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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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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仪式
    宋逸舟当场便折返去找了宋俨明,可他这位大哥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只说这件事已跟后院那个双儿知会过了,对方也已允了,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不可变更。
    ——怎么可能!
    一个未及弱冠的双儿,少说也是清贵人家出身,退一万步说,便是有心想攀附平阳侯府这棵大树,也决计不会甘心只占一个侍伎的低贱位份。
    一辈子孤独守寡,死死地被箍在深宅大院,常人怎会应允?
    宋逸舟自是不信,他立刻去了西苑,本想直接带着容玉去跟宋俨明将一切坦白,却不想真如宋俨明所言,对方铁了心要当这个侯府的小娘。
    耳边冷淡的声音再复飘来,
    “二爷还有事儿么?没事的话别打搅我睡觉,还有……”
    容玉勾起一个艳丽的笑来,
    “虽说我只是你父亲的一个侍伎,但好歹也算是侯府的小娘,不求你晨昏定省,但该有的礼数合该要有,比方说,进我屋子起码要通传一声的吧?”
    宋逸舟瞧着他那张挂着冷笑的苍白的脸,心里一瞬间闪过方才他睡梦流泪的模样。
    宋逸舟心间纷乱,却不可言表。
    他握紧双拳在原地僵持片刻,最终只是咬了咬牙,径直转身离去。
    ***
    容玉正式成为平阳侯府小娘的那天,正是霜降。
    这儿的霜降与他那个时代一致,同样也分三侯,一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蜇虫咸俯。
    三候一过,天气逐渐寒冷,晨起时大地渐有霜降,整个人间似乎开始萧条起来。
    虽是记名仪式,然平阳侯府里并不热闹。
    因老侯爷的丧期未满三月,且这个侍伎的来由并不是那么光彩,所以这记名的仪式颇有些敷衍,也就是宗祠门楣上挂着一根红彩,再请了宋家的几位族老,就算办仪式了。
    偌大的宋家祖祠内,香烛缭绕,淡淡的檀香充斥其间。高台上,宋老侯爷的神位已经缠上了红绸。
    宋俨明端坐在大堂正中,旁边坐着安信侯府的老侯爷,也就是宋家三兄弟的伯父,安信侯年逾耳顺,大清早的从侍妾的温香软玉的被窝里爬起来,正是满眼的疲倦的时候。
    靠近他那一排分别坐着安信侯爷的正房吴大娘子,以及他的几位已经成年的儿子。
    而靠近宋俨明的那一排则是宋家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人高马大的宋逸舟坐在末首,他一只脚支着,正兴致缺缺地剥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紧靠着他坐着的是一脸郁郁之色的宋文彦。
    戚总管等一帮下人屏息敛眉站在一旁。
    “人呢,怎么还没来?”
    吴大娘子性子泼辣,又仗着平阳侯府没有说话的女眷,早已将自己摆放在一等一重要的位置上。这些时日,安信候日日在侍妾处流连,半个月了都没踏进她那院子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今日又是给一个侍伎添名分,心里更是着火得很,她可没有那等好脾气,当下叫来了戚总管,
    “一个侍伎还拿捏什么姿态,直接去将人拉了来,快快过了场便是,两府的侯爷忙着呢!”
    安信老侯爷在一旁听得不由得沉了声音:“一整日都是听你这破锣嗓子还不够,还要支摆到大侄儿府上么?你闭了嘴坐着便是了!”
    吴大娘子正待怼回去几句,却见宋俨明正往她这边瞧了一眼,虽是淡淡的,吴大娘子没得来由的心里一惊,倒还是忍了气,只怒瞪了一眼老侯爷。
    戚总管陪着笑脸,“人已经在外头了,踩跨用的火炉还没进来,老奴就这催人快点,吴大娘子先喝口茶松快松快。”
    戚总管亲自给吴大娘子添了茶,又朝外面催促道,
    “手脚快点!”
    两个小厮抬了一盆炭火放在了门槛那里。
    万事俱备,戚总管立刻回到宋俨明身边,低声道:“侯爷,可以开始了。”
    宋俨明点点头,“便开始吧。”
    门外的傧相已经唱了些吉祥话,等话音一落,身着红衣的容玉提着衣摆便从外头进来了,
    按着礼数,他本应当由娘家人背着过火炉的,但容玉情况特殊,自是没有任何人给他出面,旁边候着的仆人们互相递交着眼色,或好奇、或鄙夷、或惊艳地看着这位落魄的前侯爷的外室。
    然容玉面上丝毫不见一丝局促,反而是大大方方提拎着衣服的下摆轻巧地踏过了象征驱逐霉运的火炉,然后跨过了门槛,走进了厅堂之中。
    进门的瞬间,原本还微言细语的祖祠厅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皆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容玉今天穿了一件绛红色的礼服,其实不是什么华贵的料子,甚至因为他的身份,这礼服只是简简单单的制式,但他身形高挑修长,比例极好,一件普普通通的礼服被他穿得极是贴服,一根黑红相间的腰封将他不盈一握的腰肢束缚成水蛇般的纤细,更添柔美之姿。
    他的长发披垂着,发尾用一根红绳松松系着,一张桃花脸未施粉黛,却在红衣映衬下,迸发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似乎对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径直缓步走到了大厅正中,朝着高台上的神龛拜了一拜。
    吴大娘子瞧着自家的老侯爷连同自己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个个眼睛都看直了,心头一把火气,不由得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到安信候的手上,他猛地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咳嗽了几声移开了目光。
    宋俨明轻咳了一声:“敬茶吧。”
    容玉微微一笑,在傧相的指引下,来到安信候面前,端了了杯茶,
    “叔叔喝茶。”
    “……诶。”安信候应着接过了茶,不由自主地拿着余光觑着他。
    这么近距离的看他,发现他真真白皙如玉,如剥了壳的鸡卵,一双灵巧的美目水波流转,浅浅的酒窝荡漾着一汪淡淡的笑意,美得炫目,竟是比刚才那惊鸿一瞥看上去更动魄几分——他这弟弟可真有艳福。
    安信候不由得看呆了。
    只听得耳边一声哼声,安信候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了黑着一张脸的宋逸舟,他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当下不敢再看,赶紧端了茶水喝了。
    这些尽数都落在了吴大娘子的眼里,心里妒火更盛,有心为难他。
    等容玉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她只轻笑一声,没有瞧见对方似得,慢条斯理地抓着帕子搬弄自己的指甲。
    容玉见她半天不接,只以为她没看见,又道:“嫂嫂,喝茶?”
    吴大娘子换了个姿势,还是不理会他。
    北安朝大户人家纳妾仪式有这传统,小妾敬茶时,主母或女性长辈可适当“刁难”,并不算是失礼。
    宋俨明看着容玉怔忡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一丝不快,正待开口,宋逸舟已经忽的一下站起来。
    却听得容玉轻轻叹了口气,收了茶盏,站直了来,
    “没成想嫂嫂竟是个可怜人,唉。”
    他摇了摇头,准备收了茶盏。
    吴大娘子一听这话不对,
    “你说谁可怜呢?”
    “咦?”容玉脸上惊诧:“原来嫂子并非耳聋眼瞎,是容玉的错,来来来,喝茶喝茶!”
    吴大娘子急怒攻心,正待不顾头脸狠狠教训这牙尖嘴利的小侍伎几句,但碍于身份,只能压了火气,端过茶盏,轻轻碰了一下唇,讽刺道:
    “后院中人最重要是一个‘顺’字,切莫牙尖嘴利,否则丢了自己的人事小,丢了府上的面子那才叫事大!”
    “嫂子反省得很到位,”容玉低眉顺眼地,“容玉受教了。”
    待吴大娘子琢磨过味儿来,容玉早已经告退,走去宋俨明那边敬茶了。
    而厅堂内的下人们亦是纷纷回味过来,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又被戚总管使了眼色,一个个憋得脸通红。
    宋俨明心间轻叹。
    宋逸舟慢慢地坐下去了,心道,就说这痞赖小子怎会吃亏,他唇角一弯,又丢了两颗花生入嘴,想了想,唇边的笑意愈发浓厚起来。
    吴大娘子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手帕几乎要叫她给扯碎了。
    安信候已看不下去,轻轻敲了敲桌子,恼怒低喝:“你也是,少说两句,好好的为难人家作甚么!尽在小辈的府苑丢人!”
    吴大娘子不敢再说什么,她吃了容玉的几次憋,心里真真是恨极了。
    又见自己那几个儿子看见老娘受了气,也不知道回护,居然个个眼睛都快黏到人身上去了。
    这狐媚相的侍伎,早有一天落到她手上!吴大娘子牙根咬得紧紧的。
    容玉将一杯茶端给宋俨明,宋俨明只淡淡笑了一下。
    容玉微微一愣,又将茶往前递了递,心思,不会你也来为难我吧。
    然下一刻,宋俨明已经站了起来,用双手将茶盏接了过去,喝完,又站了起来,将杯盏亲手递交给他,以表一位家主最大的尊重。
    容玉赞许地挑了挑眉。
    有宋俨明在前,接下来的敬茶顺利了很多,宋逸舟虽然一张臭脸,可确是配合得很。
    倒是宋文彦有着几分别扭,容玉瞧着他一脸伤心的神色,心里多多少少有几分愧疚。
    ……以后有机会再说罢,容玉轻叹。
    整个仪式有条不紊进行着,容玉在傧相的引领下做着一个又一个的程序,直到最后炮竹响起,他正式地成为了宋家三兄弟的小娘。
    祠堂中,香雾依旧缭绕不息。
    堂中人各有心思。
    只是那时候的他们,全然不知道这一场仪式对他们的各自人生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he是保证滴。
    日更是一定滴。
    虽然迟到,但还是会补上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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