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寂寥，夜色渐浓。
    年夜饭也紧张的布置起来。
    辞旧迎新的日子，又罕见的跟立春叠在了一起，生肖替换，同时又有昭示着万物复苏的春季悄然而至。
    楚子程入座的时候，周遭的私语声像是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楚柏齐没受到丝毫影响，夹菜的动作优雅又沉稳。
    “呦，二哥还有心情过年呢。”出人意料的，今年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楚柏妍，“当年爸爸把楚家交到你手里，我没有明确反对，但不代表你能在集团为所欲为。”
    “哦，不知道五妹想说什么。”楚子程伸筷子在桌子上最大的那条鱼身上搅来搅去。
    虽然是没人用过的筷子，还是叫看到他的人感到嫌恶。
    只有大刺的鱼被他划拉的面目全非，刺长矛一样尖锐的竖起来。
    跟楚子程现在狼一样充满攻击性的眼神一样。
    楚柏妍是个老师，平时应付的最多也就是难缠的学生，说教那套对楚子程半点儿用都不管，更何况他们本身就不对付。
    楚柏妍歇了，她老公谢肃阴阳怪气的转着手里的酒杯，“大过年的，二哥你摆脸色给谁看呢？自己的公事没做好，妍妍说你两句，那是在提点你。”
    有了第一个打头的。
    冯雨英自然不甘人后。
    地方够大，再加上是年三十儿，特意用的大桌，所有人都入座在长桌上，首位惯例是空出来的，楚子程旁边是纪嫣然，对面是楚柏谨。
    这人吃着吃着总要抬头去看对面的动作，刺激的冯雨英手在下面掐他大腿不知道多少次。
    “听说公司的股价在两天之内跌幅百分之十，公司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一言堂，本身排风管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没开股东大会，直接面向媒体，承认项目存在质量问题，引得有心人利用舆论攻击楚氏，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哥你是别的公司派到家里来的卧底呢。”
    楚子程筷子敲碗，“吃饭时候能麻烦你闭一下嘴么，不然我还老得掏耳朵。”
    要多没修养就多没修养。
    楚柏川到底站起来打了个圆场，把话题重新引到过年团圆饭这件事儿上。
    楚子程并不领情，整个饭吃的时候都绷着脸。
    年三十饭桌上喝酒是常事。
    再加上男人有心事的时候都喜欢喝醉。
    楚柏谨一边珍惜这难得的可以好好看一看纪嫣然的机会，一边一杯酒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倒。
    楚子程也在喝酒，说是要锻炼楚皓轩的喝酒能力，以后应酬免不得要用。
    坐的远了的楚皓轩还得顺着他的意思频频举杯。
    楚皓轩不喜欢喝酒。
    酒的味道总带着苦涩，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能驳他爸的面子。
    说真的，就连他们一家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
    几杯酒下肚，楚皓轩的脸颊染上了浅红，眼里也氤氲了醉意。
    楚子程盯着有点儿喝高了的儿子，“老实说，你领回来的女生，我很不满意！”
    “您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也跟着我接您的酒吧。”
    “她怎么不能！我看她心挺大，别人说什么都不管，只知道吃吃吃！也不知道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么个玩意儿！”
    楚皓轩皱眉，“请您注意一下言辞。”
    “怎么，你还想教训老子不是？”
    “......”楚皓轩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爸，您喝醉了，我们先上楼了。”
    他有些不稳的站起身，拉着晓晓想离开。
    “给老子站住！”楚子程站起来，桌子被他砰的拍响，“老子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你带回来这个女生，我很不满意！你这辈子只能娶沈白，老子只认沈白一个儿媳妇，别人，想都别想！”
    楚子程在这儿叫嚣？
    这里一个两个的都容不得他。
    可是他是冲着自己儿子发威的，这些人自然乐得看戏。
    楚柏齐正在慢悠悠的用筷子给那条浑身都竖起刺的大鱼一根根的拔刺。
    他筷子下的又稳又准。
    象牙筷子基本没沾上什么鱼腥，刺便被他拉扯出来一根根码好。
    楚子程突然发怒都没惊到他。
    楚洪基被吓了一大跳，坐在叶京依怀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个爷爷可凶，惹急了嘴甜也没用，别看他人小，可精明着呢。
    只是这人吓唬的是他这两天顶喜欢的姐姐，小家伙有点儿心疼。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叶京依怀里拱到地上，跑到晓晓身边，把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的晓晓直接牵走。
    楚子程倒是没阻止他。
    怒吼的声音一直离的老远仍旧清晰可闻。
    楚子程的喝骂一直没停。
    晓晓似乎从中能听出呛人的烟火气。
    小不点儿软乎乎的小手拉着晓晓的手指，领着人离开餐厅，“姐姐，你别害怕。”
    “爷爷不喜欢你，洪洪喜欢你，姐姐，你愿不愿意等洪洪啊，洪洪长大就娶你。”小娃娃仰着脑袋，一双眸子神采奕奕，眼神认真。
    晓晓没太理解他是什么意思，看小孩子笑的好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简直太煞风景了！
    楚洪基一脸哀怨的抬手护着自己脑袋顶儿的毛。
    叶京依昨天教育了楚洪基一晚上，让他离晓晓远点儿，今天一点儿作用都没起，气的她想要跟出去把自家皮孩子追回来。
    楚熠明伸手把他拉住。
    “没事儿，有人帮你哄孩子还不好。”
    “可是......”
    “他一个小孩子，现在也不适合再留在餐厅这儿。”
    楚子程朝着楚皓轩砸了一个盘子，擦过他身侧粉碎在地上。
    看戏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楚皓轩眼底的不可置信如同翻滚黑墨，“您一定要决定我的人生么？”
    “你特么是老子的儿子，你不听老子的话，是想气死我么！”
    “二哥。”楚柏齐放下筷子，那条鱼身上的刺已经被挑的干干净净，“火发的差不多了，也该停了。”
    “老子明明是在跟他讲道理。”
    纪嫣然眼神疲惫，放下筷子离开。
    她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过。
    她说不管这件事，是真的不管。
    实际上，楚子程的行为让她也有些难以理解，可这么多年的感情让她选择相信。
    妻奴楚子程立刻放弃了继续发火，颠颠的追出去。
    只剩下眼角发红的楚皓轩站在原处，抿着唇，手指越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