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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那江名唤晋江,乃玉淮县唯一的水源地,澄澈又有一丝丝清甜。池砚飞身下去,寻了个地方仔细洗净树叶,然后叠成一个漏斗,荡了荡水面准备盛水。
    砰!
    就在此时,一阵强风袭来,江水面突然炸出一股水柱,一个没有五官,身子是水做的妖怪冒出来。
    赫然是昨日的水妖。
    她轻笑一声,语调温柔似水:“道长好个样貌,我虽为妖魔,却也是个通情达理之妖,若你把山腰上的小娃娃让给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池砚淡定起身,手掌一翻,背上的流冰就自发飞到他手中,通身冒着蓝光:“出招吧。”
    “好。”水妖还是温温柔柔的,“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俊的脸呢。”旋即声音一沉,“可惜,不识抬举。”
    语落,江面吹起一阵呼啸的狂风,卷起无数的水花,瞬间化作一把把薄如蝉翼的水剑刺向池砚。
    池砚却一动不动,只举剑一挥,那气势汹汹而来的万把水剑又变回水滴,滴答滴答落回江面。
    转瞬间,江面立即蓝光大盛,战况逆转,无数道剑气四面八方袭向水妖,她得意的笑还在飘荡,水做的身子便万剑穿心,碎成一片又一片。
    “为什么……你……”
    水妖仅剩一个完好的水头,咆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为何……”为何比那鹤灵观的花无邪还要厉害?
    一剑、一剑就灭了她!
    池砚收回流冰,还是那般面无表情:“鹤灵观,池砚。”
    “……”水妖顿时无语凝噎,她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先是被一个叫林丹青的鹤灵观道士追,好不容易逃脱,又碰上鹤灵观另一个更厉害的花无邪。
    现在,竟然还要遇上不知道到底多厉害的池砚。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轰隆。
    在池砚准备收水妖时,一声惊雷突然从空中劈下来,紧跟着的是噼里啪啦往下砸的豆大的雨滴,逐渐分不清天地。
    “哈哈,天不亡我!”水妖那颗头激动得在雨中来回翻滚,当即嚣张大笑,“池道长啊池道长,有水的地方就有我,只要在雨中,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所在,哈哈哈。有本事,你就来杀我啊!”
    水妖顾名思义是水中孕育而出的妖怪,虽然在一众妖魔鬼怪里不显眼,却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法术,有水的地方就有他们,让对方防不胜防。
    池砚并未理她,担心李八卦出事,早在打雷之时,当机立断飞回山腰,提拉起乖乖等在原地的她寻了个山洞躲进去。
    漆黑的山洞里有些许枯树枝,池砚搭了个火堆,撑着石壁喘息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八卦,点火。”
    “嗯嗯!”李八卦手指在地面一划,一朵蓝紫火花在她指尖绽放,不多会儿,山洞逐渐明亮。
    她瞥了眼下着暴雨的洞外,裹着衣服小跑到池砚旁边,紧紧挨着他坐下:“二师兄,发生什么啦?我刚刚看到江面炸了!”
    “没事,一个水妖。”火光映照下,池砚的长睫在脸颊投下小小的扇影,掩去满眼的疲倦,“等雨停了就好。”
    “哦哦。”李八卦若有所思点头,过了片刻,她又道,“我记得玄虚师叔的早课讲过,水妖能藏匿在所有水里攻击对手,对吗?”
    池砚微微掀开眼皮:“想喝水?”
    “没有呀。”李八卦抿了抿干干的嘴唇,摇头似拨浪鼓,“你刚刚走的时候我就不渴啦,不过喊你没听见。”
    越说后面声音越小,见池砚那双平静无澜的眼睛静静看着她,她很是心虚地抱着双膝,移开目光去看燃烧的火焰,佯装哈欠连天:“哇,好困好困,我睡一会儿,等雨停了,二师兄你再叫我吧!”
    说完不等回答,她赶紧闭上眼,这一闭,倒是很快睡熟了。
    池砚还是静静看着她,等平稳呼吸声传来,他食指在流冰上一划,很快,鲜红的血冒出来,他轻轻放到李八卦的嘴里,这才合眼睡了过去。
    口渴,好口渴……
    水……水……想喝水……
    睡梦中,李八卦难受得皱起眉头,蓦地,一股清甜的水流到她嘴里,只是有些小,她忍不住吮了一大口,但还是不够……
    要喝,一直喝!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喝饱,李八卦才心满意足松开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这水,真甜呀。
    第53章
    次日。
    李八卦醒的时候,火堆已烧成灰烬,洞内很是昏暗,她身上盖着一件干净道袍,带着暖暖的温度。
    她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觉得脸上有些痒,胡乱抓了抓就下意识摸向旁边,冰冰凉凉一片,空空如也。
    没人?
    二师兄呢?!
    李八卦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抱着道袍一咕噜爬起身,小小声喊:“二师兄,二师兄……”
    “我在。”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只见杂草丛生的洞口站着一抹清瘦的身影,些许亮光从洞外撒在他身上,勾勒出池砚忽明忽暗的侧脸。
    还好还好,二师兄没被水妖抓走!
    李八卦松了口气,蹬蹬蹬跑到池砚身后,这才发现洞外还在下着瓢泼大雨,天似是破了一条老大的口子,没有丝毫停雨的迹象。
    “这水妖有古怪。”突地,池砚淡淡道。
    “啊?”李八卦一头雾水,挠了挠乱鸡窝的头,“哪里古怪呀?”
    “雨是红的。”
    红色的雨?!
    李八卦微微张大嘴,顺着池砚的视线看去,铺天盖地的雨白茫茫一片,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一片刺目的白。
    一点都不红啊……
    她微微仰头,正想问问池砚是不是眼花,却一下怔住了。
    只见微亮的光芒里,池砚面无血色,一张脸苍白得几近透明,虚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晕倒的模样。
    难道是太冷了吗?
    李八卦看着他仅着的单衣若有所思,悄悄伸出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冰凉刺骨,寒如冰块。
    “嘶。”她被凉得缩了缩脖子。
    “饿了?”池砚低头,见李八卦脸上涂的那层玉琼膏已经干成一块黑色薄膜,他心念一动,手指一抬,细碎光芒闪过,那有些褶皱的薄膜便轻轻飘落,眨眼间化成点点尘灰,消失在不甚明亮的山洞里。
    薄膜落下,是一张犹如刚刚剥壳鸡蛋的小脸蛋,红点和毒素都褪尽,白嫩得没有丝毫瑕疵,霎是讨喜可爱。
    李八卦并没有注意到池砚的动作,也不知道她之前变成了一个小猪头,只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不是。”
    她沉思片刻,突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捧住池砚的手,回忆起烤荷叶叫花鸡时,那些普通弟子钻木取火的动作,使出吃奶的劲儿上下左右来回搓:“二师兄,再等一等!”
    池砚不解:“什么?”
    “取暖呀。”李八卦小脸绷得紧紧的,仿佛在做一件严肃的大事,“这样你就不冷啦。”顿了顿,她一脸紧张地抬头,“二师兄,现在还冷吗?”
    哐当。
    似有一粒小小的石子落在那无波无澜的眸底,荡起一圈又一圈浅浅的笑意,池砚轻声道:“不冷了。”
    “嗯嗯!”璀璨的笑意在唇边绽放,李八卦踮起脚,又想把道袍披到他身上,可是个子太矮,努力几次,道袍都会滑下来盖住她的头。
    “……”她鼓起脸,掀开道袍郁闷道,“二师兄,你的袍子!”
    “嗯。”池砚颔首,从袖口摸出一块酥酥脆脆的烧饼递给她,“吃吧。”
    “大饼子!”李八卦早饿得饥肠辘辘,饿虎扑食一样接过烧饼,刚准备咬一大口,又蓦地停住,歪头想了想,咽着口水撕了一大半给池砚,眼睛亮晶晶的,“二师兄也吃。”
    闻言池砚身子微微一震,手抬了放,放了抬,最后还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整张脸都柔和下来,轻声道:“吃吧,师兄不饿。”
    “不可以。”算算时间,他们被困在山洞里已经一天一夜了,怎么可能不饿呢?李八卦坚决把那一大半烧饼塞到池砚手里,一副深得玄虚真传的小大人语气,“不行呀二师兄,你身子不好,要多多吃饭才可以,乖,听话!”
    池砚:“……好。”
    烧饼没有多大,两人很快解决掉,见池砚的脸色没有之前白得那么吓人,李八卦有点小得意,撑着下巴坐在洞口哼起她自己编的小调。
    “看吧,乖乖吃饭就能长命百岁!吃掉它吧,我们的好朋友,大饼子!啦啦啦,吃掉它,吃掉它……”
    默默听了半晌,池砚开口道:“你们留在此处,是要抓水妖?”
    “嗯,大师兄说这次是历练的好机会,所以他和八师兄去追三师兄,留我,十一师兄,十二师兄和圆空留下抓水妖。”李八卦眨了眨眼睛,“不过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抓到她,我们倒是困在山洞啦。”
    听到三师兄三字,池砚神色凝重起来:“你们是在此处遇到无邪?”按照常理,有花无邪的地方,通常也有不容小觑的妖魔。
    “是呀,他当时穿了可好看的衣裳,带我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吃肉。”李八卦一五一十说出遇到花无邪的全过程,还重点回味了一下烤驼峰肉。
    池砚想了想,道:“那些抓你的手是什么颜色?”
    “唔……”李八卦微微皱眉,认真想了想,“白的?不对不对,好像是青的……也不对,啊!”她拍了拍额头,“我想起来啦,是红红的!一直流着黑色的血,特别可怕!”
    “她不是水妖。”池砚略一思忖,起身道,“这雨不会停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不是渴死,也会是饿死。
    同一时间的另一边。
    孟洵和曲云流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一个叫寒江城的地方寻到了花无邪的踪迹。
    寒江城位于寒江边,除去有闻名天下的名菜佛跳墙,还有五名艳名远播的奇女子,她们虽流落风尘,却个个天姿国色,满腹才华,号称寒江五艳。
    而此时,花无邪就在其中一艳,杜莺歌姑娘的香闺里苏醒。他懒洋洋地掀开眼帘,入目是正在画眉梳妆的窈窕倩影。
    他轻挑地吹了个口哨,拢起松松垮垮的里衣起身,走过去接过螺子黛,细细为杜莺歌描眉,神态专注而认真。
    杜莺歌悄悄瞥了眼他俊美的容颜,不安道:“花爷,这些女子之事,还是莺歌自己来吧,别脏了你手。”
    “为美人画眉点唇,乃人生一大幸事,又怎会脏手?”花无邪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亲杜莺歌的青丝,“你且坐好,瞧瞧我手艺如何。”
    “谢花爷。”杜莺歌俏脸逐渐红透,不时偷偷打量他,如此俊美温柔的客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若是……她绞着长裙,思绪越飘越远,若是能嫁于他,远离这烟花之地多好。
    花无邪的手艺自是极好,驾轻就熟地给杜莺歌画了一个粉面桃花妆,凤眸里闪过丝丝笑意:“美人可还满意?”
    “花爷手艺真好。”杜莺歌先是欣喜,后是失落,这般手艺,也不知是替多少美人画过了……
    她幽幽轻叹,起身福了福身子:“莺歌这就出去替花爷准备早点。”
    “不急。”花无邪轻轻搂住杜莺歌,下巴垫在她肩膀,打了个哈欠道,“美人,爷想和你打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