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效？”
    “你看。”宋琬迎指着衣服下摆留空的地方道：“听说最后会在这里设计一种代表仙气的流动花纹，希望后期能给力点。先换上里衣吧，然后化完妆再穿剩下的。”
    枫眠溪点头。
    然后宋琬迎就像以前一样把他按在镜子前，开始在他脸上捣鼓。
    修明是《白石溪》这本小说里唯一的仙人，整座天庭都是他一个人的道场，他法力无边，能够为所欲为，却不是人们心中那种传统意义上无情无心或者兼爱天下的仙神，相反，他任性而幼稚，像个没有长大的大男孩，他一开始就没想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反而想抛下一切跟着女主，只为与她共度百年朝夕，然而女主始终只爱着少年将军……
    这样一个角色，并不好演。枫眠溪心里回忆着那本小说的剧情和剧本上那几页的内容，默默开始思考起来。
    “好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宋琬迎放开他，示意他可以看镜子了。
    枫眠溪睁开眼睛，这次宋琬迎没有把他化得像《妖言》时期那么白，只是在他原本肤色的基础上再点缀一二，还用眼线笔勾了两下，将他的眼睛画得略圆，而发套也已经给他戴上了，这次竟然有刘海，看着比他真实的年龄小了好几岁。
    “怎么样，还满意吗？”宋琬迎问。
    枫眠溪点头，只不过……他拨了拨自己的刘海，“这个不能去掉吗？”
    宋琬迎摇头，“这是导演的要求。不过你放心，只在剧情前期会有这个刘海，等修明这个角色进入后半阶段，为了反映角色心境变化，到时候会把刘海去掉。这套妆容是修明下凡时的造型，待会儿你要穿那套青色的衣服，然后回来咱们再化修明成熟期的妆，再换上那套天上的服装。”
    “恩，好。”枫眠溪在这方面上也没有任何经验，当然是宋琬迎说什么他听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就穿好了那套修明下凡时的衣服走了出去。
    此时穆佳柔已经拍完了几张定妆照，正退场换衣服换妆容，枫眠溪拉开帘子刚刚走出去几步，就被一个男人叫住了。
    对方个子瘦高，三十岁左右，头上戴一顶黑色鸭舌帽，身上穿一套灰白黑三色的休闲装，他提高声音问：“你是修明？”
    枫眠溪听见了，回头看他，“您是？”
    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道：“你好，我是杨宵，这部戏的导演。”
    枫眠溪端正了脸色，“导演好。”
    杨宵摆摆手，“不必这么客气。来，你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理解这个角色的？”杨宵带着他走到摄像机沙发上坐下，这么问他。
    枫眠溪思考了片刻，然后将自己这两天所想的说出来，“我觉得修明这个角色很有层次感。”
    杨宵有了兴趣，“怎么说？”
    枫眠溪继续道：“修明的心境变化可以分为几个时期，第一个时期当然是刚刚下凡的时候，他对女主势在必得，信心满满，觉得以自己神仙的身份，肯定能够轻而易举地俘获女主的芳心，但他被拒绝了。接下来是第二个时期，被女主拒绝后，他开始产生自我怀疑甚至开始自我否定。我认为这一阶段，是他开始成长的阶段，因为这一时期，他开始意识到，神仙的身份并不等于一切，他可以翻云覆雨，却也没法随心所愿。”
    杨宵点头，眼睛发亮地看着枫眠溪。
    枫眠溪接着道：“接下来就是第三个阶段，修明虽然经过反思，但是他高贵的身份令他不肯轻易认输，他生而为仙，天生就有一种屹立于众生之上的高傲和自负，他觉得女主会拒绝他，肯定是没有认识到他的特殊，于是他掳走女主，在女主面前展示各种神通，企图以此让女主倾心，他表面自信，其实在不断展示神通的过程中，已经一次次输掉了……接下来……”枫眠溪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不用说了。”杨宵激动地握住枫眠溪的手，“你理解得很好，修明这个角色就是你的了！”至于演技，废话，能得到老师认可的人，能演不好吗？
    他站起身，对摄影师道，“赶紧的，先给枫……”他猛地顿住，低头看坐在那儿的枫眠溪，脸上倒是一点尴尬都没有，“看我这记性！你叫什么名来着？
    “枫眠溪。”枫眠溪站起身，微微一笑。他此刻穿着一身青色的古装，垂下的刘海和被刻意画圆的眼睛显得稚嫩了好几岁，看着像个刚刚成年的小孩。
    杨宵心想：咋感觉有点可爱呢？
    第59章
    仙人修明这个角色需要拍摄的定妆照有两张, 分别是代表青涩期的青衣刘海造型，和代表成熟期的流光羽衣造型。
    流光羽衣就是枫眠溪一开始见到的那套衣裳，他自己甚至穿不了，必须要两个助理在身边帮忙，因此衣服材质特殊，他的动作甚至必须小心翼翼，否则不小心勾坏了哪个地方都会破坏这件衣服的完整性, 到时候要请专人来修补，既费时又费钱。
    等到拍完定妆照，已经是两个小时过去了。
    乔帆和他一样, 也是拍的两幅定妆照，一幅是穿着盔甲上战场的少年将军图，一幅是在山村时穿着灰色短打的图。
    他的长相很有辨识度，无论是穿着盔甲英气勃发的形象, 还是穿着农人服饰满脸憨厚的模样，都令人印象深刻。
    乔帆拍定妆照的时候, 枫眠溪就站在一旁看，等乔帆拍完，跟着他的几个助理一拥而上，有的帮他擦汗, 有的给他脱盔甲，有的搬来椅子让他做，有的递上一杯水……把他侍候得服服帖帖。
    枫眠溪这么看着，恍惚觉得站在他眼前的不是乔帆, 而是古代的皇帝，人气高的明星都是这样子的吗？他之前和沈霖一起拍戏也没见过这阵仗啊！
    但看着乔帆脸上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气，又觉得他这个人似乎就应该这样。
    小徐见枫眠溪一直看着，以为他是羡慕，连忙安慰道：“枫哥咱不用羡慕他们，等将来你的人气越来越高，就像乔哥一样多请几个助理，到时候也让他们像伺候乔哥那样伺候你。”
    枫眠溪：……
    他摇头道：“不用了。”
    乔帆似乎临时有事，拍完定妆照后，他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导演杨宵让这剧的几个主要演员聚在一起，跟大家说了进组的具体时间后，就宣布解散。
    而在沈霖的帮助下，枫眠溪看好的那套房子已经能搬过去了，他下午还得帮妈妈办出院手续和搬家，明天就得赶赴外地参加真人秀的拍摄，时间上也并不充裕，因此在确定导演并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后，也匆匆离开了。
    枫眠溪不知道，在他拍定妆照的时候，季妍拎着一袋子水果，又上来看完枫俶华了。
    只不过这一回枫俶华对季妍的态度，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病房内，季妍拎着一袋水果放在床头桌上，笑着说要给枫俶华削个苹果吃。
    要是以往，枫俶华嘴上客气，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可是现在，她却露出几分遗憾，对季妍道：“阿妍啊，不用削了，阿姨不想吃。”
    季妍道：“那我给您剥个橘子吧，这橘子皮很薄，水分又足，可甜了。”
    枫俶华看着她，道：“不用了，我也不想吃橘子。”
    季妍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阿姨，您今天怎么了？是我……那里做的不好吗？”
    枫俶华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姑娘，没有哪里做得不好，只是阿姨受之有愧。”
    季妍便笑了，“您是长辈，我给你削个水果算什么呀？你不用这样。”
    “你……”枫俶华本来想直接问她任雪莉的事，但是话到嘴边，看着眼前女孩子清秀娴静的模样，就又咽了下去，转而道：“我在这医院休养了这么多天，腿虽然还没好，但自己走动已经没问题了，今天我儿子就要接我出院了，我们也要搬家了，新家离这里很远，以后可能不能经常来往了。”
    季妍仿佛没有听懂她的意思，闻言便道：“那没事啊，等周末有空了我就去看您和小宝。”
    枫俶华一直很喜欢季妍这样体贴温柔的女孩子，但是一想到昨天沈霖说到的话，一想到她和任雪莉的关系，一想到这女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任雪莉安排到她和儿子身边的，她就忍不住脊背发寒。
    她一开始是想委婉地跟这女孩子断了来往，但是看着季妍好像听不懂的样子，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她问她：“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任雪莉的女人？”
    任雪莉！季妍目光一闪，随即摇头道：“我不认识，您知道，我生活的圈子很小，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
    “是这样啊。”枫俶华本来十分愧疚，毕竟当初她抱着小宝无助地躺在马路上，是季妍不顾风险带着他们进了医院，但是现在见季妍否认她认识任雪莉，她心里顿时冷了。
    沈霖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骗她？而且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骗的，那么说谎的就只能是季妍了，如果任雪莉真的没对她有特别的交代，她为什么假装不认识她？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任雪莉为什么突然找人接近她？
    这一瞬间，枫俶华被自己结合了无数狗血伦理电视剧开发出来的脑洞吓坏了，她生怕任雪莉会像电视剧里那些反派角色一样突然冒出来对付她和儿子。毕竟……毕竟陈建庭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现在陈家的那个儿子也不是任雪莉亲生的，说不定……说不定她为了争夺财产，会利用钱权针对她儿子！
    枫俶华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没什么见识，心肠也软，但是一旦关系到她的儿子，她就底线瞬间就能一再拔高。
    于是枫俶华对着在她面前一脸无辜的季妍道：“我年纪大了，我儿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他现在还要养自己的孩子，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并不想跟别人去争权夺利，我们没这个野心，也争不过，所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来了。”
    这就是明晃晃的赶人了。
    季妍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即捂住嘴巴低低哭了起来，片刻后，她抹了抹眼泪，对枫俶华道：“阿姨，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您要这样赶我。”
    枫俶华也觉得季妍这些天确实没有哪里做得不对，看见这个她一向喜欢的女孩子哭了，她立刻就愧疚了起来，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她，她正要道歉，却又猛地想起对方假装不认识任雪莉的事，张开的嘴巴立刻又闭上了。
    半晌后，她才组织好语言，“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对，只是我儿子……”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儿子他早就有了喜欢的对象，我怕你继续跟我们来往，看见他交往对象的时候会觉得不舒服。”
    季妍低垂的视线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抽泣道：“阿姨，没关系的，我早就知道眠溪他喜欢男人了。”
    这回愣住的变成枫俶华了，她惊讶地看着季妍。
    只听季妍继续道：“上回他送我回家的时候，就亲口跟我说了他喜欢的是男性。”
    直到季妍离开许久，枫俶华依然回不过神来，儿子喜欢男人……儿子是个同性恋……这两句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回旋，绕得她头晕目眩，险些晕过去。
    季妍是骗她的吧，肯定是骗她的！
    枫俶华稳了稳心神，觉得不能这么擅自下定论，等阿洛回来，她问问他。不！不能这么直接，会吓到儿子，她得慢慢来，先试探试探，试探试探……
    下午枫眠溪回到医院后，就觉得妈妈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尤其是看着他的时候，目光总是十分复杂。
    他很疑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枫俶华连忙移开目光，道：“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要出院了，感觉不太真实。”
    出院怎么会不太真实？枫眠溪有些奇怪，没等他问清楚，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了，他开门一看，是沈霖！
    见到枫眠溪，他摘下墨镜，对他笑道：“正好今天没什么事，过来帮你们搬家。”
    枫眠溪微微一笑，“欢迎至极！”他回头冲屋内道：“妈，是沈哥来了。”
    沈霖这段时间以来帮了他们家不少忙，枫俶华对他的印象非常好，听说是他来了，连忙让人进来坐下。
    沈霖道：“我开了车过来，等阿姨办完出院手续后，就直接到新房子那边去吧！”
    枫眠溪也正是这样想的，否则太不方便了。他问枫俶华，“妈，你觉得这样行吗？”
    枫俶华向来听儿子的，心里也觉得如果先回原来的房子，搬来搬去的很不方便，自然同意了。
    沈霖看着他们，道：“不如我去帮阿姨办出院手续吧，眠溪你在这里看着阿姨和小宝。”
    枫眠溪想了想，点头道：“也行。”
    于是沈霖就出去办手续去了，临走前看着枫眠溪的目光很是柔和。
    枫俶华原本不觉得沈霖和儿子的相处有什么问题，但是听了季妍的话后，她再看着两人的相处，顿时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真是糊涂，连这么明显的东西都看不出来！
    儿子说他和沈霖是好朋友，但是沈霖是什么人，他自己公司的事不用忙？他又是个大明星，连上街都得包地严严实实的，会为了一个朋友的妈妈三天两头地冒着被粉丝认出来的风险往医院跑？
    而儿子对他的态度也很不寻常，虽然他自己是说是朋友，但是沈霖同时也是儿子的领导，还是大了好几层的领导，儿子对沈霖的态度，是不是太暧昧了？就像刚才，沈霖说要帮忙去办手续，儿子连个谢谢都没说，却不像是敷衍，反而像是把沈霖当成了自己家人，十分随意亲近……
    这不好的猜测让枫俶华心里砰砰直跳，连儿子问了她几声她都忘了答应。
    “……妈，妈！”
    枫俶华猛地回过神，看向走到她面前的儿子。
    “妈，你怎么了？今天都出神好几次了。”
    枫俶华连忙道：“我刚刚是在想事情。”
    枫眠溪：“想什么？”
    枫俶华匆忙间想了借口，道：“想新房子的事，也不知道小宝会不会住不习惯。”
    枫眠溪笑道：“妈您放心吧，那天带着小宝过去看了，小宝很喜欢，而且他也不认床，之前跟着咱们搬家，后来来到医院，不都睡得挺好。”
    枫俶华：“……也对，是我白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