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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老爷子千万别谦虚,”林小酒也跟着客气,“您几位已经等了许久了吧?”
    封三垣,“没有没有,周大师也是刚下飞机,我就住在本市,也是算着时间才到,林小师父到了,咱们人便齐了。”
    “四象,”周无偏阴阳怪气道,“既然‘小师父’终于到了,你也跟着上去看看,这次为师主要是带着你来历练,也是看看你学了这么年,有没有长进。”
    “是,师父。”窦四象一边恭敬地答应,一边挑衅地看了林小酒一眼。上一次同林小酒‘针锋相对’,他并没有像师姐席廉贞一样,切实感受到那种恐怖,只觉即便师伯藏了私,给林小酒开了小灶,也不至于要她一夜之间名扬整个风水界。
    这一次,自家师父更是因为听说“风水界天才少女”林小酒同自己接了同一单,才叫上了本地的封三垣,以作见证,如果自己能利用这次‘历练’,打败林小酒,自己是不是也会成名,继而让席师姐刮目相看呢?
    在曹毅的引领下,一行人上了楼,洋房是上下两层,一层是开放式厨房、客厅、保姆间,主人的卧室都在二楼。
    林小酒注意到,这一家子的卧室挺多,几人刚走上去,最靠近走廊的一间,房门忽然打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骂骂咧咧道:“那个死丫头敢害我大孙子!我一定饶不了她!”
    曹毅忙一个箭步冲过去,将老太太强行扶回房间内,“妈,别瞎说。”
    留下曹毅的妻子,也就是小男孩的母亲郭瑞蕊尴尬地笑了笑,“那是我婆婆,因为轩轩生病,所以受了刺激,精神不大稳定,大家不要见怪。”
    “无妨。”林小酒淡笑道,她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越是人多,她越自然地摆出高人风范,除了不会风水玄学这一个“小瑕疵”,就是个合格的“大师”了。
    “这就是我儿子轩轩的房间了。”郭瑞蕊推开房门。
    众人都发出了短促的感叹,林小酒也忍不住道:“这是男孩子的房间?”粉色壁纸,床.上是粉色公主纱帐。
    正对着床头,还有一面孩童高矮的镜子,也在四周贴满了粉色贴纸,满地都散落着洋娃娃和玩具化妆盒,房间里是千篇一律的粉,由于颜色太单一,非但不温馨甜美,反倒生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郭瑞蕊叹口气:“我儿子生病之后就——”
    “出去!”一个芭比娃娃冲着林小酒等人砸过来,是小孩子尖锐的叫声,“坏蛋!不要你们进来!”
    那芭比娃娃刚好砸到林小酒脚边的门框上,由于力道太大,芭比的头和身体分开,连着长发的头咕噜噜滚落,娃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配合着此时的情形,说不出来的诡异。
    “轩轩!”郭瑞蕊有些尴尬,更多的情绪却是害怕,“不好意思,几位大师,我儿子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他从前很乖的,”郭瑞蕊红了眼圈,“轩轩只有五岁,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呢,我生轩轩的时候,大出.血,没办法再生育了,他是我们老曹家的独苗苗,几位大师一定要救救他、救救他啊。”
    郭瑞蕊抹了把眼睛,“看我,只顾着自己说话,几位大师还是进去看看?”
    几人走进轩轩的房间后,小男孩果然叫得更激烈,声音尖锐得倒像是小姑娘,且中气十足,连绵不绝,简直堪称魔音穿耳,周无偏忍无可忍,甩手就是一张黄符,小男孩忽然卸了力气一般,安静下来。
    “轩轩?儿子!”郭瑞蕊冲过去,终于安顿好曹老太太、走到儿童房门口的曹毅也大步迈过去,“怎么了?”
    郭瑞蕊指着周无偏敢怒不敢言,周无偏却是非常坦然,丝毫没有一点尊老爱幼的心理负担,“放心,他没事,只是安静一会儿。”
    曹毅夫妇看向周无偏的眼神有些不满,却也更多了几分畏惧、几位希冀,高人就是高人,虽然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但总比零零散散地花小钱,请那些不学无术的骗子要来得强。
    至少这钱花在了刀刃儿上,说不定,这些“大师”真能将他们儿子,他们老曹家的独苗苗救回来。
    而小男孩安静下来之后,就被曹毅小心翼翼抱上了床,林小酒注意到,他往床.上硕果仅存的蜘蛛侠靠枕上挪了挪,那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男孩子玩具了。
    小男孩动了动嘴唇,蔫哒哒地做了个“妈妈”的口型,郭瑞蕊忙赶过去,心疼道:“周大师,轩轩已经安静下来了,能不能把那符纸撕下去?”
    周无偏点了点头,窦四象非常有眼色地上前撕掉了符纸,那小男孩竟没再张口赶人,反倒从床.上的玩具盒里,拿出一把塑料小梳子,在自己贴着头皮的短发上梳理,动作倒像是在梳小辫。
    他安安静静地“梳”了一会儿,便扔了塑料梳子,紧紧攥着自己的小被子,嘴里嘟囔着,“我想回去了,这里好难受。”
    郭瑞蕊已经红了眼眶,却又不敢接近床.上的儿子,只抹着眼泪,问:“大师,你们看,这可怎么办呀?”
    周无偏此时倒比林小酒还能端得住“高人”架子,布置随堂作业的老师似的,闲适地问,“四象,看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想到几种办法?”
    而站在一旁的封三垣封老先生,也只是置身事外地听着,仿佛他还真是来这里打酱油的。
    心知舞台都给了自己,窦四象便清了清喉咙,恭恭敬敬道:“徒儿不才,只想到三种办法,一种是‘水碗翻金法’,一种是‘观米法’,最后一种是‘八卦铜镜法’,也就是‘照妖镜’。”
    周无偏显然对徒弟的答案满意,心情颇好地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意外和蔼地问:“依焰呢?”
    林小酒:“窦师兄说的对。”
    窦四象嗤笑一声,从小到大,这位周派嫡传小师妹,在长辈考问的时候,都是这么一句,一个大写的学渣。
    “四象,”周无偏道,“既然你提到了‘水碗翻金法’,那就用此法给这孩子算一算,究竟是什么东西,惹得他生了这‘怪病’。”
    窦四象道:“请曹先生给我盛一碗干净的水来。”
    曹毅不敢怠慢,忙亲自去厨房端了一碗水,双手托着碗沿儿,递给窦四象,窦四象抖了抖自己的并不需要挽起的t恤袖口,一脸凝重地抓过轩轩的小手,控制着那小手,在水碗中画了个复杂的图案。
    画完之后,本该归于平静的清水,竟依旧滚动,竟如即将沸腾一般,从底部冒出了些细小的泡泡。
    曹家两口子已经看直了眼睛,封三垣露出了不加掩饰的赞赏之色,林小酒也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自家大佬,“封大佬啊,他这是在做什么呀?”
    封寄海却只不屑地回了一句:“雕虫小技,引气入水,借水观形而已,只能看到表象的花架子,误差很大的。”
    林小酒却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些蛛丝马迹,所谓‘水碗翻金法’,是‘阳.水碗’的一种,练起来并不容易,很看重天赋,以至于原主一直认为这种玄门术法,只是让患者手指沾一沾水,而后风水师便盯着水硬看,原主从来没看出过门道,以至于林小酒也有些好奇,即便大佬已经表示过不屑,仍忍不住凑近了些。
    就听窦四象道:“阴气缠身,并非邪祟,而是鬼魅,应先超度除之。”说罢,窦四象又疑惑地补了一句,“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浓重的阴气。”惹得曹毅和郭瑞蕊夫妇脸色都更白了一些,惧怕又希冀地看向几位大师。
    “嗯,你能看出来这些已经不错,”周无偏背着手,习惯性地加了一句,“依焰呢?”
    话刚问出口,周无偏看着安静下来的小男孩,神色倒是渐渐凝重起来,那五岁孩童,此时不吵不闹,大眼睛小.嘴巴,显得乖巧极了,只是……
    周无偏眼角跳了跳,细看之下,这孩子面青唇白,周无偏已经将羞辱师侄的事情放在一边,默默掐指推演了起来,而林小酒也在和自家大佬咬耳朵,封寄海言之凿凿地给了她一个结论,“不止这孩子,他们全家都命不久矣。”
    林小酒这才开口:“回师叔的话,这男孩,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郭瑞蕊和曹毅两夫妻先受不了大骂她胡说八道,吴韬一脸懵逼,连连后退两步,直说“林大师您可别吓唬我”,只有周无偏变了脸色,看向林小酒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安慰你们不要怕,结果被教育了233333接受接受~会心存敬畏的~假期结束,明天就要上班了,好不想工作qaq
    第65章
    林小酒当然不能说‘是我家大佬告诉我的’, 只高深莫测道,“师叔只看对还是不对?”
    周无偏看向刚刚尾巴都要翘上天去的徒弟, 变了脸色,愈发觉得徒弟还是别人家的好,自己这个真是废柴,窦四象感受到自家师父的视线, 无辜道:“师父, 您别听林依焰危言耸听, 她不学无术的,能看出来什么呀,蒙都蒙得不靠谱。”
    周无偏怒道:“谁不学无术?别以为会使‘水碗翻金法’,就觉得自己能出师了,还差得远呢!”
    窦四象莫名被喷了一顿, 也敢怒不敢言, 周无偏简直气得心肝疼,对已故的师兄周不阿也好, 师兄留下的徒弟也罢, 他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证明自己走的道是对的, 弟子们走一走旁门左道的“歪路”,他觉得无伤大雅, 可若是技不如人,他也做不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来。
    不管用了什么办法,林小酒看出的结果和他默默推演出的一样, 便真是水平比他的得意门生要高出一截来。
    “没用的东西!”周无偏最后下了结语。
    窦四象委委屈屈的,可这顿“莫名其妙”的骂,倒是让房间内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听说儿子“死”了,又害怕又伤心又愤怒的曹毅夫妇,情绪也稍稍平静了下来,“周大师,林大师,你们刚刚说我儿子……”
    曹毅到底没说出那个“死”字,含混过去,便道:“他明明活蹦乱跳——”
    可说到“活蹦乱跳”,曹毅又没了底气,进门时还暴躁不已的轩轩,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目光无神,死气沉沉的,哪里有一点小孩子该有的活泼?
    周无偏一摆手,“曹先生,轩轩的情况,我们已经看过了,到楼下详谈吧。”
    “可是轩轩……”曹毅恨不得当场就要几位“大师”给自家独苗苗医治好。
    周无偏安慰似的,道:“先让孩子好好休息。”
    听到这话,曹毅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一些,如果他儿子真的死了,还需要休息吗?
    众人移至客厅,郭瑞蕊关上儿童房的房门,也急忙跟了下来,好像生怕大家把她一个人留在楼上似的,像是为了淡化这种行为,郭瑞蕊跑去厨房切了一盘水果,又倒了几杯热茶。
    回来时,就听自家老公正在解说,“轩轩的症状你们都看到了,他每天都是这个样子,如果有人打扰,就会变得暴躁,但大多时候,都是病恹恹的,不说话也不笑,就那样在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手术之后的排异反应,让他身体吃不消,我们带他跑遍了市里的医院,甚至还去京市的儿童医院看过,无论怎么检查,都查不出毛病来。”
    “手术?”林小酒插嘴。
    “是的,”曹毅却是不愿多说的样子,“轩轩他身体不大好,一年之前,动过一次大手术,但术后恢复得很好,医生没也说没有问题,他现在的‘病’绝对和那次手术无关。”
    林小酒若有所思地拿起眼前的茶杯,端在手里轻轻的吹,却没打算喝,脑子里全是疑问,她直觉这位曹先生隐瞒了一些关键性的事情,奈何,她现在没办法同自家大佬偷偷咬耳朵——那家伙竟然留在了刚刚的儿童房里。
    没有大佬在场,林小酒只得眼观鼻鼻观口,即便有疑问,也不敢大喇喇地问出来,免得她那位阴阳怪气、又出题上瘾的便宜师叔会再一时兴起,问出什么问题来,毕竟林小酒还是想维持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学霸”形象。
    “实在是没了办法,从京市回到老家之后,”曹毅依旧在叙述自家独苗的遭遇,“还是他奶奶提醒,说这孩子怕不是中了邪,就请了一些神婆、大师,可他们说法不一,提出的办法倒是没有一种奏效,我们都将信将疑,觉得是不是孩子的‘病’,还是要去医院看,可到后来,轩轩还会说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封三垣忍不住插话。
    曹毅打了个寒战,但还是清了清嗓子,道:“比如‘我想回去’,‘这里好冷’,‘我不喜欢粉色的房子,我是男孩子,能换成蓝色的吗?’”
    “他喜欢蓝色?”窦四象插嘴道,“可他的房间全是粉色的呀。”
    曹毅也是疑惑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道,“轩轩的儿童房,原本是白色的,墙壁全是本来刮大白的颜色,并没有贴墙纸,但忽然有一天,轩轩非闹着要把墙贴成粉色。”
    郭瑞蕊道:“我们本来不想答应,一来,男孩子用粉色,怕影响他以后的性格,二来,不管多贵的环保漆,用起来,总是有甲醛的,可儿子都病成那样了,忽然开口提要求,只要不满足就整夜整夜地哭,哭得直抽筋,我们真怕孩子哭出个好歹,只得答应。”
    曹毅插嘴:“不过,贴粉色墙纸的时候,轩轩的病情的确有了好转。”
    周无偏捋着自己的八字胡,“那些粉色的玩具呢?”
    郭瑞蕊道:“等那粉色墙纸差不多散干净了味道,轩轩再搬回去,就开始要粉色的玩具。”
    正在此时,林小酒感到胸前的古玉微微抖了抖,心知是自家大佬终于在外“野”够了,她悄声问:“封大佬啊,有什么发现吗?”
    封寄海这次却没有直接回答林小酒,只道:“的确有古怪,但我一时还没想清楚究竟是怎么做的。”
    林小酒放下茶杯,叉了一块红心火龙果,一边咀嚼,一边一心二用地听周无偏等人对话,以及鬼大佬的吩咐。
    “好的呢。”林小酒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彼时窦四象正极力挽回自己在师父心中的形象,认真地问一些自认为可能有用的线索,正要再开口,却被林小酒却抢了先,“曹先生,有关你儿子的事情,你确定全都跟我们说了吗?”
    曹毅闻言,噎了一下,目光偏了偏,“轩轩的事情,基本都对几位大师说了,如果还有什么我没想到的——”
    “不止关于他本人,和他接触的人呢,在他‘发病’的这段时间里,或者更早一些,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亦或是同他关系密切的大事?”
    “这、这……”
    见曹毅支支吾吾的,连封三垣也有了兴趣,“曹先生,我们给人看风水、驱邪祟,也是要讲究缘法,信息不全,有可能造成误判,最后受苦的可不是我们。”
    “不错,”周无偏也道,“如果故意隐瞒……”
    他话未说完,系在腰间的铃铛忽然铮然作响,周无偏忽道:“鬼气!”
    周无偏陡然站起身来,兴奋道:“还以为‘那东西’畏畏缩缩的,不肯现行,故弄玄虚,没想到竟然肯现身了,四象!去取为师的八卦镜和拷鬼棒!”
    窦四象应声而去,林小酒却也站起身来。
    “那什么,”林小酒道,“我想起来有点急事,得出去一趟。”
    说罢,也不等众人什么反应,快步走了出去,边走边朗声道:“曹先生你放心,明天我还会回来!”
    曹毅夫妇现在哪里有闲心管那位年轻的“小法师”何去何从,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周无偏身上,两人眼中都齐齐浮现出期待和兴奋,他们的儿子这是有救了!
    倒是窦四象,看着迅速消失的林小酒,不屑地啐了一口,“胆小鬼!”他刻意没有控制音量,声音得以清晰地传入花园洋房的客厅内,反倒成了替林小酒“开脱”的完美借口。
    “封大佬,你还好吗?”林小酒一边狂奔,一边捏着胸前古玉问。
    封寄海:“快把‘隐魂符’点燃。”
    而与此同时,留在房间里的吴韬也告了辞,反正他也不是“天师”,被人说胆小怕事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