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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若果真好心,悄悄告诉人家娘舅知道也还罢了,怎倒得使那见不得人的伎俩。况且还那多要求,这不成那不就的。我听说太太娘家哥哥,那位王大人死了,她娘家侄子很有些‘名声’,金陵无人肯把女儿许配,她见程家富贵,又极娇宠这女孩儿,唯恐人家看不上,便生出这个歪法子来。六礼才过一,即便那家黄了亲事,老人看着也不打紧,只是怕他家里女孩儿作了心病。太太这时候上门替内侄求亲,不就是施恩去的么,叫人家值情,那家疼爱女儿,八成就允了。真真儿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口子你来我往,拌了半宿的嘴。
    第二日,冷子兴就寻了这多年的好伙计,一个诨号叫“猴子七”的小个子。这猴七很有几分身手,翻墙入宅如探囊取物一般自如,很是和冷子兴做过几场买卖。冷子兴旧年作古董商,有时看上了哪家的宝贝,人家执意不肯卖,他也不纠缠,只过二三月,那宝贝就不翼而飞了。后头靠上荣国府,才渐收了手。
    冷子兴和猴七乖觉,从来不招惹高门大户,这一回猴七就有些顾虑:“那一片可都是富贵人家,尤其这程家,皇商呐,做着皇差,咱们招惹,可不好罢?”
    冷子兴笑道:“不过是他家管家忒不把人看眼里,吓他一吓,也不用偷什么东西。只你出来时弄出动静来,叫左邻右舍都知道,我看他家有脸没有。只一日还不妥当,你看看守备门禁,若能连去二日,这才好呢。”
    又安慰道:“不叫你走空,我早已备下百两谢银。若不是实在气着了,也不弄这唬人的法子。”
    猴七听说这话,才依从。议定当日晚上二更后,三更前,趁着人都没睡死,捣乱一番。
    猴七自去准备,他媳妇在内屋里都听见了,出来就摇摇摆摆的往娘家去了。
    见了周瑞家的,如此一说,周瑞家的大喜:“好孩子,还是你们有法子。安心,姑爷出了二百两,此事成了,必叫他赚五百两谢钱。”
    说着,就悄声告诉她女儿:“甄家运出来足有九个大箱子,太太收着呢。如今宫里太监老是上门打秋风,太太银钱不凑手,必得想法子折买那里头的东西,只怕一件出来,女婿就能赚几百两。”
    她女儿听说,喜得无可无不可,连声道:“您老人家千万帮着您女婿,他赚了银子,我叫他拿出来一半谢您老人家。我兄弟都这大了,很该替他寻一房好亲事,妈既把我嫁了出去,也该寻个良户女孩给他,方才不委屈了他。”
    这话正说到周瑞家的心坎里了,她原先看中了朱绣,觉得长得好有能为不说,还叫朱嬷嬷认作女儿,少不得放出去,配给自家小子正合算。谁知这朱绣有这造化,摇身成了正经大户的姑娘,这姑娘肖想不得了。周瑞家的还可惜了好一阵子,又暂且把给自家儿子脱籍的事缓了下来,没个好亲事,先在府里混着罢了,还能领一笔钱粮。
    此次王夫人真实打算,连周瑞家的都瞒着,是以周瑞家的告诉冷子兴的那些话,确实是王夫人原话。只不过不管是冷子兴,还是周瑞家的,都全不信,心里猜度太太必然瞧上了这姑娘,说给内侄王仁的。
    周瑞家的有心替女婿在太太跟前卖好,送走了女儿,忙起身穿戴好,兴头头的告诉王夫人知道。
    王夫人听了果然喜欢,念了一声佛道:“那边的事,只管来告诉我知道。”
    出了门,周瑞家的才撇撇嘴:太太分明听到女婿为这事垫了二百两银子,去只字不提,果然越发抠索了。
    次日,周瑞家的一早就进来,服侍在王夫人身旁,只等着她女儿亲自来告诉,太太见是放出去的小辈,不好不给些赏赐。
    谁知半晌午,她女儿哭哭啼啼的找进来,一见面儿,就大哭道:“你女婿为着您老给的差事,下了大狱了,可怎么了得!”
    第76章 证死
    周瑞家的吃一大惊, 忙问:“这可怎么说?不是个妥当人去的吗,怎的牵扯到姑爷身上了?”
    她女儿哭得抽抽噎噎的,骂道:“那挨千刀的妥当人,你女婿和人家好, 且不知人家拿他当傻子哄!衙门的官差说那贼偷才扒上人家的墙头, 还没上去呢, 就被巡夜的五城兵摁住了。带回去, 这软骨头就吐了口,把一应事情都推到你女婿头上……妈,你好歹快救救你女婿!那可是大牢!”
    王夫人在屋里听着呢, 轻轻一咳。
    周瑞家的忙按下慌乱, 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你且别哭, 到底怎么着, 你打听清楚了没?姑爷怎么给那人说的, 那人怎么攀咬的姑爷?还有, 姑爷临走时可说什么了?”
    什么临走, 分明是被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差役给绑去的, 就差没带上大枷了!她女儿委屈的不行,见周瑞家的拿眼叫她注意这是什么地方, 才勉强达道:“你女婿跟那贼偷就只说程家的总管得罪了他, 叫吓唬吓唬, 旁的什么也没说。那该杀的贼怎么攀咬的?你女婿给官差塞了两钉银子, 人家只说攀咬了,别的我知道什么!你女婿被带走时还说叫我赶紧回娘家来,免得带累我。妈!你可得救救他呀!”
    说着, 又崩溃大哭起来。冷子兴之前和人纷争,被人告到衙门里面去, 可都看着荣府的面子,只遣人传他到衙门里对词就完了,何曾像今日这般立时就押走的。
    周瑞家的此时深悔不该娇纵女儿至此,不光前因后事未打听清楚,就连她自己一床睡的男人,说半天也没明白。这冷子兴哪里是为她着想,分明是要挟自己,叫自家拿着荣国府的帖儿把她救出来。
    “蠢货!哭甚,什么都不知道就急得你这样。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么闹!你且家去等我,我自有主意。”
    她女儿听说,才罢了,委委屈屈的便回娘家去了。
    一时,周瑞家的进来,低眉顺眼的道:“太太,我叫人先打听清楚。太太放心,我那女婿颇知道轻重,必然不会牵扯到府里一星半点儿。”
    王夫人转着念珠,垂眼道:“那也罢了。只一样,下回不可自作主张,把事情给这些小人儿家办,到底不老道。出了岔子不说,还误事。你着人打听清楚,若无妨,赶紧叫周瑞办妥了事情。”
    周瑞家的赔笑连声应了,方退出来。
    出了荣禧堂,就到二门上叫小幺儿:“去寻你周大爷,叫他快些回家去。”
    那小幺儿笑道:“这青天白日的,周大娘着急忙慌的找周大爷作甚?”
    周瑞家的臭骂几句,少不得洒了一把大钱给他,“去买果子吃。”
    那小幺儿这才利落的跑出去了。周瑞家的气恨恨的,绕道后门一径家去。一行走,一行心里骂,太太这二年越发左性不通,什么狗屁自作主张,前头告诉她知道时分明喜欢的很!况且自家女婿都陷了进去,她还只记挂着害人的事……
    大狱里头,猴七先还嘴硬,后头差官连夜从他家里搜出了一箱子赃物,还有几件十分贵重的从屋里青砖底下起出来的,猴七这才慌了。又受了刑讯,本就不是什么硬气的好汉,吞吞吐吐的把这次的事情交代清楚了。他知道冷子兴是荣国府当家太太陪房的女婿,只有小罪名把人牵扯进来,才能叫冷子兴救他。
    算盘打得甚好,可这回遇上了狠茬子。抓他的那伙子是五城兵,可不是顺天府里的衙役。这些五城兵管着都中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囚犯、火禁等等,但凡治安,整顿风气,厘剔奸弊之事都在职责内,可以说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当真的查,没有这些五城兵扒不了的皮。才不过一夜的时候,就把冷子兴偷偷置办下的一处秘宅找到了。
    在上门缉拿冷子兴的同时,湛冬已亲带人把那秘宅搜了个底朝天,不仅找到了冷子兴一伙早年销赃分银的账本,竟还查到厚厚一本专门记载替荣国府销卖古董的账簿,更有几箱子他私藏留下来的打着各家印记的古董玩器。
    这冷子兴狡诈的很,不仅就在都中眼皮底下置下宅院,还在那宅子里养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美貌妇人,还有两个孩子。打着纵然这地方泄露了,外头看着,也不过是他养外室地方的主意,只要能迷惑住人,拖上一二日,尽够他把那些要命的东西给转移了的。
    邓继拿着一册账册拍拍猴七的脸,似笑非笑:“人家是荣国府管家的亲女婿,你算什么?人家一来就把账本子交了,利索的把你们卖了!”
    说着就翻账本儿,念了几则,日子、地点、销赃、分银俱记得清清楚楚:“这些东西,是值几个钱,可若说珍贵,算不上!况且是经过你的手偷的,销赃也过了你们的手,你们算是完了。他么,虽也牵扯其中,可谁叫人家有人保呢,又愿意出二倍的银子赎罪,打几十棍就罢了,养好了依旧是街面上有头脸的冷大爷。”
    “啧啧,有这册账本,证据确凿,你们不是斩监候就是流放滇南。就算是流放吧,臀背都打烂了,赶上正热的时候,也有你好受。越往南走是越热呐,到不了滇南呢,那烂肉里就满是蛆虫,立时死了还算好命。但押解犯人的差官可不会叫你们死,你们若死了差官们得担不是。这么着,就会叫你们两两捉对,你给他从腐肉里摘蛆虫,他给你搅着肉里挑,就跟择菜似的……”
    饶是看管人犯的五城兵也受不了了,都忙退出去,一个今年轮值作牢官的五城兵小声道:“邓头乍这么恶心呢?审讯犯人我也经见过,血呼啦的都看惯了,可邓头说的话叫我这老兵头都犯吐。”
    邓继走出来,这话正听进耳朵,笑骂道:“滚蛋!”“里头求招,审完了叫他画押。还有潜逃在外的,立刻快马令当地衙门协助缉拿,押回京中,”
    却原来,这冷子兴真是来历不明。他与猴七以及另外三人,团伙作案,冷子兴一张嘴皮子甚为了得,猴七善偷盗,另三个也各有些歪门邪道的手段。这五人伙同,不仅骗人偷盗,还挖坟盗墓,更有人命在身。这些人有了身家,便洗手不干,除了冷子兴和猴七在都中,另三个一个在通州,另二个在天津卫,如今都是人模狗样的财主。冷子兴能说会道,又长了一张好面皮,倒叫周瑞相中了作女婿。
    原本只有那早年账册,还证不死冷子兴。如今好几条人命在身,就是贾代善亲来,也救不了这冷子兴了。
    冷子兴心里忖度他媳妇已向荣国府搬救兵了,心下稍安,只咬定与程宅管家有些纷争,想教训教训他。等猴七招了供,这冷子兴不知他招了多少,只是吐露出都中他们夫妻所居住的宅院和古董铺子,京郊的一处宅子和几十亩田地,以及通州的房屋货物,说这些都可折卖以抵旧年坑骗所得,只求从轻发落。
    若只当他是个靠着媳妇的寻常古董商,这些财物也恰如其分,况他还乖觉,主动献财。换个主官,只怕就这么定案,轻轻放过了。至始至终,他都把那秘宅隐藏的很好。
    湛冬看着供纸,仍令羁押狱中。此事中冷子兴所言,他一个字都不信。若只与管家私仇,何必翻墙,这猴七有几分身手,趁这管家出门,狠打一顿也比指使人翻墙入室的合理。
    周瑞在外百般打听,才知这回他女婿入的不是顺天府的牢狱,反倒是五城兵马司的大牢。这小偷小摸或寻衅滋事,向来都是顺天府管,就是五城兵捉住也会移交顺天府衙;只有那些江洋大盗或是拐杀重罪的才会进兵马司的大牢。
    这五城兵别看不起眼,可大营里足有三千人马。若有个万一,这是拱卫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兵马司护卫外城和内城,禁军卫护皇宫。兵马司的大牢不好进,更难出。
    周瑞心都揪起来了,冷子兴进去的第三日一大早,就又到兵马司南城衙门打听。
    正说好话,就看见有快马押着人犯进衙门,周瑞一看,唬的了不得,那右眼上有一道疤的他在姑爷家见过!姑爷说是天津卫的一个地主老爷叫刘黑,先前做过镖头,替他压过镖,货物经他手里妥当的很。
    与荣国府有点面儿情的书吏道:“不是我不帮你,实则你这女婿犯了大案,别说拿着贾老爷的帖子,就是贾老爷亲至都无用。看在咱们转着弯儿有些亲戚的份上,我劝你还是赶紧叫你女儿收拢了家财,你把你女儿接家去的好。你女儿若被他休了,反倒是你家的好处。”
    周瑞好话说尽,又抛了几十两银子出去,才知道些许内情。
    周瑞浑噩的到家,一巴掌甩到他女儿脸上:“孽障,那冷子兴到底是什么人,到现在你还不说么?你老子娘,还有你兄弟,一家子都要被你连累了!”
    他女儿哭得几乎死过去,周瑞家的忙拦着,气道:“我已求了太太,拿着老爷的帖子,有什么不能了的!不过就是一桩小事,何至于打姑娘呢?”
    周瑞气的打战,骂道:“你还护着她!什么小事,根本不是你们说的太太的那桩差事的罪,是好几起子谋财害命的大罪!还是流窜多地,合伙作的人命官司!你们娘儿们在家里,说甚是府里太太带累了姑爷,狗屁!分明是他孽债命债忒多,丧了良心的狗杂种,这会子不把咱们家牵扯进去就是好的!”
    他女儿哭道:“不可能,定是衙门弄错了!”
    周瑞家的且顾不得别的,忙问:“怎么就牵连到咱们?”
    周瑞喘着粗气,“这狗杂种在记赃的账簿子里头,写了许多赃物都用作彩礼给了咱们家,更有用做孝敬的。”更何况,这些年太太交代的不少不好摆弄、见不得人的差事都是这女婿去做的。
    周瑞家的直捶她女儿,骂道:“一张床上睡得,这么多年你连他是人是鬼你都不清楚?还是故意瞒着我们!”
    见她女儿直喊冤,两口子合计半晌,才道:“这老爷的帖子咱们且放着护身,万一牵连也能说情。快叫姑娘收拾家财,那铺子里还有些货物,连铺子一起贱卖给旁的古董行,把掌柜、伙计都辞了。还有那杀坯的身家,连夜挪进家里来是正经。”
    可到女儿家一找,才发现这宅子只是个空壳子,除了正房布置的甚为华美,其余的屋子什么重要东西都没放,别说铺子庄子的房契,就连这宅子的地契也没找着。周瑞女儿除了几百两银子的日常花用,还有一大匣子头面首饰,冷子兴的家底子,愣是一个子都没把着。气的周瑞家的直打骂她女儿蠢。
    却说,冷子兴见到刘黑等人,又见账簿和猴七的供词,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不甘就死,指望着周瑞能抬出荣国府救他。
    湛冬令人把他那外室带上来,那外室一见冷子兴就大哭道:“老爷,我们娘儿们差点就见不着老爷了!”
    冷子兴见这昔日柔婉和顺的外室衣衫褴褛,脸上手上都是血痕,不由得大怒,比起周瑞女儿来,这外室倒像与他生儿育女、相亲相爱的正头夫妻。
    “她们犯了什么罪!官爷们这般狠毒对弱女小儿?”
    那外室哭道:“不是官爷,是你家那河东狮,不仅几乎打死我们,还要把我们卖到肮脏地方去。若不是几个官爷,我们娘三个就一头撞死了!”
    “那女人厉害的很,说老爷您这回死定了,官爷不判你死,她们周家也要弄死你。你死了还不能消恨,要把我和大姐儿卖去妓馆,还要把咱们哥儿先卖到男馆里去,再送给方砖胡同的小刀刘……叫冷家祖宗蒙羞,子孙断根,落得个孤坟野鬼无人祭祀才罢休。”那外室哭得抽抽噎噎,可怜至极。
    冷子兴精神气都败了,哑生道:“大姐儿和哥儿呢?”
    那外室道:“就在外头,我不敢叫孩子们离了眼,我们娘儿仨,清清白白的死了也比叫她作践的好。”
    冷子兴颓道:“你先出去,我跟官爷说几句话。”
    兵丁上来把那外室带下去,冷子兴才道:“我知道荣国府二太太替人窝藏财物,放贷盘剥平民,仗势包揽诉讼,这里头多有致人于死的,我可作人证。”
    湛冬道:“可有证据?”
    冷子兴道:“有,在京郊庄子上的一口枯井里头,用匣子装着。还有天津卫的杨柳胡同宅院的葡萄树根底下。”这本是最后的后手,要迫使荣国府王夫人救命的把柄。只是看如今,只怕捅不到那位二太太跟前去的,自家唯一的根苗就被周氏那毒妇给戕害了。
    冷子兴不敢拿证据要挟湛冬,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随后才作求。
    “只求大人把外头母子三个递解还乡。”这递解,是用作押送犯人的,须得沿途各官官衙派差役,一站转一站地轮番押送。冷子兴此语,只是怕叫周瑞一家暗害了她们娘儿们。作人犯押送,这外室贞洁难保,只是冷子兴已顾不得了,只想活儿女之命罢了。
    湛冬看他一眼:“湖南府?准。”
    冷子兴咚咚的磕头道:“谢大人。”只要这母子三人回了老家,就有一条活路。老家早年遭灾,族人全靠他给的银钱才能度过难关。他这些年虽不敢回去,也没忘了宗族,替宗族置下祭田,又花银子办宗学,让族中子弟有书读有田种,已是给宗族立下大功。他家老宅宗族给修缮的极好,他又悄悄派亲信藏了些财物在老宅的地窖里。当然,这个替他办妥理顺宗族事务的亲信,他的命也是冷子兴背负的命债里的一条。
    荣国府王氏的罪状及证据,都交到了上官手里,不一时,这东西就到了圣人手上。当今哂笑:“才倒了甄家,他家倒着急起来,不忙,不忙。”这王氏虽胆大包天,用的也都是贾政的帖子印信,可这些东西不足以扳倒盘根错节的二贾公府。
    冷子兴作为人证暂且在大牢里苟活,猴七、刘黑四个,未等秋后,已斩立决。
    至掌灯时分,湛冬亲自去见冷子兴:“猴七往程家,真实缘由?”
    冷子兴吃一惊,这事虽是引子,比整个案子,却实在是再小不过的小事情。
    冷子兴不明白这位官爷如何对此事细究,却也没了替王夫人遮掩的心,只把周瑞家的话,和他自己的猜度和盘托出。
    湛冬听他说:“……本不干后宅的事,但男女亲事,只要把这点儿捕风捉影的小话告诉男家,这小郎君心中必然生刺。况且六礼才过一,并不算定下,只需男家说个八字不大相合就黄了。”
    湛冬站起身,垂眼看他,冷道:“我,不会。”
    冷子兴愣了半晌,连滚带爬的扑到栅栏上,问牢头道:“官爷,官爷!方才那位官爷,可有…可有定亲?”
    牢头看他一眼,莫名其妙道:“怎的,你家有女儿,想许给我们湛大人不成?别妄想了,我们指挥使已有亲事。”
    “是谁家?是谁家!”
    牢头跟另外几个相视一眼,不解道:“疯了不成,干你屁事!听说我们指挥使定的可是皇商家的姑娘……”
    皇商?冷子兴也算交游广阔,那些身上有爵位的大皇商,向来都称呼爵位,只有像程家这样的,才会被称作皇商程家。都中近来,称作皇商的,又有女孩儿定亲的,唯有程家……
    冷子兴坐在地上,悔恨的直打脑袋,悔不该不打听清楚,就鲁莽行事。只听说是给那位朱姑娘定的是城门旦的儿子,他料想不是什么出色人物,况且又想作成了再打听男家不迟,谁料竟太岁头上动土,想黄了人家兵马司指挥使的亲事。
    怪道猴七才攀住墙头就给摁住了,只怕程家外头早有五城兵暗地里卫护。
    次日清晨,湛冬下了衙,便往程宅去,跟程舅舅两人在书房说了半晌。
    此一回与往日登门皆不同,程舅舅一直送出大门来,看湛冬骑上马才转身回去。
    管家就看着老爷一张脸,方才还温厚有理,才转身的功夫就阴的能滴下水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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