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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木宛童在书房里等到快要睡着,托着腮看琉璃缸里养着的游鱼,蔫蔫儿的,都不大精神,好像要死掉一样。她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在琉璃外比量,小鱼也跟着她手指的放向缓缓游动。
    门忽然被推开了,她扭头看去,夏侯召逆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黑衣将他勾勒的修长矫健。
    “你回来了?我煮了粥给你,早上还是要吃饭的。”木宛童起身去给他盛粥,慢慢的和他说,现在才卯时,用早膳还不算太晚。
    “还好紫砂保温极好,若是你回来再晚一些,粥恐怕就凉了。”木宛童摸了摸还温热的紫砂锅,继续补充道。
    夏侯召那满腔的酸意,又一股脑的都散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召(背着手小声bb):我觉得这样时间长了,我容易夫纲不振……
    第二十三章
    “你若是觉得无聊,便出去院子走走,园子里的菊花开得好。”夏侯召看了看木宛童,迟疑了与她开口。
    木宛童眼底放出些许光彩,她自从上次出了龚氏那出事,就一直呆在院子里不曾出去,的确是有些憋闷。
    但她又有几分犹豫,出去逛逛,大概会碰到龚氏他们罢。虽然予南现在已经不在他们手里,自己的身契也在夏侯召手里,不用怕什么,但撞上了总是麻烦。
    夏侯召看出她的犹豫,也大约猜出她心里所想,他只是静静等着木宛童开口,如果她愿意求他陪她出去逛逛,他就勉为其难的同意好了。
    “我觉得,还是在院子里呆着好,去外头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祸来。”木宛童摇了摇头。
    夏侯召脸上的失望溢于言表,心里埋怨木宛童不够机灵,嘴上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淡淡的叮嘱了
    “出去也不是不可,多带几个人就是了,遇见了敢拦你的不用顾忌,打就是,打坏了我替你兜着。”
    他从腰上解下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在她手里“或者捅死也行。”
    夏侯召说得轻描淡写,木宛童却听出了几分恶霸无赖的张狂,手里的匕首微凉,她心里微微感叹,将来夏侯召若有了孩子,照着这样的态度和方式,定然会把孩子惯坏的,指不定就长成了个小霸王。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不自觉就说了出来,不自觉多了几分嗔怪“你将来有了孩子还不把孩子惯坏了?”
    夏侯召顺口道“你管教就好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木宛童脸上逐层漫上嫣红,磕磕绊绊的收拾了餐具,转身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宽大的素色衣摆划出一片弧度,难得见她这样慌乱。
    她实在不敢细想夏侯召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当他是无心说出来的。
    夏侯召托着腮,透过窗子看木宛童慌不择路的逃跑,心思泛滥,他想着,若是将来和她生个孩子也不是不可,孩子一定会长得特别好看,又特别聪明。
    他只管着宠,教育孩子的事做不来,就交给木宛童。他小时候吃了太多苦,恐怕狠不下心来管教孩子,巴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将他童年缺失的都补在孩子身上。
    夏侯召从书案下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本子,提了笔在上面认认真真的写了半刻,又小心的将本子放了回去,还落了锁。
    木左珩额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留了道疤,有些深,恐怕是再也长不平,木宛童心疼,将他的发从上面拨下来一小缕剪短,遮住疤痕,还不算违和。
    木宛童想着天气晴朗,听夏侯召说园子里的菊花开得特别好看,心思难免活泛,还是忍不住出去走走,加之夏侯召一番话也给了她底气。
    正轮到夏泺值守,他就屁颠屁颠的跟着木宛童去了花园。夏泺是个话痨,嘴上没个把门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和木宛童说了,加之他跟在夏侯召身边也有好些个年头了,是以知道不少事。
    “宛姑娘我跟你讲啊,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也别说是我说的,万一方副将知道了,非得替将军扒我一层皮!他那粗手粗脚的,打人可疼了。”夏泺笑嘻嘻的,看着不像是怕的模样。
    木宛童看着园子里的景色,心情也轻快几分,笑着回他“那你说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木左珩咬了咬下唇,他好久没见着姐姐笑了,都是他没用,还要姐姐受苦。
    夏泺语气不复方才的轻快,多了几分严肃和压抑“我跟着将军很多年了,他虽然看着挺风光的,高高在上,号令三军,甚至所有人都怕他,说他是恶鬼转世,但说句大不敬的,他怪可怜的。”
    “怎么说?”木宛童疑惑道。夏侯召看着不像是可怜之人,行为乖张放肆,甚至喜怒无常,言谈间决人生死,天底下万没有被他在肆意的了。
    “您应当是知道的,将军的母亲生他的时候就血崩死了,老侯爷迫不及待续弦,府上没人和他亲近,没人对他是真正的好,恨不得巴望他去死,好不容易王元帅,也就是将军的亲舅舅,将他接到身边去。”
    夏泺顿了顿,连木左珩都竖起了耳朵。
    “可是王元帅忙着打仗,哪有空管他,听说将军小时候粘牙话多,王元帅脾气又不好,没心情陪小孩子玩闹,自然对他没个笑脸,有时候非打即骂,自小就是像小猫小狗一样长大的,没人教没人管,连认字都是军师抽空教的。将军这才变得性子愈发孤僻阴鸷,喜怒无常的。”
    木宛童本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自然对夏侯召又多了几分怜悯,夏泺叹了口气,无不感伤的继续道“宛姑娘,你是不知道,当初将军第一次披甲上阵,虽然打赢了那场仗,但回来时候浑身都是伤,血将衣裳染透了,没人关心他,他也不要人管,就那么硬挺着,也不知道跟谁较劲。后来高烧了三天,硬生生自己扛过来的。”
    木宛童心里不是滋味,他在外拼死拼活的,府里却有人巴不得他去死,好空出这个位置。那样小的一个孩子,没人疼没人爱的,孤零零长这么大。怨不得性情这样极端又偏执,动不动喊打喊杀的。
    夏泺对夏侯召是极其敬重的,自然希望夏侯召能过得好,也希望有人能心疼夏侯召,他这才冒这被扒皮抽筋的风险和木宛童说这些。他晓得,木宛童是个极为温柔的人,若是被她心疼或是喜欢上,定然是件幸福的事。
    木左珩眉头蹙起,心里犹豫,嘴上却硬,扯了扯木宛童的袖子“姐姐,他和夏侯召是一伙的,坏得很,你不要全信!”
    夏泺一听,眼睛立时就瞪大了,指天誓地的开口“宛姑娘,我若是说谎了,就天大雾雷劈,我从来不会说谎的!”他当真没有说谎,他夏泺从来不干这种丧良心的事儿。
    第二十四章
    “今日天气的确是好,宛姬素日鲜少出门,今日也出来了。”未等木宛童与木左珩说话,便有人插话,即便声音已经刻意压低放缓,还是透出几分刻薄来,教人浑身不舒坦。
    夏侯銮拨开树枝,一身白衣翩翩,微挑的狐狸眼带出几分风流,面皮白净,却不显轻浮,反倒有几分温润。不得不说,夏侯家都是好相貌,夏侯召凌厉艳丽,夏侯銮雅致,夏侯博英气。
    夏侯銮每前进一步,木宛童就退后一步,想要离他远些,夏侯銮见木宛童的动作,也发觉了她的抗拒,便站在原地不动了,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意。
    木宛童却觉得这笑意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总归让她浑身都不舒坦。而且夏侯銮这个人,并非良善,还是少接触为妙。她扶着木左珩欲要转身离去,夏泺敌意的看了一眼夏侯銮。
    “宛姬还请留步!”夏侯銮丝毫不在意木宛童的排斥,对夏泺的敌意也视若无睹,反倒叫住木宛童。
    夏侯銮一声声宛姬,尽是往木宛童心上插刀,时刻提醒了她被龚氏威逼为妾之事,这也是她不待见夏侯銮的原因之一。
    “阿召脾气不好,性子又桀骜不驯,对母亲也不大恭敬,想来是极难伺候的,近日有劳宛姬多费心了。”夏侯銮倾身给木宛童行了一礼,木宛童侧身避过去,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
    “二爷客气。”木宛童极为冷淡,将话滴水不漏的堵回去,不给夏侯銮接话的机会。
    木宛童虽心软善良,但却不愚昧,前十几年都是以世家大妇的标准来培养的,自然差不到哪儿去,温柔却不绵软,该强硬的时候不会是个怂包。
    夏侯銮依旧自顾自的说话,又怜爱含情的望着木宛童“阿召这个性子,也不知像了谁,谁也劝不得,实在是太过狠毒,想来你在他那里也受了不少苦,他这么大的人,却不知怜香惜玉,若是我的话,定然不会让美人吃这么多的苦。”
    木宛童反应过来了,这是挑拨离间呢,若夏侯召对她当真差一点,或是她拎不清,眼皮子浅些,被夏侯銮的表象所蒙蔽,指不定就开始哭哭啼啼的和他抱怨了。
    她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夏侯銮身上,带着木左珩离开,只是可惜这开得好好的菊花,还没来得及多看上几眼。
    夏侯銮没想到木宛童这样油盐不进,庞氏都被他这一套糊的团团转,木宛童一个小姑娘竟然不吃这一套,立时有些慌了,万一她将今日的事告诉了夏侯召,依照夏侯召那样小肚鸡肠又记仇的性子,恐怕会报复他。
    当即跨步上前拦住了木宛童的去路,伸手要去扯她的袖子。
    木宛童没想到夏侯銮这样的死缠烂打,慌乱的避开了他,惊慌中下意识拔出袖中夏侯召给她的匕首,一把捅在夏侯銮右肩上。夏泺的剑也出了鞘,搭在夏侯銮的颈子上,划出一道红丝。
    夏侯銮的血溅了木宛童一手,连带着袖口都是,她第一次伤人,还见了血,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却还是强撑着镇定,毕竟此事理亏的是夏侯銮。
    “还烦请二爷让条路出来,不然下一刀就不知道捅哪儿了。”木宛童的声音还算平静,直视着夏侯銮的眼睛,丝毫不显慌乱。
    夏侯銮捂着伤口,唇角勾起一笑,丝毫不在意脖颈上的剑,侧了身让她过去,依旧不依不饶的游说“今日我同你这般说话,想必阿召不会介意吧?他实在是小气,你若是反悔了,便来寻我。”
    木宛童不想同他搭话,她现在有些受刺激,但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与你何干?夏侯召如何,他与我如何,与你有半文钱的关系?管得太宽了!”
    木宛童力气不大,伤口也不深,只是碰到了血管,这才看起来有些严重。夏侯銮暗暗咂舌,不愧是夏侯召的女人,有一股子狠劲儿。也聪明,不像庞氏那样好骗。
    直到回了正院,木宛童的手还在发抖,上面沾着的鲜血已经凝固斑驳,匕首落在花园里了,她也无心去捡回。
    夏侯召在木宛童进门的第一刻就知道了,装作不经意的站在寝房门外等她。打老远就瞧见木宛童神色不对劲儿,失魂落魄的,赶忙上前去接她。
    见她手上沾了血,脸崩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将她的手小心拉过来,仔细检查了她胳膊上没有伤口,这方才放下心来“怎么了?哪儿沾上的血?”
    夏泺早就乖乖的带着木左珩离开了。
    木宛童下意识依赖夏侯召,一头扎进他怀里,眼泪婆娑的“夏侯銮的,我捅了夏侯銮。”
    夏侯召拍拍她的后背安抚,轻描淡写的问“人死了吗?”
    木宛童摇头,发丝擦在夏侯召的脖子上,有些痒痒的。他替木宛童擦了擦眼角,语气温柔“小没出息的,我还当你把他捅死了呢,怕成这个样子。你就是把他捅死了也没事儿,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木宛童过了那股子劲儿,突然意识到到自己主动扑在夏侯召怀里这种行为没羞没臊的,当即挣扎着起身,想起夏侯召方才的话,又哭又笑的。
    她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经过讲了。
    夏侯召沉吟半刻,脸色阴沉,十分认真的开口“下手还是太轻了,下次记得往这儿扎。”他牵着木宛童沾了血的手比了比心脏的位置,对这种不怀好心的人,扎死就当除祸害了。
    他见木宛童不怕了,便牵着她的手进了卧房,用温水替她细细清洗。
    木宛童的手细腻嫩滑,在他掌心里像是一块儿上好的羊脂玉,又软乎乎的柔弱无骨,手指细长,指甲剪得短短的,像是一道小月牙。
    夏侯召替她洗了好几遍,最后用帕子轻轻的擦干,握着手摩挲了半刻。夏侯召的掌心常年握剑,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扎的木宛童有些刺痒,但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格外温暖宽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不水逆”小天使的地雷!么!
    第二十五章
    夏侯銮受伤的事,他未曾刻意瞒着旁人,是以不多时候,府上都知道了夏侯召身边儿的宛姬刺伤了夏侯銮。
    夏侯銮素日里最会做人,惯是以温润公子的形象面对世人,是以旁人对他的印象都不错,自然心是更偏向他的,话里话外也都是谴责木宛童的,顺带着谴责夏侯召不会管教人。
    旁人义愤填膺的时候,夏侯銮反倒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替木宛童开脱,只说她是无心之失,更惹得旁人替他抱不平。
    夜里时候,夏侯銮房里前来探望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哭得凄凄切切的姬妾,夏侯銮嫌她们哭得脑仁疼,干脆都赶了出去。
    龚氏年纪大了,加上这一阵子一惊一乍,太过耗费心神,精力本就不济,早早就回去歇息了,嘱咐夏侯銮好好养伤。
    庞氏便是这个时候来得,披着夜色,一身轻简,十分的低调,身边儿也未跟着人,有几分鬼鬼祟祟。
    夏侯銮见她,神色一凛,挥退了房内伺候的人,又敲打他们缄口,不许多说话。
    “你怎么来了?”夏侯銮淡淡的开口,招呼她坐下,态度说不上太好,甚至冷淡。
    庞氏神色焦急,上前去查探,翻着他身上的衣衫“我听闻宛姬将你刺伤了,实在担心,这才过来看看,有没有事啊?”
    夏侯銮挥开她的手“并无大碍,你也不怕人瞧见。”
    庞氏有些受伤,低头喃喃了句“我只是太过担心你了,若是不来,今晚怕是要睡不着了。”
    “你应当知道,咱们两个人的关系见不得光,平日里还是收敛的好,没事不要过来,等我的消息,别回头让人抓住了把柄。”夏侯銮将庞氏吃的死死的,饶是他态度再怎么冷淡,庞氏还是死心塌地的。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只是……”庞氏欲言又止,她自幼学习女训女则,丈夫死后,与小叔苟且,已经让她内心深受煎熬。
    “宛姬到底为什么刺伤你,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夏侯召太过于放肆了,将你打压成什么样子?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就连他身边儿的妾室都不将你放在眼里。”庞氏转了话题,替夏侯銮难过。
    “我的?这爵位不是我大哥留给他两个儿子的吗?就算没有夏侯召,还有你儿子夏侯博。”夏侯銮阴阳怪气的和庞氏说话。
    庞氏不怒,反倒殷切的开口“这个爵位无论是你还是博儿得到,我都是高兴的,若是你得到了,想必也不会亏待博儿的。”
    爱情一事,最是让人糊涂,何况庞氏守寡这么多年,夏侯銮用温柔小意让她死心塌地,如今在她的心里,夏侯銮的位置怕是比夏侯博都要靠前,即便夏侯銮不能给她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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