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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1995年11月7日
    娘子,
    那不唱《美少女戰士》了,反正孖仔他們也不答應哈哈。
    我唱黎明的好不好?會比上次好聽的……”
    “1995年11月17日
    天氣要變凍了,今年比去年凍呢。記得多穿衣服,在錦中你自己洗衣服的嗎?用凍水洗?會不會赤手……”
    一直翻一直翻,翻到最后一篇,所写的时间是昨天——
    “1996年4月10日
    我不知道材料遞了沒有,等我問問阿爸再告訴你。清明節他回來了,和我們一起去拜山,我很開心,舊年清明節他沒有回來的……”
    这些文字除了内容有如天书,每段的后面都写着两个字——
    郭宰。
    向雪曼想了半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任何与这两字有关的信息。
    是人名吗?
    霍泉认识?
    那“老婆仔”,“honey”,“娘子”又是指谁?
    “向雪曼!”
    突然有人叫出声音,“我们走了。你关窗关门吧。”
    应声抬头,见高三1班只剩下她一个人。
    向雪曼有些不明所以的心慌意乱,匆匆收好霍泉的笔记本,撤了。
    她恍恍惚惚下到底楼,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猛然想起那些内容里提及的“程愿程意”。
    也是人名吗?
    姓程……
    向雪曼目光放空,霍泉在收发室翻找其他班的信架的情景适时涌现,她将一切串连起来,谜底似乎解开了。
    ……
    下个月又要举行一年一度的五四革/命歌曲合唱比赛,谢老师再度请来去年那位先生来教大家唱歌。
    至于今年的曲目,谢老师选了《爸爸的草鞋》。
    听过这首歌的同学并不多,但好在大家都没有异义。班主任高兴就好嘛,再者他去年指导得不错。
    《爸爸的草鞋》演唱前有一段小独白,需要一位男生朗诵。
    男生觉得那特别矫情肉麻,没人愿意接这个活。
    谢老师又很民主地搞一人一票,不过事先先以他的标准挑出五位候选人。
    候选人被逼在班会上站在教台试诵,再由台下同学投票。
    有人想落选,故意马马虎虎将词白读一遍就走。
    可奸计没有得逞,谢老师不仅将他拉了回来,还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你到底懂不懂这些词的意义!这是一个子女眼里的父亲,一个落寞婉惜、无助甚至悲痛的父亲!他们一路打仗,明明是为家为国,可到最后却被逼撤退,一生不得归故土,与亲人隔岸相离。你想想,这是多么憋屈的下场,叫人如何甘心?!可再不甘心,也没办法,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轮不到你话事!而歌曲里的父亲,他的种种失意都落在子女眼中,试想作为子女,爱父母的子女,内心会是怎样的难过。就当作这是你自己的父亲!好好想想,投入感情重新再念!”
    同学被谢老师喷了一脸口水花,罚站半天,再上台试诵。
    效果比第一次强太多了,然后不知怎的,大家默契地投他一票。
    他当选了。
    就和去年一样,初二1班又开始了一个月的提前回课室练习唱歌的战斗生活。
    得知女儿忙于活动,怕她耽误饮食,彭丽的母亲隔三差五就来送老火汤探望。
    作为彭丽的同桌,程心对于彭母来说已经不陌生,好几次彭母还热情招待她一起喝汤。
    比如现在。
    “能喝家里的汤最好,真材实料,滴滴都是精华。哪像学校煲的,名字叫‘汤’,实则跟水有没什么区别。就是对付你们这些学生来的。来,多喝,程心也是,除了喝汤,记得把汤料都吃了,这里有酱油。”
    彭母先后帮彭丽与程心添汤加料,递酱油。
    锦中饭堂,她们坐在初二1班的饭桌用速度消灭那一大个保温瓶的食物。
    吃完,彭丽送彭母离校。
    程心陪着去。
    校门口除了彭丽这对母子,还有许多学生与家长在出出入入。
    不少父母经常给子女来送吃的喝的以及穿的,这些父母形形式式,有像彭母那样的,穿着体面大方,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知书达礼的气质。
    也有打扮随便,裤脚一只高一只低,踢着拖鞋行走,或者衣服上沾了油渍的。
    而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
    就是那份专程为子女而来的心思。
    彭母的私家车停在斜坡下面的马路边,彭丽送她出去。
    程心无家长来访,不准外出,便留在门内流连等待。
    不久,一对中年男女从校内走出来,与她迎面相对。
    四月天,穿西装的男人热得一身汗,凸出来的肚腩肉湿了一圈衬衫。
    他边用纸巾擦汗边抱怨,“我真服了锦中,起在这山旮旯的地方,山长水远的,是不是这里的地价特别便宜?不然的话,起在城中心多方便啊!”
    他身边的女士手臂挎着当时罕见的l牌手袋,好笑道:“你这么厉害,你去做校长吧。”
    “我要是校长,第一时间拆了斜坡下面那几个石墩!把车开上来,就不用爬上爬下出一身汗了。”
    “好心你了,平日以车代步几乎无运动,现在借探儿子的名义让你走走路,你就发牢骚。低头看看你的猪腩肉,肥过家中的肥波了。”
    “切,家里又不是没有跑步机,我来爬斜坡纯粹被逼。”
    “得了得了,别忘了我们花了多少心机才将儿子送进来锦中。都是为了儿子好,你牺牲的几斤猪油算什么。”
    “天天这样跑不是办法,从城中心开车过来,往返至少一个钟。老婆,不如在附近买地起屋算了。”
    “这里一片山头,哪有地你买。不要讲废话了,留一口气下坡吧。”
    锦中的生源是通过统一的升学考试进行录取的,但这不代表没有人走后门,只是数量非常稀少罢了。
    拿初二年级为例,听讲就有那么两三个是走后门进来的。
    学位如此稀缺,想办妥这事除了要有钱,还得要有关系。
    程心伸长脖子张望,见那对中年男女在斜坡底端尽头上了一辆黑色私家车,走了。
    她心中感叹,父母这般来回跑,到底也是一份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