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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憋着一口气跑到了院子外之后,仲漫路才停下脚步来回头瞪向身后紧闭的房门。
    他之前听了仲修远那一席话,心里本来还十分难受,可现在……
    仲漫路面颊红彤彤的又退后了一步,他站得离院子更远了些。
    他哥说那么好听,现在看来,他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信度!说什么为他好,他看根本就是骗人的!
    这两人,估计就是嫌他在山里碍事!
    难怪要找理由让他去住山脚下!
    这两个人,当真是……
    “两个笨蛋哥哥。”仲漫路赶紧跑了,他已经受不了这两个笨蛋!
    002.
    正月之后,原本天气就应该一天天的见好,应该一天天的暖和起来了。
    可谁知道正月这才过完,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便突然袭来,导致大宁南部那边早年遭受了洪灾的地区,再一次遭受了雪灾。
    这一次的雪灾来的十分的突然,没有任何的预兆,从突然的漫天大雪到大雪,封山封路让人根本无法通行,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
    等消息传到他们这边来的时候,那边被冻死饿死的人数早已经上了三位数。
    这一消息,对大宁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
    原本年前,因为先皇林鸿病重的消息,大宁众人便一直郁郁寡欢忧心忡忡,这才一开年,就又遭遇了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雪灾,这怎么能让人安心?
    伴随着这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灾而来的,还有一些不中听的传言。
    小皇帝林允一登基,他皇爷爷就突然生病,那之后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灾……
    听着山下镇上还有山里那些人的传言,仲修远少有的有些动气。
    鸿叔的事情但凡是知道些情况的,都知道他是因为之前为了议和遇刺而受了伤,导致落下了病根,再加上这么些年下来里忧外患的才拖垮了身体,和允儿登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这百年一见的雪灾,这东西根本无法预料,也无法避免,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这些人把这些事情全部都推到了允儿的身上,让他来承受所有的罪责,甚至是给他安上‘天降神罚’这样的名头,当真是令人发笑。
    仲修远、李牧抑制着自己心中的不快,不去与山里头镇上那些道听途说的人计较,可那些推波助澜的人却嫌还不够似的,把这件事情越闹越大。
    在雪灾发生后,几个颇有名望的同姓王立刻便有了动作。
    那些人个个都摆出仁义的面孔,调兵遣将开仓赈灾,对灾区的人送关怀送温暖,甚至还亲临当地慰问,一个个的做戏做得比谁都好看。
    几个同姓王恨不得都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宣传自己的仁义道德。
    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让人恶心,可这天下就还真的有不少的人买账!
    原因无它,只因为当朝皇帝那边没有动作。
    几个同姓王都有了动作,纷纷出兵出力出钱救济灾民,当政的那小皇帝却一直没有任何的动作,对灾区的难民不闻不问。
    世人不解,一时之间哀声怨道,质问声连连。
    只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情况就越演越烈,甚至是都已经有民众出声讨伐小皇帝。
    听着四周的人频频议论这件事,这段时间下来,李牧的眉头就没有放松过。
    所有的人仿佛都一致忘了之前不久,宫里才发了救济灾粮下来,救济了这些因为十年的大乱而流离失所的难民。
    甚至是之前不久才领过救灾粮的人,此刻也都纷纷跟着抗议起来,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赖以活命的救灾粮食,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大宁大战十年,国库早已经亏空。
    之前先皇林鸿为了发放救灾粮,已经向皇商放权换取灾粮,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怎么会行此险招?
    而且那件事到现在才没半年,如今的国库恐怕根本还没补上来,这个时候让国库再出钱,这钱又不是他们生出来的,说有就有。
    国库亏空,拨不出大量的救灾粮救灾款项来,这确实是当朝皇帝的失责。
    可这事情本来没有这么大,完全是因为那些同姓王借势造势闹事,才把事情闹得如此的不可收拾。
    那些人的目的倒是十分简单明了,那就是要让小皇帝失尽民心。
    如此一来,只要先皇林鸿挺不过去,咽下那口气,他们随时都可以以辅佐的名义进宫垂帘听政。
    一旦他们进宫垂帘听政,那之后的事情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凭他们的能耐,想要架空小皇帝手下的势力,几乎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雪灾的事情发生了将近有一个月后,民众闹事追责的声音已经无法压制,就连他们这山里的人都被带动了情绪,好些人说起这件事都义愤填膺。
    他们不一定是不相信小皇帝是好人,不一定是不相信他可能会是个好皇帝,可他就算未来是个好皇帝,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屁孩!
    让一个小屁孩来治理这天下,谁服气?
    更何况最近一段时间袁国动作频频,原本已经从边关撤去的袁国大军,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回到了与大宁交接的边关处驻扎。
    几十万的大军虎视眈眈,又岂是一个小屁孩能抵挡得住的?
    眼看着风雨欲来,只看先皇林鸿到底什么时候撑不住时,同姓王中有一人耐不住性子了。
    那同姓王带领着自己的千人亲卫兵住进了宫中,名义上是照看先皇林鸿,事实上打的什么歪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一就有二,似乎是在接连几天之内,几个同姓王便冠冕堂皇的入驻进了宫中。
    朝中有人不满,可这时候谁又敢站出来多说一句?
    若是说错了话,若是得罪了其中一人,而那人恰好又在未来得了势,那他们接下去还要不要活命了?
    一时之间,明哲保身成了所有大臣最佳的选择。
    众大臣沉默不语,黎民百姓纷纷屏息以待,只等风雨席卷而来。
    眼看着这事态一天天的严重下去,眼看着乌云盖顶,李牧终还是忍不下去了。
    他简单的收拾了些干粮行李,带上了些盘缠,便下山在镇上租了马匹,快马向着安芙那边儿去。
    如今这样的情况,就算是他立刻直奔宫中站到允儿的身旁,他也无力改变任何的事情。
    所以,如今他能做的事情便只有一样。
    快马加鞭,李牧以最快的时间赶到安芙之后,立刻便闯进了秦府,找到了秦老爷。
    见到秦老爷,李牧还没来得及开口,秦老爷就已经颇有些疲惫地冲着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坐,“我就知道你会来。”
    天下如今又要大乱,秦老爷这边也早已经疲惫不堪。
    他大半个家业都安在这安芙,他原本以为看到好日子了,可谁曾想这时候居然又闹这样一出。
    如果大宁大乱,袁国大批进军,这一次他还能不能在战乱当中活上再十年谁也不知道。
    顶着一身风雪的李牧并没有过去坐,而是张开冻得青紫的嘴说道:“能麻烦您帮我引荐一下金家吗?”
    秦老爷无声的张了张嘴,他看着一脸坚定不移的李牧,好半晌之后才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
    “你这个时候去找金家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以为金家会听你几句话就做点什么?”秦老爷苦笑。
    如今的情况,即使是李牧突破艰难万阻说服了金家,让金家以小皇帝林允的名义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也未免有些太晚了。
    更何况金家到底也是做生意的,他们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如今这样的情况,他们就算去帮几个同姓王,也绝对不会帮林允,因为这怎么算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麻烦您了。”李牧双手抱拳,冲着秦老爷微微弯下腰。
    “你!”秦老爷喉间一哽,“你何必这样?”
    李牧没有动作,依旧鞠躬不起。
    他知道他此行未必能行,甚至可以说是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他也知道他此刻做什么都为时已晚,可他若真的什么都不做,他良心难安。
    他有时候都在想,为什么是他穿越了千年的时间来到这里,而不是别人。
    他一不懂带兵打仗,二不懂人心谋略,难道他来这里唯一能做的,就是见证这一场又一场接连不断的战争灾难?
    见证这一场又一场的死亡?
    他有时也后悔,后悔他之前为何没有早些跟着鸿叔进宫。
    如果当初他跟着去了,说不定这么几年他早就学到了些东西,如今也不用如此懊悔却无用。
    屋外大雪依旧不停的下着,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明年正月已经过完,天气却比年前还冷。
    秦老爷终还是没能忍住,他大口吸吮着冰凉的空气,放下了茶杯,走向了门口,“走吧,我带你过去。”
    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有此事,所以他早就已经留意了金家的动静。
    他在这里沏上一壶热茶,静静的等着。
    原本是想说服李牧,可看到这人眼中的执拗,被说服的人反而变成了他。
    “我只能帮你见到金钱钱,其余的事情……你自己诸事小心。”秦老爷挥退了要递伞过来的下人,迎着风雪,带着李牧出了门。
    李牧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大步跟着秦老爷往门外走去。
    寻到金钱钱时,金钱钱正裹着一身厚实的皮袄抱着个暖炉,坐在屋子里打瞌睡。
    这样的大雪天能玩的能做的事情真的太少,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主,所以他闲坐着没多久就打起了瞌睡。
    见到李牧去找他,金钱钱并不意外。
    挥退了秦老爷,只让李牧跟着他进了屋后,金钱钱顺手给李牧倒了一杯热茶,这才笑着问李牧有什么事。
    其实李牧与先皇林鸿还有小皇帝林允之间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之前遇见了郑老后,他忍不住好奇便让人去查了。
    以金家的势力,这天下他们查不到的事情还真的不多。
    不过这一查之下,倒是让他吓了一跳。
    他原本以为李牧不过是个乡间小人物,可未曾想过,在他背后的人居然是当朝当权者。
    那样的大人物和李牧这样的小人物,如果不是因为有一份确切的资料在手上,无论如何他都联系不到一起去。
    或许是因为挺喜欢李牧,或许是因为挺喜欢那山里的悠闲日子,又或许是出于什么其它的考虑,反正那之后他什么都没做。
    甚至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连他爹也没有提过。
    “你知道我来做什么。”金钱钱是个聪明的人,李牧又何尝不是。
    在他身边的这些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单纯的亦有聪明的,他从来都不曾小看过这些人。
    “哈哈哈……”金钱钱舒舒服服地缩在椅子上,抱着自己怀里的暖炉,他半眯着的眼中却带着几分算计几分精明,“可是我为什么要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