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身为师妹压力太大、太大!
赵坦坦相信自己此刻的神情定然悲天悯人无比,所以崔尘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古怪。
“师妹,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与我额间的花纹有关?”崔尘不愧天才之名,果然看出了蹊跷,并且猜得十分接近。
赵坦坦看看他无可挑剔的面容,随即侧转头避开灼目感,极为坦诚道:“师兄,你说的对。其实我刚才就有句话想说,却又不敢,实在让人如鲠骨在喉啊!”
崔尘神情略略有些严肃:“但说无妨。”
“如果我实话实话,你得保证无论如何都不会罚我!”赵坦坦不确信地看看他。
“好,我保证。”崔尘替自己斟了杯茶,还浅饮了一口,显得极有耐性。
赵坦坦吸了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道:“师兄,其实我刚才就想对你说,你额间的花又开了一瓣出来,偏偏两瓣都是位于上方,看来实在像是……你额上长出了一只兔子头……”
说到这里,她更加小心地加了一句:“现在你看来,真的挺可爱的……”
喀拉一声响,崔尘手里的茶杯被捏碎了。
第16章 棒打鸳鸯1
明明这次没有说他娘炮,他这么激动做什么?
赵坦坦忐忑地看着崔尘,却发现他竟然在笑,就那么微微嘴角勾着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唤道:“师妹。”就连他的声音都那么柔和平静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夕般,吓得赵坦坦反而朝后缩了缩:“你答应过无论我说什么都不罚我……”
“师妹,我何时说过要罚你?”在赵坦坦在思索要不要往外跑,暂时避开即将可能到来的暴风雨时,崔尘接下去说道,“我继续在这冰玉床上闭关,你则去空间内加紧修炼。”
顿了顿,他又道:“师父说了,在仙剑大会召开前,你必须达到筑基境界。这冰玉床的空间内灵气极为充裕,对修炼极有益处,所以在此之前,除了一日三餐外,你一概不准离开空间。”
什么?不准离开空间?都要关她禁闭了,这还不叫罚?
“这可万万使不得!”赵坦坦脱口而出。
她还打算去找姜思师姐做一下棒打鸳鸯的努力呢,要是接下来一直被关在空间里,岂不是只能任由崔尘与心上人日日相会,自己却什么事都做不了?
想不到崔尘如此重色轻师妹,为了心上人就找借口狠心把自己唯一同一个师父座下的师妹,给关进空间里禁闭起来。
说不定等到她被放出来的那日,崔尘已经跟姜思师姐郎情妾意、心意相通,别人拉也拉不开来,只能看他额间那朵花彻底盛开,然后堕入魔道……
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赵坦坦不禁撑起身子,义正辞严道:“师兄,虽说这冰玉床对修炼事半功倍,但你现在毕竟还是肉体凡胎受不起冻,万一坐久了真被冻伤,那可如何是好?师妹我还是同你换换,你去空间里,我来坐这冰玉床!”然后就能趁机偷溜出去……
“师妹,你忘记了?”崔尘摇了摇头,脸上仍带着笑,却总觉着笑得有几分阴测测,“我已经在这冰玉床上打坐几日,你看我像是被冻着的样子吗?”
是啊,这个理由真是一点都不高明……说起来,崔尘这没有修为的凡人体质,究竟是怎么适应冰玉床的酷寒的?赵坦坦看向崔尘,觉得这个深奥的问题,实在不是她这区区仙门中的小辈人物能明白的。
再转念一想,空间内环境那么好,比如能让人神清气爽的蓝天白云,比如能让人躺着躲懒的如茵绿草,还有一大片的清澈湖水可以随时沐浴……真被关在里头,她能做的事,似乎比在这只有一张冰玉床的破山洞里要多很多!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作为一名立志要拆散小情人、保护本门精英顺利踏上振兴门派之路的热心弟子,赵坦坦怎能让自己的意志轻易被动摇?
“别再说了,师兄!”她站起身来,铿锵有力道,“师兄同我不一样,担负的是令整个门派继续繁荣鼎盛千年的重责,所以更应该待在灵气充裕的空间内!师妹我就在这床上替你护法!”
说罢,为表明自己坚决的态度,赵坦坦直接就往冰玉床上一坐,也不管崔尘正坐在上面。
这张冰玉床的制作者,也不知是为了节约材料,还是单身了上万年的关系,所出品的竟然是张单人床。一个人坐在上面正好,两个人就嫌拥挤了。
赵坦坦坐上去才发觉这状况有点微妙,她能感觉到崔尘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边,抬头甚至能清晰看到他长而翘的睫毛在自己眼前根根分明。而他额间那仅开了两瓣的花,更是如同能璀璨生辉般,令她感觉无比灼目,不得不移开视线。
移开视线的同时,她直接滚倒在这狭小的床上:“师兄,我忘记同你说,我平时打坐最喜欢的一个姿势就是平躺。”大凡修真之人静修打坐之时,都是用的盘坐之姿,但也确实有修为高深之辈,便是行走食卧都无不在定中。又传说佛修有一种半睡眠或睡眠的入定之法,被称为“昏沉定”。但赵坦坦这个半步筑基的肉脚,显然是不会在那个“修为高深之辈”的行列之中,更不可能突然变作佛修。
她大不惭地宣布了自己的修真方式之后,便扭动着摆了个自己觉得最舒服的姿势,惬意地躺在冰玉床上朝坐在床角的崔尘挥手:“师兄,师妹我要入定了,你若是不进空间的话,便请随意。”说罢,她已闭上双眼,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占了这冰玉床,不管崔尘进不进空间内,都坚决不让他再有机会单独接触姜师姐。
意外的是,刚才还摆出一副严厉师兄模样的崔尘,竟然没有出声。
洞中诡异地安静了片刻,赵坦坦等了又等,只隐约听到崔尘发出一声轻叹,随后又无声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眼,却发现方才还盘坐在床角的崔尘已经消失了踪影,附近也察觉不到他的气息,想来还是进了空间修炼。
看来这位师兄跟师父差不多,也属于嘴硬心软的类型。
赵坦坦觉得对于即将拆散自家师兄和他的心上人的行为,有了那么点愧疚感。
横竖此时身边没有一个长辈管着自己,赵坦坦自然不会真的乖乖开始修炼。她先在身周设了个结界,然后便取出一直拴在腰间的灵兽袋。
原本里面关着的妖兽应该在回来的时候就送去锁妖塔内镇着,但赵坦坦另有想法,所以偷偷瞒着藏了下来。
此时她便在结界之中将装了三只妖怪的灵兽袋打开一条缝隙,只打开这么一点,便听灵兽袋中喧哗热闹得很。也不知是老树妖跟狐妖又掐起了架,还是那只新捉的蟾蜍精又熏到另两只了。总之,袋中三位正闹腾得厉害,竟一时没发现灵兽袋被打开了。
赵坦坦也顾不得细听它们在吵什么,冲里头便喊道:“喂,老树妖!”
热闹的灵兽袋内随之静了静,而后传来老树妖不满的声音:“这位小友说话太没礼貌,成天妖精妖精地叫,难道我们没名字么?你可记住了,老夫叫槐猛,那小狐狸精叫胡梦,新来那只臭烘烘的叫紫萌。那两只先不管,你可以喊老夫一声‘槐壮士’。”
“猛、梦、萌……”赵坦坦吸了口气,突然伸手用力拍了一把灵兽袋,咬牙笑道,“你们这名字是约好了给我做发声练习吗!”
第17章 棒打鸳鸯2
还“槐壮士”!就他那大姑娘一样娇滴滴白嫩嫩的模样,半点“猛”的味道都没有,好意思让人喊“壮士”吗?
被狠拍了一把的灵兽袋里头,传出来一片惊叫:“巧合!”“这绝对是巧合!”
不管是不是巧合,反正赵坦坦觉得自己是肯定叫不出口的。
她在灵兽袋重新安静下来后,才再度开口道:“老……老槐,我就跟你开门见山。你还是快给我仔细讲讲,惜澜花到底能不能解?”虽然叫不出口,但她还是对老树妖换了称呼。
这次的称呼老树妖尽管还不是十分满意,但似乎勉强能接受,他在袋中悠悠道:“不知若提供了线索,能否放老夫一条生路?”
看来……是有门儿?
赵坦坦精神一振:“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且先说来听听。”
老树妖槐猛正要开口,狐妖胡梦却截住他的话,哼道:“老槐,你莫要上当。原本他们修真之人便不提倡杀生,若是捉了妖,通常会关进锁妖塔内令其反省自身罪业。所以你这话问了也是白问,生路永远是畅通的,区别只在于有没有自由而已。人类真是狡猾!”
这修真界的潜规则……她一只狐妖倒是挺懂的嘛!
赵坦坦尴尬地咳了声:“只要你们能提供惜澜花的线索,我必定向师尊求情。”
但是这次等了许久,灵兽袋内却没声了。也不知是胡梦的话起效了,还是槐猛在考虑她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槐猛出声,声音却有些犹犹豫豫,似乎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对于惜澜花,老夫也只是略有听闻而已——听说有一种花,是惜澜花的克星。”赵坦坦刚升起希望,槐猛已继续道,“可惜此花已经绝迹很久了,想来……”
赵坦坦只觉得心中一阵郁闷:“说了等于没说!”
正要再度收紧灵兽袋的口子,一直默不作声的蟾蜍精紫萌突然开口了:“这等上古灵花异草,他们两只千年的小妖精怎能清楚?想来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赵坦坦提着灵兽袋的手一停:是了,紫萌是在冰玉床的空间里逮到的。冰玉床已存在至少万年之久,在其空间内的紫萌想必也不会小于万年。万年妖兽的见闻之丰富,应该不是别人能比的。
“这妖精看着脸嫩,想不到居然活了万把年……啧,这么老!难怪满身疙瘩又臭又丑,实在有碍观瞻……”她还在寻思,那槐猛已嫌弃起来,只是话未说完他突地痛呼一声,话语戛然而止。袋中只余下紫萌阴测测的冷哼。
以千年道行敢于挑战万年老怪尊严的,大概也就只有这天生没长心肝的老树妖了吧。
赵坦坦在心中默默替他点蜡,便听紫萌又道:“那种花名唤七叶梵莲,确实是惜澜魔花的克星,万年前我曾见过。后来在水芝境内修行至今,我虽未去外界看过一眼,但想来就算世间所有的七叶梵莲都已灭绝,也必会有一处仍有可能寻到。”水芝境?想来说的便是这冰玉床内的空间,想不到有这么个听起来还不错的名称。
“何处?”赵坦坦眼睛一亮,赶紧追问。
“皇宫。”紫萌说到这里,声音听来有些怪异,“皇宫本是天子所在之处,便不提那相术风水之说,单只是历代天子请来的各路高人设下的重重禁法结界机关,已足令皇宫成为一个所有修行者的禁忌之地。”
“对,关于这个,老夫也曾听说。”槐猛好了伤疤忘了疼,积极地插嘴,“凡是进入皇宫之内,便纵有高深修为也无法施展,无论谁都跟凡人差不多,这对修行者来说太过致命。不过也正因如此,皇宫深处才能留下许多在外界已经绝迹的奇花异草……倒确是有可能会发现七叶梵莲的下落。”
“禁法?”赵坦坦皱眉。
这一点不妥,不能施展法术的话,就跟凡人差不多,她要怎么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内搜寻七叶梵莲的下落?何况还只是“有可能”会找到。
“若非禁法,我早已混进后宫,把当今的小皇帝以及满朝文武迷得七荤八素了。”胡梦惋惜道。她倒是野心不小。
“看来……”赵坦坦轻轻击掌,郑重做出决定,“果然还是研究研究怎么拆散师兄与姜师姐吧……”比起想尽法子混进皇宫去找那个不一定会存在的上古灵花,果然还是阻止师兄动情会比较可行。
灵兽袋内传来紫萌不屑的声音:“嗤!万年不见,如今的修士居然如此畏首畏尾不成气候!”
“千年来也不曾见过。”槐猛又积极地插了句。
赵坦坦挑眉,用力摇晃了一下手中灵兽袋,在其中传出晕眩的惨呼后,才道:“好心地提醒一下,你们现在正被畏首畏尾不成气候的修士掌握着。”说罢,她便动作利落地扎进袋口,重新栓回腰间,打消了原本想找他们探讨如何棒打鸳鸯的念头。
看外头天色还早,卯时刚过,姜师姐若是送午饭最早也要到午时初,赵坦坦本该趁这段无人打扰的时间潜心修炼。但奈何她心里头惦记着事,实在静不下心来,独自在冰玉床上换了几个姿势都无法入定后,她霍地起身——机会不等人,不如趁这会儿师兄不在身边,主动去找姜师姐探探口风。
姜思师姐同样是门中长老的弟子,平日随她的师尊一同住在清源山的明远峰上。作为一名早早就辟谷的修真弟子,她却有一手足以开饭馆的好厨艺,在这普遍不吃饭的修真界里实在是浪费天赋!
而如今她难得有了给心上人崔尘师兄做饭的机会,却眼看着又要被同门师妹像传说中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一般,从中拦截破坏……真是连赵坦坦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第18章 吃人嘴短
赵坦坦溜下青云峰后,先去了明远峰,姜思的洞府门前却开着禁制,显然主人不在里头。难不成这么早,姜思就已经忙着去给崔尘准备午饭了?时间有限,她怕耽搁久了被自家师兄发现自己出来遛弯,又匆匆直奔门中的膳堂。
整个清源剑派内,除了专供练气弟子用餐的膳堂外,像明远峰那类高端的修行区域,显然是不会有充满烟火气息的做饭工具的。姜思如果要做饭,必然是去了膳堂,借用膳堂中的锅碗瓢盆。
还没有辟谷的赵坦坦对膳堂十分熟悉,她熟门熟路地绕过人来人往的大厅,闪向僻静的后厨。果然还没踏进去,她便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那是炖了有一会儿功夫的野鸡肉,还放了许多鲜美可口的菌类和灵草。
膳堂提供的鸡鸭鱼虾,那都是用灵谷精心喂养出来的,菌菇灵草更是吸收这清源山间灵气长成。再结合姜思师姐的好厨艺……赵坦坦觉得这绝对是一场味觉的盛宴。
放眼望去,姜思师姐坐在灶前专心烹调的样子,以及她荒废了大半日修炼时间,只为给心上人做顿饭的这番心意,着实叫人感动!若非有惜澜花那档子事儿,赵坦坦觉得自己真心是喜欢有这么一个热心于做饭的好师嫂的。
踏进厨房门槛的下一刻,姜思便察觉了赵坦坦的出现,转头对她露出温婉一笑:“赵师妹?不是听说你闭关了吗?”
赵坦坦在这浓郁的香气中内心斗争了一会儿,才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啊,就是因为闭关了,才来找姜师姐……”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鸡汤的香气,正要痛下决心寻借口让姜师姐最近不要上青云峰送饭,空着的手里忽地多了样东西。
是一碗香喷喷的鸡汤!黄澄澄的汤汁,盛在雪雪白的玉碗里。
“快尝尝吧。”姜师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么温柔那么亲切那么带有诱惑力,“这灵谷喂养出来的野鸡肉质最是鲜美,用来炖汤香浓不油腻,
并且活杀之后又被我用冰冻术急冻了数个时辰,将生腥之味尽数去除……我昨晚便开始炖到现在,师妹快帮我试试火候是否到家?”
其实不用姜师姐开口,赵坦坦已经抵受不住这扑鼻的香气。她捧起手中鸡汤,连汤匙都没接,便一气饮下,而后被烫得张嘴急促地吸了几口气。
不愧是整个清源剑派厨艺最拿手的姜思师姐精心之作,光是这一小碗鸡汤就让她觉得想出卖师兄。
“看师妹这神情,这鸡汤应当不会让云轻师叔失望了。”姜思在旁边掩嘴轻笑,而后熄了炉火快手快脚地将已经做好的饭菜全部打包,在赵坦坦反应过来之前已提了食盒,拉了她向外走,“师妹闭关之中特意跑来,可是饿了?我们这就将饭菜送上青云峰,好让你与云轻师叔早些用饭。”
等等……虽然她往日经常偷偷溜到膳堂的厨房里偷吃,但她今日过来真的不是为了觅食啊!
赵坦坦懵然地跟着姜思走出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自己打算找姜师姐说的话,竟然一句都没机会说出来!
“姜师姐……”她转头正要对姜思开口,却又在看到姜思满足的笑容时倏地停下。真是吃人嘴短,她觉得实在太难开口了!
师兄修行速度跟炮仗似的飞快,难得有这么一会儿能跟凡人一样吃饭的功夫,却还被自己扼杀了师姐送饭表心意的机会……总觉得太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