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无欲则刚
张宝的“负气而走”,顿时便引得朝中人心不安,那些之前借机试探张宝的人也多被周围人埋怨多事。倒不是张宝在朝中的人缘好,而是他手中所掌握的梁山人马不好惹,真要是惹恼了张宝闹将起来,朝廷不好收场。
实力与话语权往往是成正比。不管是心悦诚服还是口服心不服,只要实力强大,那别人就不得不“尊重”你的态度以及意见。张宝的依仗就是梁山人马,不算已经被张宝收入囊中的高丽,单是梁山一地,留给外人的印象便是两万余精兵。大宋号称百万禁军,但实际上这里面的水分很大,而且更要命的是,除了常年与西夏交战的西军外,朝堂上大多数人都已经意识到内地的官军难有可以与梁山相抗衡的人马。
原本对张家可以采取“徐徐图之”的策略,结果却叫一帮心急的家伙给坏了事。过早暴露了目的,引起了张家的警觉,再想要“徐徐图之”,可就困难了。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张宝,其实此时这心里并没有真的有多生气。
无欲则刚,以张宝如今的情况,他对大宋朝廷无所求,自然也就不必虚以委蛇。他不需要朝廷的所谓认可,更没打算通过报效朝廷的方式来达到光宗耀祖的目的。所以他不打算给朝廷脸面,那就可以不给。
了不起不陪你玩了!
张宝拥有主动权,不怕此时与朝廷闹翻,但朝廷却不希望与张宝闹翻。切身的利益,让朝廷上下一致认为必须要消除张宝这次对朝廷的误会。远的不说,单是即将开始的海外贸易,就需要借助张家,这时候与张家翻脸,也就意味着先前为出海贸易所做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甚至还会因此而影响将来收复幽云的大事。
必须让张宝与朝廷重归于好!
可如何才能让张宝对朝廷“回心转意”呢?张宝不在乎自家的仕途,封爵许官这一套也就不好使了张家也不缺钱,朝廷的赏赐估计也很难打动他至于以美色相诱好像从没听说过张宝有眠花宿柳的事情。
想要讨好一个人,无非也就是在权势、金钱、美女这三方面下手,可朝堂诸公却猛然发现一件叫人心惊的事,那张宝竟然如同刺猬一般令他们无从下手。是人皆有弱点,可张宝的弱点在哪里?这事众人却没发现。
掌握不住张宝的弱点,想要控制张宝进而利用张家的目的也就无法达成。不过官家赵佶却似乎对此事一点都不着急,在接收了张宝命人送来的曾头市战利品后,便命宫中的老人黄经臣陪同朝廷正使陈宗善出发前往梁山,随行所带的也就是一些犒赏三军的东西。
群臣觉得官家有些自信过了头,却不知赵佶会如此做不过是因为在送进宫的那些战利品中还有一封张宝亲手所写的书信。张宝并不在乎朝廷众臣对自己的看法。在大宋,最后当家作主的是天子,而不是群臣。哪怕天子一意孤行,群臣在劝谏无果以后还是会选择执行。也就是说,张宝只要能搞定赵佶,别人对他的看法并不重要。
一封亲笔书信只是为让赵佶的安心,而赵佶也有意借张宝吸引群臣的注意力,免得那些大臣整日里在自己面前晃悠劝自己这个不能做,劝自己那个不能干。赵佶当初能成为官家都属于是天上掉馅饼,他的哥哥没有子嗣,结果他这个当弟弟的也就捡了大便宜。在他哥哥没挂之前,赵佶是被当做闲散王爷在培养,这也是为何他对吃喝玩乐很是精通的缘故。
可没想到老天爷让他成了大宋天子,在过了做天子的新鲜劲以后,赵佶贪图享乐的本性也就暴露了。只是朝堂上的大臣不能容忍堂堂天子一天到晚就琢磨怎么玩,刚开始赵佶在朝堂上没什么亲信,被群臣一起劝谏,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应承,后来被赵佶提拔的那些“潜邸之臣”掌握了朝堂,赵佶也就开始过得随心所欲。
不过虽然贪玩,实现祖先夙愿的心气赵佶还是有的。收复幽云是太祖时就立下的国家目标,只是直到如今还没实现。眼下占据幽云的辽国终于摊上大事了,朝廷收复幽云也就有了指望。可想要收复幽云,钱财是必不可少。而赵佶先前为了玩乐挥霍无度,国库早已空虚,若不是有“理财高手”蔡京,朝廷搞不好已经宣布破产,压根就没有余钱支持将来收复幽云的战事需要。
光有志气没有实力,那只是痴心妄想。大宋一直对收复幽云念念不忘,一是收复了幽云,也就意味着重获北方屏障,中原也就安稳了。二则是收复幽云是大宋各代君主都希望完成的目标,若是能在赵佶手中实现,那在史书上就会留下浓重的一笔,这种青史留名的好事,谁不想沾?
粮草筹备,兵员训练,战后安置没有一样是能够离开钱财支持的。朝廷如今缺钱,根本就无力发动对外战争,而加收赋税则是饮鸩止渴,国内百姓的负担本就繁重,若是再加重赋税,搞不好还没等朝廷发起收复幽云的战争,国内反而会先爆发矛盾,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
通过张宝的介绍,赵佶对外界的消息也不是太闭塞,至少他知道河北田虎、淮西王庆以及江南方腊这三股势力不服管束,想要跟朝廷分庭抗礼。不是他不想出兵征讨这些“叛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原本他还指望拱卫京师的禁军能堪大用,结果却令人沮丧,除了西军,其他地方官军自保尚且不足,就更别说出兵清剿叛逆了。
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防备西夏的西军是不能调动的。而在大宋境内,还有些盼头的也就只剩下张宝的梁山人马。赵佶本想先跟张宝把关系搞好了,到时再“请”他帮忙,结果却被一帮多事的人给坏事了。
张宝的亲笔书信,给赵佶吃了一颗定心丸,至少张宝对待他赵佶的态度并未变。至于说动张宝率领梁山人马为朝廷清剿叛逆一事,那就只能以后再提了,免得再生误会。
陈宗善与黄经臣此次前往梁山,任务仅仅只是缓和朝廷与张家的“紧张关系”。当二人带着队伍抵达梁山水泊边的时候,却被聚集在水泊边的一处景象给吸引。与朝中的高俅、童贯之流相比,陈宗善算是一个好官。而自进入梁山地界后,陈宗善就明显感到梁山周边的民风与别处不同,此时见到水泊边聚集了千百号人,陈宗善不禁觉得好奇。
这些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可以说是什么身份的都有,而在梁山兵卒的维持秩序下,这些人也老实本分的排成了几条长龙。
“这是在做什么?”陈宗善纳闷的问道。一旁的黄经臣闻言笑道:“陈大人,这事你还真问对人了。”
“嗯?难道黄中官知道?”
“呵呵知道。这梁山有一回天营,职责是负责救治伤兵,而平时嘛,每月逢初一十五,便会在这水泊边进行义诊,穷苦人赠药,家中富裕的也只收药材钱,所以每到初一十五,这附近的人都会赶来求诊。”黄经臣笑着对陈宗善介绍道。
“这张宝是在收买人心?”陈宗善皱眉说道。而黄经臣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语带不快的提醒陈宗善道:“陈大人慎言,这里并非汴梁,此地百姓多受过梁山的好处,对梁山也是颇多好感,你方才说张宝举办义诊是别有用心,这话要是让当地人听去,你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莫要到时连累了我等。”
“黄中官,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为朝廷效命”
“陈大人,莫要忘了你我此行的目的。你虽是正使,但若是坏了朝廷与张家和解的可能,恐怕你回去也无法向官家交代。”黄经臣见状沉声警告陈宗善道。
陈宗善本准备慷慨陈词一番,不想被黄经臣这么一提醒,顿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的确就如黄经臣所言,若是不能让朝廷与张家重归于好,自己这回还真不好交代。
黄经臣没再去管陷入沉思的陈宗善,招手叫过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便迈步进了附近的一家酒铺,准备先歇歇脚。而得了黄经臣吩咐的那人则直奔梁山举办义诊的地方而去。
朝廷的脸面还是要的,不能太上杆子往跟前凑,如今朝廷天使到了梁山脚下,怎么着也得让张宝派人来迎接一下才是。陈宗善不反对黄经臣的意见,与黄经臣一道进了酒铺,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耳边听着那些食天南海北的一通胡侃。
正听得来劲,酒铺的掌柜走了过来,拱手一礼后问道:“二位官不像是本地人士,不知仙乡何处?”
“掌柜的气了,我等来自东京汴梁。”黄经臣笑着答道。
“原来是来自天子脚下,敢问二人可是朝廷天使?”掌柜的又问道。
“正是,不知掌柜的可有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好奇二位为何不亮明旗号,反而在此不声不响?”
“掌柜的,你莫非是梁山的耳目?”陈宗善忽然问道。
“呵呵官好眼力,在下正是梁山新任管事之一,专司负责接待外来宾。”掌柜的也不否认,大方的承认道。
“哎呀没想到这位小哥年纪轻轻就已是管事了。还要烦请小哥通知山上的张大人一声,就说朝廷正副使此番奉旨前来犒赏梁山。”黄经臣不给陈宗善说话的计划,抢先对掌柜的言道。
“这位大人言重了,此是在下的职责所在,还请稍候片刻。不知二位大人如何称呼?”掌柜的闻言问道。
黄经臣、陈宗善报了自家名姓,随后又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就见一队人自外面走了进来,直接走到黄经臣的面前,为首之人冲黄经臣双手一抱拳,道:“黄中官,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呵呵,托高小哥的福,老朽过得还不错。不知此时你兄长可有空暇?”
“有啊,我也是奉了兄长之命,特来迎接黄中官,黄中官,请。”高宠抬手虚引,对黄经臣道,至于坐在一边的陈宗善,高宠自一开始就没正眼看过一眼。见陈宗善也跟着起身准备一同去,高宠开口道:“黄中官,我兄长只是愿意见你一人,至于你的随从,就暂时先留在这里吧。”
陈宗善闻言一怒,自己的穿着打扮,哪里像是随从了?有心想要发作,可面对“不怀好意”的梁山人马,陈宗善又不敢出言反驳,好在黄经臣为人不错,开口替他解围道:“高小哥走眼了,这位陈大人才是此番的正使,我老黄只是个副使。”
“若是这样,那不知这位陈大人是代表谁来的梁山?若是代表官家,我梁山欢迎可若是代表朝廷,哼哼,恕不远送。”高宠冷笑了两声后说道。
“这,这有什么区别吗?”黄经臣不解的问道。
“官家早年与我张家有恩,我张家自是要以礼相待,可这朝廷所作所为却叫人寒心,我梁山出人出力替朝廷铲除曾头市这种祸害百姓的毒瘤,朝廷不单不念我梁山的好,反倒想要算计我梁山,谋夺我张家的人马,这等忘恩负义的举动,如何让人信服?”高宠大声解释道,目的就是要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陈宗善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好在黄经臣在,笑着对高宠道:“误会,都是误会,官家也是为了消解张家与朝廷之间的误会才会派我前来。高小哥,莫要因为一时误会耽误了正事,不如你先派人回去询问一下张大人,看他是什么态度再下定论如何?”
“唔也好,那就劳烦黄中官在此多等候一段时间。”高宠闻言想了想,点头答应了黄经臣的提议,吩咐人赶紧回去请示以后,自己则邀请黄经臣去了别处叙旧,留下陈宗善坐在原处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