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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水是有点儿凉了,容钦怕她冷着,顺从地退去室外。
    待出去后,他又感觉到不对。
    他何时这般听话了。
    天帝陛下略微挫败地坐在门口,定是扫把星在倒霉黄历上写过他的缘故,最近一阵,状况总不太对。
    浴房内传来水声“哗啦”,朱玲珑扶着桶壁出来,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凝脂般的肌肤滑落,然后用柔软的巾布一点点擦干,最后换上月白中衣。
    头顶是皎洁的月亮,容钦正沉思着,忽地听见朱玲珑唤他的名字,登时扭头进去。
    朱玲珑的长发垂在身后,因发梢滴水不断,将衣裳打湿了一片,紧紧黏在身上,将曲线轮廓全然勾勒出来。
    “怎么了?”容钦走上前,看她站在浴桶外方便下来的木质台阶上。
    “我忘记带沐浴穿的鞋子了。”女王大人有点儿迷糊地挠挠头,然后冲他伸出手,“你抱我回去。”
    第14章 心狠手辣
    古语曾云,“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又一次被朱玲珑赶走,没有侍|寝机会的容钦独自蹲在她门口的草丛里,抬头仰望头顶的那轮明月和浩瀚星空,心底被有着燎原之力的不甘和愤恨所填满。
    凭什么。
    今日明明氛围极佳,他抱着朱玲珑从浴房里出来,缭绕烟雾中,她双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脖子,“含情脉脉”的眼底,满是对他的依赖和不舍。
    他用的是绝对标准的公主抱,在成为她的小白脸之初练习了许多遍。
    第一次抱她时,容钦因为手搭错地方,尽管只差了一点,依旧被挑剔的朱玲珑责令他改正,末了,连续二十七天不许他近身。
    接着,他又仔细替朱玲珑将头发擦干,并将已经完成的作业给她抄,女王大人还看在他伺候不错的份上,躺在贵妃软榻上,允许他握着小猪蹄,帮忙剪指甲。
    容钦仿佛得到了什么恩赐般,足足剪了一个时辰,还拿出手部护理套装,照着从嫦娥那儿偷学的独家秘方,从按摩到磨砂,呵护娇嫩的蹄子。
    可临到就寝,她又翻脸不认龙,让容钦回自己的宿舍去。
    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可连留下睡地板的权利都没有?
    容钦几乎将脚底下的草皮给磨没了,还得时刻注意着躲避今夜巡视的宿管阿姨牛大婶。
    惊动她倒不打紧,但万一被睡眠很浅的朱玲珑发现了……
    容钦咬牙切齿地想,被她认定自己“抗旨不遵”,他就死定了。
    半个时辰后,待确认女王大人睡着后,天帝陛下才又连夜返回九重天处理政务。
    他素来勤政,一直辛勤到后半夜,才觉得有些身心俱疲,在榻上躺了些时候。
    迷梦中,他又仿似回到当初,自己被朱玲珑“金屋藏娇”的岁月,虽然如今恨得牙痒痒,但那时丝毫没有做小白脸的羞耻感,反倒是沉醉其中,醉醉然,不知今夕何夕,恨不能日日如此。
    尤其是每日晨间,阳光穿过窗棂洒进室内,隔着金色的纱帐,透入一床金碎,千娇百媚的朱玲珑躺在他怀里,柔软的双臂紧紧抱着结实的劲腰。
    随着天光大亮,她缓缓睁开那双桃花潋滟的眸子,蝶翼般的睫毛轻颤,可龙疼极了。
    在没有她允许的情况下,唇是不能随意吻的,容钦只能揽着朱玲珑,低头在雪白的半裸香肩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尔后女王大人就像慵懒的小奶猫,在温暖的被窝里蹭着,有时单手撑头,迷迷蒙蒙地望向他,手指在他的脸上划过,真像是等待宠幸的面首。
    若是心情好,她还会低下头,红唇贴上他的。
    容钦便在下抱紧她,逐渐反客为主……
    如今竟是全没有了,他又是孤零零的一条龙,独自落魄。
    容钦从梦中醒来,反复思考,他是如何春从春游夜专夜沦落到如今田地的,终于站在露水浓厚的石阶上顿悟,就是他过于纵容朱玲珑。
    不管每次想着怎么狠心,但见到她傻乎乎的模样,都又心软了。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这是人类都懂得的道理。他若想重新将落跑后进入叛逆期的小猪抱回来,继续养着,该心狠手辣的地方就得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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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玲珑的孽障很快就来了。
    是日,她照常坐在教室里,头疼地看着天书般的课本。
    看不懂,真的什么都看不懂……
    外婆为何一定要她学这些侍卫的必修课,将来都没有用。
    她从小听魔镜将西方故事,女王都有骑士保护,不需要会剑术。
    焦头烂额之际,肩膀被同学拍了拍。
    朱玲珑抬起头,迅速从一脸的痛苦纠结变成高冷的冰雪女王,无声地用目光询问她来意。
    负责传话的同学指指门外,一脸和善道,“朱玲珑同学,你外婆正拿着两袋草莓味猪饲料在校门口等你,让你赶快过去。”
    听见“外婆”两个字后,哪怕是素来在班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女王大人,都吓得汗毛竖起,两只小猪蹄在课桌底下紧紧攥在一起了,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最近、最近也没有考试,外婆怎么突然来了?还带着吃的。朱玲珑咽了下口水,立刻联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
    莫非是来送她上路的?
    因为成绩太差,烂泥扶不上墙,丢尽魔界尊者的脸面,所以她终于克制不住内心深处的不满,决定大义灭亲,直接出手终结她短暂的生命。
    那两袋猪饲料兴许、兴许就是她的断头饭?跟人类的死刑犯一样,行刑前,都会给吃顿好的,来当作跟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
    容钦侧头望向朱玲珑,果然出动芙盼尊者成效斐然,她已经害怕得连站起身的勇气都没有。
    早知道这般管用,朱玲珑妄图提分手的前天晚上,他就应该设计让尊者来“捉|奸”。依照老人家保守的作风,必然会逼迫朱玲珑奉子成婚,哪怕五花大绑都将她送上花轿嫁给他。
    “我外婆、外婆是什么表情?我是说,她有说是什么事情吗?”朱玲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也是娘亲生的闺女,东海的二公主,芙盼不会真杀了她的。如果杀了她,外公、爹爹都不能同意。
    虽然这么说,但朱玲珑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幼时,喷火猪大哥因自己没生成龙而内心郁闷,又想学别人当不良少年在青坊镇建立威信,到处喷火,尽管没伤害人,但还是不慎把隔壁邻居的屋子烧了。
    外婆知道后,勃然大怒,先赔偿了对方损失,随后强行逼迫大哥现回原形,涮上料油五花大绑,标准的烤乳猪姿势吊在杆子上,在下头生起大火,扬言要烤了他。
    当时外公、爹爹、娘亲都不在,她和红豆拉不住外婆,只能哭哭啼啼地站在旁边拼命求情。
    外婆还一脸淡定地凑在红豆耳边安慰,“豆豆别哭,外婆只是教训她一下。”
    可惜朱玲珑没听见,从小坚强的她哭得满脸泪花。
    那简直是大娃猪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作为不良头目,全镇的小弟都围在周围,他颜面尽失地拼死挣扎,不屈服地扭动着胖乎乎的身体,可丝毫没有威慑力,尤其是当胖胖的五花肉在空中一晃一晃时,那些虎妖、狼妖、豹子妖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渴望。
    朱玲珑冲上前抱住外婆的大腿,可是丝毫没有作用,外婆依旧阴沉沉地拿着鞭子,亲自转动木杆逼问,“以后还敢不敢到处喷火吓唬人?”、“这次考试拿了甲等吗?有这等精力不会用在学习上吗?”、“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最后,大哥乖乖去道了歉,还和工人一起帮驴大婶把烧坏的屋子重新盖好。
    不仅如此,外婆大笔一挥,他花费两个月苦心建立的斧头帮被迫解散,就地改造为斧头学习小组。
    从帮主沦为小组长后,大娃每天带领小弟们一起做锦鲤族编订出版的龙门专题,日日挑灯夜战,互相督促,备考仙麓书院,这一行为遭到了隔壁菜刀帮的狠狠嘲笑。
    所以,就算逃过一劫保住性命,或许也会……想到这儿,朱玲珑打了个寒颤,她这么多年就只喝青菜汤,实在熬不过,就蘸酱油吃水煮蔬菜,可不管人身多么纤细,真身都是胖乎乎的小萌猪。
    如果她当着全校师生面现回原形,被所有同学围观,那比死还痛苦。
    “尊者看着非常和善,还冲我微笑。”传话的同学以前听说过芙盼的威名,原以为会是张夜叉脸,没想到如此的美丽,“你快些去吧,别让尊者等急了。”
    第15章 入赘
    朱玲珑握着毛笔,思考着外婆杀来前,要在遗书里写点什么,可手指颤啊颤,无从下笔。
    雪白的宣纸上,只有一个晕开的黑色墨点。
    她迅速将短短百余年的生命回忆了一遍,发现除了素来疼爱她的爹娘、外公、哥哥、可爱的弟弟妹妹们,最舍不得的,就是她的小白脸。
    朱玲珑的眼里浮现出淡淡的水雾气,模糊影映出容钦俊俏的脸庞。
    如果她今天死了,他会本着好男不侍二妻的精神,撞死在校门口为她殉葬,做一对苦命鸳鸯,顺便获得人类的一块贞洁牌坊吗?
    容钦感受到朱玲珑的目光,像盘丝洞的蛛丝那样细细密密地缠着他。
    “怎么了?”他放下手里根本不在看的书,侧头望向有些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朱玲珑,跟天庭喜欢装可爱的玉兔似的,可怜巴巴地地睁着红眼睛,到处讨仙露。
    偷窥被看见,朱玲珑脑子里的弦猛地绷紧,有点小尴尬地坐在那儿,可转念一想,这是她的牛,为什么不能看。
    她偷偷在桌底下拽他的衣袖,“容钦……你跟我、跟我出去一下。”
    这充满依赖的小动作让他格外受用,“好。”
    ……
    容钦第一次跟小天后钻小树林,还是对方主动邀请的。
    四下空无一人,只余风吹林叶沙沙作响,翠绿的树叶铺满小径。
    在女妖精中,朱玲珑已经属于身材高挑的,细长白嫩的双腿,牛乳浸泡过般,每次娇娇娆娆地躺在那儿,千娇百媚。
    可她站在容钦身边,仍是硬生生矮了一个多头。
    他们到一棵郁郁葱葱的巨大榕树下,盘根错节,容钦刚往前走两步,忽然注意到身边的猪停下步伐,半步不挪。
    他转过身,朱玲珑就站在那儿,低下头,静默不说话,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身侧,将巴掌大的小脸衬得愈发小,哪怕再强装镇静,仍是透露出掩盖不住的害怕。
    “怎么了?”大抵是怕心底的负疚感太强烈,容钦走上前,微微从那张小脸上移开,可往下就看见一截雪白雪白的脖子,阳光下,仿佛镀了层圣洁的柔光。
    朱玲珑咬着唇,纠结了一下下,忽地扑上前。
    容钦弯下身子,好整以暇地接住。
    朱玲珑没断奶一样,将脸埋在胸膛处,娇气地叫他名字,“容钦。”
    “嗯,我在。”容钦稳稳住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仿佛对她的异常一无所知,还亲昵地凑在耳边问,“今天心情不好?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容钦,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要老实回答。”朱玲珑的身子几乎都被他揉进怀里,仰头凝视他,“不能骗我,如果说假的话,天打雷劈,孤老终生。”
    她问得这般严肃,是认识她到现在,第一次如此正经,让容钦下意识有些心虚。
    她该不会是知道了事情真相,所以来兴师问罪?
    但容钦迅速否定了这个猜测,依照他对朱玲珑智商的了解,恐怕做不到这点。
    “你说。”天帝在朝堂呆了许多年,到底比她勾心斗角的经验多,面色根本没有丝毫变化,极为坦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如果……”朱玲珑心跳得很快,重如擂鼓“砰砰砰”,越靠近那个答案,就越是心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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