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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应宪启唇说着什么,她完全听不见,但他吐字字正腔圆,唇瓣翻飞,静下心来忽视掉耳中嘈杂的轰鸣,凝神观察,竟然有了惊喜的发现。
    凝视久了,应宪察觉到她的目光,望向这处展颜一笑。
    “为师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些,无禺,叶姑娘像是有事找你,为师还有别的要事,便告辞了。”
    谢芝颔首,起身将他送出门外。他虽然也留着一堆的琐事要处理,但目前还是让叶秋嬗静下心养好病最为紧要。
    “秋叶。”谢芝撩开珠帘回到寝屋。
    叶秋嬗竟破天荒地主动牵起他的手:“谢大人,方才你与应大人是不是在谈论融海商道的事?”
    谢芝勾唇喜道:“你能听到我们的声音了?”
    叶秋嬗却摇头:“不是,是我方才观察应大人的口型猜测的。”
    “你竟然还有识人唇语的奇能?!”谢芝瞠目惊讶不已。
    “大抵也算不得什么奇能吧,只是连蒙带猜而已,若是真的因祸得福偶得这奇能就好了,或许能在你查案时派上用场。”
    叶秋嬗一心想找出害死秦湘的真凶,却奈何双耳失聪,不禁神色黯然。
    谢芝将她扶着躺下,柔声道:【别多想了,你这病是心病,只有自己看开了才能痊愈。累了便多多休息,查案之事有我。】
    叶秋嬗顺从地阖上双眼,她也确实累了,一闭眼便浮现秦湘死前的景象,分明还笑靥如花同她嬉笑,转瞬便烟消云散……任她如何抓都抓不住……
    叶秋嬗入睡极快,却不大安稳。谢芝杵在床前,凝神看着她皱眉挣扎的睡颜,想起方才应宪说得那句话——“依吾皇的果决,他只会静待我们查出真凶。若是查不出来,我们便会成为他的弃子,为江山社稷着想丢弃几个臣子也无可厚非……”
    或许他们从京城来此便入了那幕后人的局,犹如一张巨大网将他们困在其中,如同蝼蚁一般垂死挣扎……
    最大的获利人是白家吗?谢芝并不如此认为,白家最多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而论及势力,没人比得过这羌地至高无上的国君,只有他才有此能力将十几箱嫁妆偷梁换柱,也只有他能够手段如此毒辣,将他的信使截杀,且还使计支开了府内的禁卫。
    整个郡主府中恐怕有不少他的眼线,表面上宁静安全之处实则早已危机四伏……
    思及此,谢芝似乎有了决策,俯身伸指轻揉叶秋嬗眉间,将她的不安与忧愁都纾解开来。
    “秋叶安心,即便最终查不出真凶,我也会尽全力保你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章,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阉割大纲,因为逐渐走偏哈哈
    开启完结倒计时~~~~
    第82章
    羌地十年难遇的一场暴雨连下了两日, 雨水蒸干之后,天气愈显闷热, 好比靳朝的三伏天。
    叶秋嬗缩减了衣衫,只竖起一半的乌发, 百无聊赖地倚在窗前。
    有一只乌鸦停在院里的树上,鸟嘴一张一合地,看守门口的禁卫疾步上前将它赶走了。
    原本该是聒噪的一幕, 看在叶秋嬗眼里, 却仿佛一场哑戏一般。
    “那位大人,烦请过来相谈,我有话问你。”她对那禁卫说道。
    那禁卫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叶秋嬗意识到或许是自己声音太小, 于是又提了一口气,尽量大声地向他喊:“那位大人,烦请过来相谈。”
    这次那禁卫倒是听到了, 不过却神色一怔,似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 急忙跑上前来,弯腰行礼:“邱使臣有何吩咐?”
    叶秋嬗歉意一笑:“抱歉,我听力受阻,如今说话有些不分轻重,还请你见谅。”
    那禁卫忙诚惶诚恐地躬身拱手:“叶大人言重了,属下愧不敢当。”
    如今整个院子的下人都被关押在别处, 只剩下她带来的人,即便唤回原来的称谓也不怕被他人知晓了去。
    “我出事那日你可有随其他人一道去抓捕那个逃掉的侍女?”
    “回大人,属下也在其中。”
    “你抬起头来说话。”
    禁卫一怔,抬起头来见叶秋嬗目光坦然地盯着他的嘴,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回答。
    这回叶秋嬗满意地点头:“那你们可有抓捕到侍女?她如今何在?”
    禁卫睁大了眼,惊讶于她一个双耳失聪的聋子居然能猜到他说的话,这究竟是真聋了还是装的?
    不过宫廷禁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一瞬恍惚之后他便回过神来,立即恭敬地回答:“回大人,我们是在南苑的花园里找到的那侍女,找到她时她已经断气了。”
    叶秋嬗颦起眉,那幕后之人为了调开她的守卫,居然又害了一条人命,果真是心狠手辣、本事通天,如此严防死守下都让他得逞了……她想起秦湘,对那人的恨又多了几分,真想立即将其逮捕归案、绳之以法。
    “这件事谢大人可知晓?”
    “谢大人昨日便来询问了属下。”
    “哦……你可知谢大人如今在何处?”
    “谢大人今日清晨便与应大人一道出府去了,属下并不知晓他去往何处。”
    叶秋嬗颔首:“好的,多谢大人解惑,你下去吧。”
    “能为叶大人分忧是属下职责,愧不敢当,属下告退。”
    那禁卫躬身退回院门处,负手站定,整个院子又恢复一片宁静,仿佛并未有过方才那番谈话一般。
    叶秋嬗轻叹一声,转身回屋。她已经两日未与谢芝打过照面了,唯一的一次还是在她夜里惊醒之后,发觉谢芝倚在她床前补眠。然第二日天亮之后,又不见他人影。
    叶秋嬗隐约觉得谢芝在忙碌着什么事,是除了查案之外不可对她说的事,若不然这两日又怎会这般避着她……
    可恨她如今双耳失聪,非但不能协助谢芝,反倒多有累赘……
    思及此,叶秋嬗只能烦躁地捏了捏耳朵,那嘈杂刺耳的嗡鸣又再度响起,搅得她心神不宁。
    ……
    是夜,叶秋嬗佯装熟睡,果真等到了谢芝。立即坐起身来,语气中有几分她未察觉的迫切与惊喜:“谢大人,案子查得怎么样?可有进展?”
    谢芝愣了愣,走近,俊颜暴露在月光下,却是眼下乌青,神色疲惫。
    “勿担心,且再等等,还有两日。”
    叶秋嬗仔细辨认他唇形,明白了他所说的话,却不懂他话中的这个再等两日是什么意思,但之后任她如何询问,余下的谢芝都不再言了。
    见他浑身难掩倦意,叶秋嬗知晓定是这两日奔波又没好生休息的缘故,于是极为体贴地要起身将床榻让给他,这回反过来是任谢芝如何婉拒她都固执己见。
    “我睡床,你睡哪里?”谢芝望着她好笑道。
    “我可以去隔壁睡。”
    谢芝却极认真地摇头:“不行,如今郡主府暗藏杀机,他们或许不是单单冲你而来,就怕又遭牵连。只要我在府中,都不会让你一人独处。”
    叶秋嬗双手抱膝看着他薄唇一张一合,淡定自若,竟丝毫不觉得惧怕。
    她指了指地上:“那你睡床,我打地铺。”
    谢芝叹息摇头:“何必呢……”
    僵持了半天,最终还是谢芝妥协了。帮着叶秋嬗把棉絮铺在地板上,一边听她喃喃解释:“我白日里睡久了,现如今清醒着呢,不到半夜准是睡不着的。你不一样,没日没夜地出去查案,夜里还要回来守着我,再这么劳累下去真凶没找出来,人倒是垮了……”
    叶秋嬗全然没发觉自己絮絮叨叨的模样仿佛一个关心丈夫的妻子,直到看见谢芝整理棉絮的动作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谢芝歪头,啧了一声:“秋叶,当初在京城我向你求亲时,你怎么就不答应呢?若是咱们已成亲了,哪需打什么地铺这般麻烦,看那床榻多宽敞。”
    他话说完许久,叶秋嬗才半猜半蒙地反应过来,就着手头的枕头砸过去。
    “你又胡说!”
    谢芝一把接住,大笑出声。那枕头是叶秋嬗素日枕的,一近身便散出一股她发间的芳香。谢芝暗自嗅了嗅,将枕头扔到床上。
    “睡吧,秋叶。”
    “嗯。”叶秋嬗等他上了塌,才钻进被窝,地上有地毯,垫絮铺得厚实,并不觉得寒冷。
    谢芝也合衣躺下,是真的累极了,没过一会儿便传出轻浅的呼吸声。
    这声音叶秋嬗自然是听不到的,她只是难以入眠,一双明眸在黑夜之中明亮如洗。忽地想起爆炸那日的一些疑点,侧过身去问谢芝。
    “哦,对了。那日我和湘娘在屋子里看到了一只虫子……”话说到一半才发觉谢芝胸口起伏平缓,原来已经睡着了。
    月色下,只看得见他棱角分明的侧影,投射在帐布上,仿若一幅行笔流畅、意态风流的画作。叶秋嬗才发觉原来谢芝左眼睑上有一颗痣,生在眼睫处,若不仔细看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怪不得他不笑时也觉得眼角眉梢自有一股风流意态,原来不光是自身气质,相貌也有功劳。
    尚还记得初遇时,他口出狂言差点毁了她名声,那时还以为遇到一个空有皮囊的纨绔子弟、无耻败类。直到后来相处之后,才改善了印象。
    但奇怪的是,谢芝这人好似从不受人束缚,当你觉得他是个无赖时,他却能一本正经地公干,当你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时,他又隔三差五开始犯浑。连叶秋嬗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正了解他的本性,亦或许这些都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罢了……
    叶秋嬗不知不觉望着谢芝的脸走神许久,直到察觉他长密的眼睫微微闪动,似是醒了,举过手搭在额上。
    “秋叶,还是你睡床,我睡下边吧。”
    叶秋嬗看明白他所说的,眨眨眼不解道:“为何?”
    “你这么看着我,叫我如何睡得着。”
    ……
    两日后,谢芝最终还是没能等到转机,幕后之人执掌生杀大权,他们不敢违背契约诛杀来使,却可以变相扣押他们。谢芝即便有证据也犹如蚍蜉撼树,等不到靳帝的支援,他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谢芝不想让叶秋嬗也陷入这等困境,只能选择割肉喂鹰……
    风尘仆仆地回了郡主府,谢芝起先是神色凝重的,等到了叶秋嬗寝院才佯装轻松。
    “秋叶。”他进屋发现叶秋嬗正背对他在桌前练字,只隔了一门的距离却丝毫未听到他的呼唤,直到谢芝绕到她身前才陡然一惊,轻抚胸口笑道:“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吓死我了。”
    自己说完才反应过来如今的状况,哑然失笑。
    谢芝心疼地皱皱眉,上前握住叶秋嬗的手:“秋叶,羌王愿放我们其中一位使臣归朝,向皇上商议郡主未嫁身亡一事该如何解决。我三叔年老,白新柏又腿脚不便,如此便只有你最适合了。羌王已为你备好了马车,你回朝之后记得向吾皇禀明此事,我们几人的性命便全系于你身上了!”
    他说得煞有介事,叶秋嬗怔愣半响,果真信了。
    还在愣神之中,谢芝便收拾好她为数不多的细软,拉着她出门去。
    门口处果真停了一辆马车,由一个羌国人看守着。应宪他们一概不在,只有叶秋嬗的两支禁卫队跟了出来。
    叶秋嬗停下脚步,抬手止住身后的禁卫道:“你们留下保护谢大人,我一人回朝便可。”
    谢芝却拉住她的手:“不可。”
    【此去靳朝山高路远,途中多有波折,你若孤身一人怎能保证安全?况且还不知那幕后之人会不会暗中追杀,你还是要有人保护才好。】
    叶秋嬗半信半疑地皱起眉,但见周遭人多眼杂便未开口,等谢芝拉她进入车厢内,才皱眉问道:“你不是说那幕后之人不是冲我而来吗?而且羌王与皇上没有书信来往吗?为何需要我回朝通秉?谢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