女俩除了自己的吃食,就是过年过节孝敬孝敬长辈,或者亲戚间相互来往,其他也没什么可花费的,日子相较很多人家而言算是宽松了。但也仅限于不饿着而已,毕竟资源匮乏,又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过的节省,没有谁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
    许桂兰对闺女是真心宠爱,自己一个人忙着家里家外一摊子事,连家务都很少让娉婷沾手,更别说下地挣工分了,因而娉婷比同村的女孩皮肤要白嫩不少,并且她还在县里上高中,要知道农村里很多女孩是不上学的,就冲这,娉婷在村里就非常特殊了。现在正是寒假,北方天气冷得早,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了可干了,最近大家忙活的是修路的事。昨天下午,许桂兰正在上工,队长急急忙忙通知她去市里,到现在还没回来,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忧。
    一下子到了六十年代,娉婷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一个标准的九零后,一下子倒退成了四零后,生活质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以前上学好歹也是个学霸,历史学得不错,知道这个动乱的年代里日子并不好过,同时她又明白,过分担心爱你没有什么用,她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争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外,其余也无能为力。
    如今聘婷的家庭比较简单,父亲何跃强和哥哥何成辉都在部队当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这些亲戚,不过几个儿子早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如今跟着大伯过,何跃强作为老二早就分家单过了,所以现在在家的就只有娉婷和许桂兰。庆幸的是娉婷小时候也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在北方生活过,凭着她得观察,很多事也做得有模有样,适应得很快。
    当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时,娉婷听到有人敲响门,她以为是许桂兰回来了,急忙跑了出去,没想到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许桂兰,而是爷爷何富贵。
    “婷婷呐,你妈昨天回来没有?”何富贵手里拿着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被岁月磨蚀,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急。和许多普通本分的农民一样,何富贵一辈子只知道种地、攒钱,一下子拉巴了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也是很不容易。在五个子女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二儿子何跃强,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部队扎稳了根,为国家做贡献,是他这个做父亲一辈子引以为豪的。
    “没呢,昨天下午听了队长大伯的通知才动身,村里的牛车送到半路再搭车,到市里不也得好一会吗,可能晚了没来得及回。”娉婷自己心里也担心,但她没有对着何富贵表现出来。昨天队长匆忙过来通知让许桂兰去一趟市委,说是有电报发过来,要她一定要本人去才行。许桂兰听说后直接就出门了,只来得及交代娉婷好好看家。农村里的消息一向传播很快,许桂兰还没出村口,村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了。人嘛,离不开八卦,这件事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地讨论出了好几种版本。何富贵老两口如今跟着大儿子过,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让大儿子儿媳注意这边的情况,听他们说许桂兰可能一夜没回,他一大早就急忙赶过来问情况,心里也是愁得不行。
    “哦,那行,你妈啥时候到家了你过来和我们说一声。”想了想,他还是改了口,“还是让你妈过来一趟吧,我和你奶都不放心,也要问问咋个情况。”
    娉婷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的却是有什么事是需要发电报的?能通过电报找许桂兰的也就只有何跃强和何成辉了。娉婷估摸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在何富贵面前她也没表露出来。何富贵没打听到消息,失望地转身往回走,娉婷看了他一会,心里也有些不得劲,想她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多少有些移情,看到何富贵不免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同样灰白的头发,同样有些驼着的背。关上大门回了厨房,水已经滚开了,娉婷怕灶膛里的红薯烤成碳,也急忙扒拉了出来,放在一边等凉了再吃,自己打了热水洗漱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许桂兰呢?早已经哭瞎了眼睛。昨天火急火燎赶到市政府,看到电报上的消息后她就晕了。她的丈夫何跃强,在战争中光荣牺牲了。
    “许桂兰同志,电报是从部队发过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也感到很痛心。何跃强同志是为了国家牺牲,是光荣的牺牲,我们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于烈士家属要给予关怀和帮助,有任何需要政府帮助的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办……”
    “听说你的儿子也参军了?你们是有觉悟的家庭,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你要节哀……”
    “何跃强同志事在战场上牺牲的,很遗憾,他的遗体不能带回来,部队在国界边统一建了公墓,他的遗物和最后的遗嘱过几天会有人送过来,包括何跃强同志的烈士勋章……”
    一夜之间,她仿佛哭干了多有的泪,呆呆地躺在政府招待所的小床上,还怎么样都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十九岁就嫁给了何跃强,农村姑娘结婚普遍都早一些,对她而言,丈夫是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是家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怕丈夫整年整年在部队里不回来,但她知道丈夫心疼她,家里人对她都好,他们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她没什么不满的,只等着丈夫哪天退伍回家,两口子一起扶持着走完这一生,没想到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噩耗,让她怎么能接受呢?那些和丈夫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闪现着,真的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追着丈夫一起去,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盼头了,可是想到他们还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小女儿,还没有成年,就狠不下这个心去寻死觅活。就这样,她在绝望中过了一整夜。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第一天开新坑啦,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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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天刚亮,政府招待所的房间门就响了,许桂兰好似没听到,还是那样呆呆地躺着。敲门声持续了一阵,又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原来是看没有人开门,叫了招待所的人拿了钥匙过来。
    来的人是市里的妇女主任沈兰花,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小姑娘手里拎着两个饭盒,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许大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小米粥,还有馒头和咸菜,你起来吃点东西吧。”许桂兰比沈兰花大一两岁,沈兰花就直接称她“大姐”了。
    许桂兰缓缓地转过头,看清楚来的人后,不知怎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沈兰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握着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什么苦都得受着。我爹以前也是当兵的,那时候还在战乱,他年纪轻轻牺牲了,我娘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总是要过的。想想你的孩子,还没有成家,日后儿子女儿结了婚,孙子外孙一生,你也是奶奶外婆了,这么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这些道理许桂兰怎么会不懂呢?只是伤心来了谁能挡得住?说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纪,可她毕竟年轻过,和丈夫感情要好,现在丈夫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心里真的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在沈兰花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着她出来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就是坏消息也是要尽快回去,好让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刚好有个同志要去乡里办事,你就坐车一起走吧。”许桂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带着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电报和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金。
    车子刚进村,村里就沸腾了。昨天许桂兰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没回来,大家正想着八卦一番。现在看到许桂兰坐着小汽车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着车子到了何家老宅门前。
    “同志,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我一趟,这会也中午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尽管发生了那样的事,许桂兰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少。不管别人留不留,她总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不用了大姐,我这也是顺路,这不还要去乡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扰了。”
    许桂兰下了车,又感谢了一通后,看着车子开走才转身进屋,身旁围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问着。
    “桂兰啊,你昨儿进城咋今儿才回来,还坐上汽车了,是有啥喜事儿不?”
    “估计得是大喜事,那汽车是谁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兰的脸色多难看。”
    “你这老货,瞎说啥呢,桂兰还在这呢你就瞎说。”
    许桂兰实在没心思应付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等车子开走了之后,她转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带上了大门,也就是不想大家继续跟着的意思。何富贵这会正在院子里抽旱烟,看到二儿媳妇进门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许桂兰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爸,跃强牺牲了,他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这句话,何家彻底翻了天,紧接着村里也是流言四起。这年头,还是有不少人有“红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队里当官,后来儿子也进了部队,一家四口有两个吃着国家的饭,那许桂兰带着女儿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对于何跃强的牺牲,感叹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但这些何家已经顾不上计较了。
    都说“落叶归根”,何跃强人没了也回不了家,这让何家人心里异常难受。找了几件何跃强穿过的衣服,在何家祖坟里做了个墓,娉婷作为女儿,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毕竟她连何跃强的面都没见过,结果到了当天,在那样悲切的氛围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经去世,带大她的爷爷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泪,招来了不少亲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过着。何跃强的牺牲能影响的也只是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何家老两口和许桂兰是其中最伤心的。一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头是没了丈夫,哪怕是年关将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也丝毫没有让他们的难过少半分。何跃强的头七过后,伤心过度的许桂兰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赶鸭子上架,忙起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壳子十七岁,内在并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条不紊。
    “娉婷这丫头真不错,前阵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事,她妈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纪轻轻,一个人把家给支起来,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尽顾着上学,其他事一概不会,谁成想还有这本事呢?这样看来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有媒人上门来了。”农村里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没事就喜欢八卦八卦家长里短。之前大家对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学和不下地,现在则升级到了“是个能干知礼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别看之前她家里过的不错,是村里数得着的人家,可现在她爹走了,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学学种地,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才是农村姑娘的本分和归宿。好在会在娉婷面前言语不顾忌的人并不多,否则光是听这些闲话都能把她烦死。
    这会过年还是很有气氛的,从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尽管年份不好,大家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把年过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里开始杀猪,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肉,许桂兰一个人的工分能分到的并不多,还是村长做主,额外给了娉婷一些猪下水,让她拿回去炖汤喝。
    “婷婷呐,你分的这肉太瘦了,拿来做馒头也不适合用这么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篮子里的肉说道。“还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分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好喽。今年你妈也顾不上,下午你来我家,我告诉你做馒头要准备些个什么,到时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妈。家里还有几张肉票,这些肉不够的话也能用票去镇上再买些合适的回来。”娉婷知道许桂兰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跃强和何成辉寄回来的。家里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时候亲戚朋友家里办事也会拿粮食过来换各种票,谁让现在是计划经济,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像村里办喜事,谁家想添置个锅碗,水壶之类的,也要有工业票才行。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你花着肉票去买?你跟你妈两人能要多少肉,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帮你出了。今年家里分的肉挺多,给你们匀一部分出来,做上百十来个馒头,也够你们吃到开春了。”这年头,馒头馅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许桂芳是个大方人,既然决定帮忙,就不会为了几两肉斤斤计较。
    娉婷也不矫情,谢过了田秋芳后,说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着篮子回了家。许桂兰还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说了分肉的事,又告诉她大伯母约着她一起做馒头。
    “你大妈匀肉给我们就算了,但我们也不好白白收了,这年头一点肉星子都馋人。家里柜子里还有红枣,你下午带些过去给你大妈,我们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馒头也能另外做些枣泥馅的。”许桂兰的个性就是不求人,也不愿意欠着谁,她从小日子就过的不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成了寡妇,就更不想占别人便宜了,随便让人看轻。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还带上了红枣,田秋芳埋怨了两句太见外之类的,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做馒头也没那么难,肉呢要肥瘦两间的,我这里有你也不用另外准备,现在就看你要包什么馅的,是白菜馅,酸菜馅,还是萝卜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还有面粉要准备好,用白面还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妈商量商量。我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开始动手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你要提前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成。”最后娉婷拎着肉回了家,又和许桂兰商量好了做馒头的事。
    这边馒头还没包起来,那边已经开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脚不着地起来。逢上赶集的日子,许桂兰给了她一些钱和票,让娉婷去集上买些过年吃的用的,还让娉婷自己买身衣裳。
    “你还是个小姑娘,过年了还是要添点新衣裳,今年家里你也知道,颜色就不要太鲜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没那个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许桂兰虽然这样说了,娉婷也没听她的,除了给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帮许桂兰买了件棉袄回来。另外挑着买了些吃的零嘴,留着过年待客用。
    包馒头,打豆腐,做年糕,大扫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当天不光要包饺子还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团圆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时,许桂兰抱着何跃强的遗像哭了许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总能让人感慨两句“岁月无常”。晚上吃年夜饭时,大家的情绪都不高,除了还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外,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饭桌上,等菜都上齐了还不见有人动筷。何富贵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不说开饭是没有人敢动的,只见他沉默地抽着烟,直到烟杆里的烟丝燃尽,他才用烟杆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开饭了,大家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今年收成不错,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饭也比往年丰盛了不少,起码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就是大人没胃口,孩子也吃的满嘴都是油。而娉婷则是静静的吃着饭,不免又怀念起当初的生活,平添无数感伤。
    第三章
    大年初一聘婷没有出去拜年,家里刚办了白事,村里的人也不兴来她家,这一天倒是过的挺清净。和许桂兰一起吃了两顿饺子,这大年初一也算是过去了。
    大年初二那一天,两个姑姑带着老公孩子回来,知道许桂兰没有带着娉婷去姥姥姥爷家后,还特意过来看了许桂兰,说了好些安慰的话。姑嫂们不免又哭了一场,好歹还是劝着许桂兰想开些,往前看,毕竟还有两个孩子呢。不管谁来劝,话总是大同小异,况且说一次就是往许桂兰的伤口上撒一次盐,就是娉婷在一旁听了都觉着心塞,对许桂兰能起到多大作用还真是难说。要娉婷看,这还得许桂兰自己想开了。
    原本是喜庆的春节,因为何跃强的牺牲和何成光的未归,使得许桂兰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元宵节后,过年的气氛也就淡了,许桂兰的心情也平复了很多,不再每天躺在炕上,偶尔会下地,也会和聘婷说些话了。
    “你哥一直没有信回来,我心里有些不放心。他的津贴倒是按时寄回来。按理说这大过年的他好歹要写封信,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你爸的事他知道了没有,有空你写封信给他问问看。”听了许桂兰的话后,娉婷找出了之前何成辉写回来的信,照着上面的地址写了一封,也没有说太多,就问问他的近况,表达了许桂兰对他的思念之情。本来还想说两句何跃强牺牲的事,想着他或许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有在信里面多提。之后趁着赶集的日子去了一趟邮局,买了一张邮票寄了出去。
    何娉婷的哥哥何成辉也才二十来岁,他初中毕业后就出去当兵,凭着能说会道,吃苦耐劳,从一个小兵一路升成了排长,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万物开始复苏,很快就开春了,大家也恢复了田间的劳动。本来聘婷想自己代替许桂兰去上工,但许桂兰并没有同意,让她等学校开学了还去上课。对于这个女儿,许桂兰一向娇养着,之前家里经济不差,从来没有让聘婷下过地,最多是在家里做些家务活,现在情况虽说有变,她还是舍不得女儿吃苦。她也想好了,等娉婷高中毕业了,拿到了文凭,她就回娘家央求央求,请娘家人帮聘婷找份好工作,最好是吃商品粮,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对女儿她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倒是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因为在部队难得回来,就是她想帮着相看也不中,就怕自己儿子不合意,反而害了他一辈子。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从把他们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为他们担忧的,可要是没儿没女,没什么可忙的,那人生也就没什么趣味了。
    聘婷还不知道许桂兰心里的打算,知道了或许会有些无语吧,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就已经想到找婆家,自己以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早恋都不让的。这会不用上学,不用上工,娉婷也没让自己闲着,要知道农村姑娘要是不干活,会被人说嘴的。家里家务挺多,抽空还养鸡养鸭种蔬菜,一天一天的日子过的也挺快。有空闲了娉婷还把课本拿出来看,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的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内容也能看得懂,她也就尽量把知识捡起来,就是不能考大学,懂得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天气渐暖后,有一个另全公社震动的消息,那就是部队又开始招兵了,公社里一共有六个名额。在农村,家里出一个当兵的是一件光荣的事,整个公社能应招的人数本就屈指可数,那些想进部队的就想着法地托关系。聘婷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在意,直到有天中午,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后,聘婷的人生改写了。
    队长带着县里的领导和两个穿着军装的领导进了她家的院子时,聘婷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现在是1966年,因为种种原因,部队已经取消了军衔制度,部队里的军官从排长到三军统帅的军服是一样的,只能够从口袋的数量区别干部和战士,干部是四个口袋,战士是两个口袋。所以娉婷知道他们是干部,具体什么职位并不清楚,不过从县里领导的态度看,级别应该还不低。
    “聘婷啊,家里来客人了。”队长何军年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着,“这位是县里的陈主任,这两位是部队的首长,今天正好到你家来看看。”
    聘婷赶紧把他们迎进了屋,请他们坐下后找了干净的杯子沏上了茶放在了他们手边上。整个过程聘婷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虽说她里子不小,但是年轻小姑容易脸红她也控制不了,而且她一直感受到那位年长些的军官一直看着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些忐忑。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年长些的那位主动开口了,“小姑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也就是过来坐坐。其实呢我和你父亲是战友,听闻他牺牲的消息一时有些伤感,刚巧来这里招兵,以前在一个连队就听说过他是这个屯的,这不在陈主任的陪同下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聘婷听了还是有些讶异的,心里也在感叹一个“巧”字。
    “谢谢您还特意过来,不过现在我妈也不在家,您看要不要我去把她找回来?”娉婷表达了感激之情,这是发自肺腑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要是他自己不说,谁能知道他和何跃强是战友呢?现在他不光说了,还特意走一趟,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又恋旧的人了。只是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真不好脸大地招待贵客,总要请长辈过来才好。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来看看,待不了多会就走了。”他笑着说,态度很温和,“想当初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你父亲接到了你出生的喜信,就一直发愁要给你起一个好名字,还让我帮忙,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娉婷’,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正适合你。”
    从他进门观察到现在,看到娉婷落落大方,应答自如,看上去很是聪慧,更难得眼神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心思纯正的,让人很有好感。说实话,这样的品貌,埋没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是有些浪费了,只是如今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平静,就是他想帮一帮忙也怕自己使错了力。
    “我的名字还有这个缘故呢,以前也没听我父母说起过。”娉婷自己还在奇怪呢,村里的女孩子都起一些梅啊,敏啊,兰啊之类的,她的名字如此特别,本来以为是何跃强起的,没想到还是另有其人。“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又特别,真的非常谢谢您。”
    “我和你父亲是生死兄弟,你喊我一声叔叔就行。我姓沈,名伟文。”沈伟文确实没待太久,问了娉婷的学习情况,日常生活,还有何成辉在部队的情形后,也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些粮票油票之类,说是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让她一定要收下。
    “我真的不能收,我们在农村吃穿不愁也用不上这些,叔叔你带走吧,你出门在外不方便,自己留着更得用。”这是大实话,都说“穷家富路”,在家里什么都能将就,出了门没了钱和票,真是不方便的很。再说本来就非亲非故,就这样大剌剌拿了人家的东西,总会显得自己眼皮子太浅,没见过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