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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异兽闭目喘息,脖子上的鬃毛戒备地炸开,一动不动,流出的鲜血都快将房里的地毯浸泡成了暗红色。夏露扶着门框观察了片刻,终是大着胆子向前,小心翼翼地踩着地毯进入卧室,伸手戳了戳异兽庞大的身躯。
    异兽丝毫没有反应。
    流着么多血,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虽然贺狰算不上一位合格的饲主,但也没有真正苛刻过夏露什么,也会在晚上悄悄把窗户修好、把楼上楼下的卫生打扫干净,除了做饭外,没让她干过什么体力活。
    就是这暴躁的脾气总不让人省心。
    想到这,夏露起身拉好窗帘,小跑着下楼去取药箱。谁知拿了药箱上楼,刚一进门就看到一具浑身血淋淋的男性躯体仰面躺在卧室中,并且不着寸缕,乍一看还有种血腥暗黑油画的美感。
    这人肌肉健美匀称,尺寸傲人,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原形的贺狰——大概是受伤太过虚弱,没来得及变化衣物穿上。
    不能再看了。夏露转移视线,再看下去会被锁文和谐的。
    而且贺狰的腰部有三道伤口,皮肉翻卷,正汩汩淌着鲜血,正是造成他昏迷的罪魁祸首。
    夏露深吸一口气定神,闭着眼扯下床上的毯子遮住贺狰的腰下位置,接着从药箱中掏出止血药粉和纱布。
    死马当活马医吧,不管怎样,先止血。
    清创,上药,淡黄色的止血粉末均匀地撒在三道伤口上,大概是被药粉刺激到,贺狰发出一声暗哑的闷哼,腹部肌肉隐隐抽搐。下一刻,他暗红色的眼睛猛然睁开,如两把带着血光的利刃直直地刺过来!
    贺狰忽的反扑,五指弯曲成爪,灵力催动,带着呼呼风响袭向夏露!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夏露措手不及,她下意识侧身,一个不平衡被妖气弥漫的疾风刮倒,右额撞上一旁的矮柜角,顿时眼前一黑,脑中一片嗡嗡作响。
    等到痛觉席卷而来,她已经被红了眼的贺狰压倒在地。
    赤身的男人肌肉暴起,额前的碎发垂下,在黑红的眼中投下晦暗的阴影,他压在她身上,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按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扬在半空中,仿佛随时能将她拍成肉饼。
    “穷奇!”贺狰狠厉地叫着某个名字,涣散的瞳仁证明他此刻并不清醒。
    额角针扎似的疼,夏露没听清他喊的是谁,只费力地睁开眼,试图唤醒贺狰的神智:“贺……贺狰,松手!我是……夏露!”
    贺狰动作一顿,眼底的猩红色消散了不少,原本阴狠的脸上露出稍许茫然。他直直地盯着夏露,胸膛因痛苦而急剧起伏,片刻,他于一片狼藉中俯身,英挺的鼻子凑在夏露颈侧嗅了嗅。
    他隆起的肌肉触手可及,温热急促的呼吸喷洒在颈窝,夏露浑身都绷直了。正打算推开他,贺狰却好像分辨出了她的气味,哑声喃喃道:“……豆芽菜?”
    夏露:“……”
    我谢谢您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记得我的外号。
    “你……起开!”夏露伸手一推,收敛了戾气的贺狰就被推倒在一旁,仰面朝天躺着,刚才盖着的毯子早已滑落一旁,简直没眼看。
    夏露扶额,掌心摸到一点黏腻,刚才撞到柜子角的额头破皮了,好在并不严重,只是流了一点血。贺狰就没这么幸运了,经过刚才那一番大动作,他腰腹上的伤口又迸裂开来,简直上演了一出鲜血逆流成河。
    夏露拧眉:“得上医院缝合伤口……”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贺狰猛地抬手攥住她,冷声说:“不!”说完,他的手无力地松开垂下,眼眸一闭,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您不是我饲主,您是我祖宗。
    夏露认命地叹了口气,将盐菜似的毯子团吧团吧随意一遮,重新给他上药包扎。
    清理完伤口,夏露本来想把贺狰挪到床上睡,但他的身子实在太沉了,拉扯了半天也搬不动,无奈作罢,只给他粗略地擦了擦身上溅到的血迹,再把破碎的玻璃清扫干净,墙上和窗台的血迹擦了几遍也还是留有痕迹。
    忙完这一切,夏露险些上班迟到。她草草擦了药水,贴上两块创可贴,抓着包一路小跑着赶往幼儿园。
    急匆匆推门进去,贝壳风铃缠绕在一起,发出凌乱的声响,与此同时午休结束的音乐铃声响起,楼上又陆续传来了小崽子们起床的声音。
    在打扫教室的金灿灿一眼就看到了夏露额角的伤,不由一惊,抓着抹布跑过来,圆圆的棕褐色眼睛里盛满了关切,问:“夏露,你额头怎么了?”
    夏露被晒得满身燥热,额角一阵阵发疼,脑袋也晕乎乎的,跑到饮水机旁接了一大杯水灌下,才一抹嘴角吁出一口气:“没事,不小心撞门上了。”
    “好像有点流血,得治,创可贴不透气。”李建国扛着拖把过来说。
    寄人篱下许多年,夏露早已学会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下意识摆摆手说:“真没事。孩子们醒了,还是先带他们洗脸吧。”
    “不急,有momo在呢,我先给你看看伤得严不严重。”说着,金灿灿忙下抹布擦净手,强迫夏露坐下,“我灵力弱,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你。”
    “我来吧。”李建国自告奋勇。
    夏露拗不过他俩,只好顺从,又有些担心贺狰的死活,不知道自己那门外汉的包扎水平不会不会耽误他的伤势?
    如此想着,她有些坐不住了,问金灿灿:“灿灿,你们这有没有给妖怪看病的医院之类的?”
    “我们妖怪有灵力护体,一般不需要看病的,实在病了也会自己找灵草灵药吃……你怎么问这个?”说着,他轻轻撕下夏露额角的创口贴,登时一愣,严肃道,“还说不严重,额头都破皮肿了!”
    “真没事,我都感觉不到疼了。”夏露又问,“那如果腰上划了三道很深的伤口——皮开肉绽、陷入昏迷的那种,该怎么办?”
    金灿灿立刻紧张起来:“啊,你腰上有伤?”
    夏露:“没有,我是说假设有妖怪受了重伤。”
    金灿灿放下心来:“噢,那没事,妖怪的自愈能力很强的,只要没断手断脚通常几天就能好,灵力越高好得越快。”
    “那就好。”夏露放心了。
    李建国抬手覆在夏露的伤处,闭眼催动灵力。夏露感觉到额头微痒,破皮流血的地方似乎在快速愈合。
    不多时,李建国收回手:“我的能力有限,还有一点淤青没消除,要是有脑震荡的话就更帮不了你,得找个灵力更强的。”
    金灿灿有些担心地说:“要不,夏露你还是休息半天吧。”
    “这么点小事就请假,我哪有这么娇气?好啦,孩子们下楼了,我带女孩儿们去洗脸。”夏露起身摸了摸额角,笑着说了声“谢谢”,就转身投入了工作中。
    好在下午的活动比较轻松,吃完下午茶,就是一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夏露有些头晕,就坐在园前台阶上纳凉。没多久,小九月一摇一摇地走过来,顺着夏露盘坐的大腿爬上,小短手搂住她的脖子,伸出舌头在夏露额头上的淤青处轻轻一舔,细声说:“露露老师~不疼不疼~”
    狗崽们表达情感的方式多半是舔舐,夏露笑着抱住她,蹭了蹭小孩儿肉嘟嘟的脸颊,很是配合地说:“真的不疼了哎!谢谢九月!”
    九月甜甜一笑,心满意足地窝在夏露怀里,以一个依赖的姿势枕着她的手臂,尾巴一摇一摇。
    而草坪里,精力旺盛边牧momo正在玩快速穿越障碍物的游戏,小柯基迈着短腿追田园犬姐妹玩儿,雪橇三傻意图拆迁花坛却被金灿灿制止……阳光正好,温暖而惬意。
    正发着呆,头上忽然一道阴影笼罩,抬头一看,原来是李建国那个黑大个站到了自己面前。
    “夏老师……”李建国斟酌开口。
    “嘘,九月睡着了。”夏露放轻声音,指了指怀里熟睡的小孩儿。
    李建国点点头,在夏露身边坐下,也跟着放轻了声音:“我想,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
    夏露想起今天上午换完衣服时,李建国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点点头:“你问吧。”
    李建国低着头,好几次张嘴,复又闭上,一会儿看看夏露,一会儿摸摸脖子,一米九几的肌肉大汉竟显出几分类似‘羞涩’的神情来。
    扭捏许久,他终是问:“我想问,你有男……”
    “李建国!”金灿灿的大嗓门传来,打断了李建国的话。只见他一脸无奈地拎着一个滚满泥浆的小孩儿,崩溃喊道,“小萨又滚泥潭了!快带他去洗澡!”
    那小孩儿被人拎鸡崽似的拎在半空中,浑身滚满了褐色的泥水,却还在嘿嘿傻笑,即便是被泥巴糊了脸也还是园里最甜美的崽子,黑泥脸上只看得见眼白和牙齿,活脱脱‘老师三天没打我’了系列……
    萨摩耶,一种智商长在颜值上的狗子。
    第十六章
    李建国让滚成泥狗的小萨站在门外,叮嘱他:“站好不要动,我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
    小萨笑出一口小白牙,乖巧点头。
    谁知等李建国一进门,小萨就像是脱缰的野狗似的追着其他崽子疯跑,一边嘿嘿嘿追人,一边狂甩脑袋,夏露来不及制止,登时泥浆四处飞溅,方圆五米之内尽数遭殃,满院子的小孩儿都成了斑点狗。
    狗崽们玩欢了,夏露却崩溃了。
    同时给五位女孩子洗泡泡浴是项庞大的工程,下班时已经接近六点。夏露揉了揉隐隐抽痛的脑袋,收拾东西和另外两位老师告别。
    走到门口,她想起什么,回过头问金灿灿:“对了,这两天怎么没有看到白鹿园长?”
    “小区南面新建了个鳞羽类幼儿园,人手不够,白鹿园长就被暂时做了那边的代理园长。那边事情比较多,园长一般忙到晚上才回来。”
    “还有其他幼儿园?我以为小区里只有这一个呢。”
    “成精的小妖那么多,一个幼儿园怎么够?小区东南西北都有幼儿园啦,咱幼儿园是犬类幼儿园,猫科类、鳞羽类和草食性幼妖都有自己专门的幼儿园呢。”
    金灿灿介绍完,眨眨眼问,“你找园长有事吗?”
    “有个问题想请教他。”夏露望向幼儿园窗台上的那盆奇异的植物,若有所思的说,“你说过,那盆引魂种可以召唤灵魂,或许,它也可以找到我丢失的心魂。”
    金灿灿恍然,“对呀,还可以这样!”
    夏露苦笑:“引魂种应该十分珍贵,就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引魂种是千年木灵死前的精魂所化,因为树灵根植大地,所以它的种子可以召唤大地里的亡灵。只是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不是那么容易找到呢。”
    见夏露看着自己,金灿灿挠挠头说:“这些都是听园长说的,要去哪里找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是树灵,想必应该去大山环抱、古木岑天的地方才有吧!哦对了,园长是从南方深山里迁徙过来的,或许他的家乡就有,回头我帮你问问。”
    “谢了。”夏露推开玻璃门,朝金灿灿挥挥手,“明天见。”
    金灿灿也挥手:“明天见!”
    回家的路上,夏露还真有点忐忑,不知道贺狰是死是活。
    谁知道赶回家推门一看,嚯,贺大妖怪衣着齐整,正老大爷似的在落地窗边坐着喝茶呢。
    受了重伤,这么快就能下来活动,看来大妖怪的自愈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屋内光线有些晦暗,夏露按亮了客厅的灯,将挎包挂在衣帽架上,瞥了一眼藤椅上的贺狰,说:“哟,衣服穿上啦?”
    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贺狰险些被一口凉茶呛住,“你的关注点是这个?”
    他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更显得五官凌厉俊美。夏露脱了鞋子进门,歪身瘫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说:“不关注不行啊,你当时的样子太辣眼了。”
    “把眼睛挖了就不辣了。”贺狰冷冷的说。片刻,他注意到夏露额角的淤青,盯着看了片刻,才放缓声音问:“你额头怎么了?”
    夏露摸了摸额头,叹气道:“好心给某人上药,反而被某人无情推倒在地,额头磕了一下,到现在脑袋还晕着。”
    闻言,贺狰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半晌,他才调开视线,轻哼一声说:“明明自顾不暇,还瞎操心什么?照顾好你自己就行。”语气虽然算不上贴心,却也是少见的温和。
    夏露回应:“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李建国用灵力给我治疗过,就是还有些头晕而已。倒是你……”
    “你居然让别的妖怪碰你?”贺狰沉声打断她,又有炸毛的征兆。
    夏露一怔,淡然反驳:“碰一下有什么关系?你又不肯碰我,还不许别人碰?”
    贺狰皱眉:“你把脑子撞坏了,敢这么和我说话?”
    夏露装作没听见,随手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往沙发上一歪,眨着眼说:“你喝的什么茶,可以给我尝尝吗?今天有点累,喝茶降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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