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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心里吐完槽,她才反应过来,从小就对师父口中各种了不得的师兄非常不服气的自己,居然有认命的趋势了……果然在鬼才之类的实力碾压下,会让人不得面对现实啊。
    她忙着感慨,也没注意场中情形,等交战的声音传来,她才转头发现比试已经开始了。还以为光是各派长老管事等人的开场白就能说上小半天呢,想不到如此干脆利索。
    仙剑大会五十年一次,间隔的时间在凡界算长,在修真界则算稀松平常,大部分人闭个关、修炼一番就差不多几十年功夫,五十年恰恰好。
    而大会对于参赛者的修为也有规定。炼气期的修为太低,顶多算修真者中的半吊子。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则一旦动手必定毁天灭地,最要命是没人有能力阻止他们,更别提现如今元婴修士寥寥无几……也就是筑基期和结丹期的弟子间进行比试,才刚好既展示出了各派的实力,又不至于为个比试毁掉会场一百遍。
    数个高台上此时对战的都是各派的筑基初期弟子,修为不高法宝不多,能施展的手段也十分有限。赵坦坦还是第一次看筑基期弟子之间的比试,本来兴致勃勃,却没想到他们大多喊声大威力小。
    她只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注意力一分散,便发现崔尘正站在其中一座高台对面属于清源剑派的席位上,一手负在身后远远地望着这边,不知在望着高台上的比试,还是在望向高台对面的自己。
    梅彩等人仍是围在他身周,正殷勤地为他斟茶的斟茶、倒酒的倒酒,让人有点担心他一会儿比试到半途会不会内急……
    沙橖没摊上斟茶倒酒的活儿,便发糖豆一般抓了一把补气回灵的丹药,硬要塞给崔尘大师兄,也不知丹药这玩意儿能不能这样当零嘴……等等,那边的人数好像不对,本门此次有这么多弟子来参赛吗?
    赵坦坦仔细再看一眼,便发现在清源剑派的席位间,除了自家的师姐妹外,其余乱哄哄的竟是其他门派的女弟子,也正找机会向崔尘献殷勤。她不由嘴角抽了抽,看来就算有崔尘身带魔气的传闻,也阻挡不了女修们爱慕美男子的心。
    “赵师妹,你不过去你师兄那边?”何云宁也注意到了那边,脸上带出一抹揶揄的笑。
    望着从进场到现在一直被众女弟子团团围住的崔尘,他回首看了眼自己身周,既感同身受又略感遗憾:“从你师兄进场到现在,我与岑师兄身边倒是冷清了不少。”
    赵坦坦摇摇头:“那边好像……没座位了,我就在这儿待着吧。”对挤进已经“客满”的清源剑派坐席中去凑这个热闹,她内心是拒绝的。
    “我们天音宫的席位就在这附近,赵师妹可要来这边坐坐?”岑云鹤见此发出邀请,“上回赵师妹听到我们所奏乐曲后说的话,颇令人深思,不如我们正好趁此机会探讨探讨?采芪师兄可要一起?”
    “上回?”赵坦坦茫然,上回她说过些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是不管说过什么,她这个对音律一般一般的人,哪来的水平跟浸淫音律近百年的“鸟语花香”二人组“探讨”?
    何况虽然师兄崔尘的存在分去了大部分女修的注意力,但关注这边的人却也不少。如果她与“鸟语花香”、“失魂落魄”同坐一处谈谈人生聊聊理想,估计会收获一大摞充满杀气的眼神吧。
    这么麻烦的事……还是能避则避。
    “这场子里满是呼喝打杀之声,若是探讨音律似乎有些……”她正琢磨着如何有水平地婉拒,恰好望见薛逸含朝这边走来,马上机智地转移话题,扬声问道,“薛师兄,你怎么有空过来?”
    薛逸含似乎本就是来找他们的,闻又快步走近些,向几人问过好后,才向赵坦坦笑道:“眼下比试开始,各处擂台都派有弟子专门负责,我反倒没什么事可忙了。”他停了停,又道,“琼华派的席位离结丹期比试的擂台最近,赵师妹可要去那里坐会儿顺便观赛?”
    这话正合她意。
    赵坦坦果断点头:“那真要多谢薛师兄美意,我就不客气地叨扰了。”
    她这有些别扭的客套话,自己说着没感觉,倒是引得身旁几人轻笑了声。连惯爱使用嘲讽语气的何云宁,神情间都温和了不少。
    琼华派的席位倒是很空,只坐了一小半人,剩下大半座位都空着。
    能不空吗?
    门中的女弟子有七成都去围观神秘的奇才崔尘,另外两成则去围观“鸟语花香”和“失魂落魄”两大修真界美男组合。最后剩下一成,则正忙着借维持秩序四处乱晃,试图从中捡漏,发掘出新的貌美男修。琼华派这一豪放的风气,同为爱美之辈的赵坦坦在心里暗暗表示还是挺有意思的。
    作为大师兄的薛逸含自然对此见惯不怪,领了赵坦坦找了两个视野最佳的位子坐下,便取了几只食盒出来递给她:“赵师妹的比试还早,可要先用些点心?”
    赵坦坦疑惑地接过,打开盒子发现竟是一盒杏仁酥:“这是……”薛逸含作为新晋结丹期修士前,也曾做了百来年的筑基期修士,应该辟谷了少说近两百年吧……怎么会拿出一盒点心给她?
    “赵师妹似乎对吃食颇有心得,所以想请你品上一品……”一向风度翩翩的薛逸含在说这话时,居然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显然有些不自在。
    赵坦坦只想了下,便明白了他必然是这些天总看到雪衣给她做上一桌又一桌的吃食,以为她比较好口腹之欲,便特意准备了这么一盒点心给她。
    唉……看来大约经过雪衣日复一日坚持不懈的投喂,凡是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是个十足十的吃货了吧。
    第124章 师父的过往
    最要命,她还真是挺爱这些人间烟火,尤其是那些来自凡间的各色点心吃食。
    赵坦坦拈起一块杏仁酥,略带郁闷地瞥了眼旁边的树。树上花叶掩映间有只鸟儿正一动不动地停在树梢上,乍一眼望去,有如一只普通的鸟儿般。
    可惜在这钟灵毓秀的修真大派之中,怎么可能会有普通的鸟儿?何况这世上能有几只这般如同冰雪堆就的雪白鹦鹉?
    赵坦坦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雪衣这家伙……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就挣扎着化出人形为她做吃食,将刚积蓄的一点灵力给消耗得差不多,再度连人形都维持不下去。
    出门前,明明让他待在屋子里好好休养,结果他仍旧是偷偷溜出来,假扮成普通的鸟儿躲在附近的树上……当她是瞎的吗……
    赵坦坦忍不住叹口气,只得收回视线,低头咬着杏仁酥,继续假装自己没发现雪衣。
    “薛师兄,不知我之前问的事,可有进展?”她吃了两块杏仁酥后,开口问道。
    薛逸含这些天忙到连她的传讯符,都只是匆匆回了句简短的话,她心里一直惦着等他空下来再仔细问问。
    “目前还未得到什么线索,不过……”薛逸含蹙了下眉,露出一丝忧虑,轻声道,“前晚门中有两名女弟子在外出查探后,至今没有回来……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去寻找她们,想来应该不至于……”
    ——有女弟子失踪?
    赵坦坦拈着点心的手顿了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她们也……”
    她没有说下去,但薛逸含明白她的意思:“但愿不是如我们所猜测的那样,否则……诸派对崔道友的怀疑才勉强压下,若再生事端,恐怕此地唯一身带魔气的崔道友,又会背负巨大压力。哪怕他不是凶手,只是被迁怒,到时都一样。”
    赵坦坦皱眉:是啊,若真再发生女弟子丧命的事,找不到真凶的各派人马恐怕又会怀疑师兄,甚至迁怒于他……这一点,从薛逸含对他的称呼中就能看出来。
    明明在修真界,师兄崔尘作为结丹期修士理应被尊称道号,就像之前被称为“云轻真人”。但自从他被发现身带魔气之后,薛逸含就又改回了原先的“崔道友”。连算得上待人温和的薛逸含都如此,不知其他人又是如何看待师兄的……
    她心里沉沉地想着事情,一时没注意手里的杏仁酥塞了满嘴,连她白嫩的脸颊都微微鼓起。
    薛逸含看她这模样,怎能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他轻笑了下,细心周到地替她又斟了杯茶后,方道:“赵师妹是否觉得我对崔道友的称呼有些不够尊重?其实真是冤枉了,这是崔道友自己要求的。”
    自己要求的?
    赵坦坦意外地看向他,听他继续道:“赵师妹可知,令师无极真人作为元婴期修士,本应被称为无极真君,然而现如今全修真界提起他却只称为‘无极真人’……”
    咦?还有这种事?
    赵坦坦怔了下,随即有种被突然点醒的恍然。
    是了!如今修真界的元婴老怪太少,加上从小就习惯了师父的道号“无极真人”,她竟一直没有意识到师父身为元婴修士,与结丹期修士的称号等级没有一点区别……
    她的意外和随后的恍然,以及最后露出的疑惑之色,都被薛逸含看在眼里。
    他虽然有些诧异赵坦坦对修真界常识的缺失也就罢了,竟对自家师尊的过往也毫无所知,却并未说什么,只轻声解释道:“大约千年前,修真界的第一强者便是当时道号‘无极真君’的令师。令师当年也是天纵奇才,短短八百年间便已达到元婴后期修为,当时修真界的人都猜他会不会成为继慕白道尊之后,第二个飞升上界的修士,然而……”
    他说到这里,大约是因为自己议论的毕竟是对方长辈的事,作为琼华派代表人物,如此行为实在不太妥当,不由停下来犹豫了几息。
    在看到赵坦坦满脸惊讶地紧盯着他,等他说话的样子。薛逸含叹口气,还是说了下去:“然而这位修真界第一强者,却有一日突然对外宣称自己德行有亏、愧对先祖,不配再称为真君,要求降级为真人。”
    赵坦坦听到这里,禁不住“呀”了声,怎么也想不到自家那个为老不尊的师父,还会有这么一段过往。
    她不由扭头望向远处,琼华派的席位离清源剑派有些远,只能望见那边仍旧人满为患,却望不见师兄崔尘在何处。不知师兄是否了解师父当年的事……
    薛逸含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随后令师让出清源剑派掌教之位,从此在清源剑派的青竹峰隐居至今。自古以来,元婴真君提出这种要求的,还是头一回,因此这桩事一度令全修真界为之震惊和不解。而令师兄在升入结丹期后,便是表示自己的道号不能越过师尊,主动要求继续称他的名姓,而非道号。”
    元婴修士在当今修真界算得居于顶端的存在,师父在千年前就已经是元婴后期修为,更算得上是顶端中的顶端。为何他会突然自贬称号,而后让出清源剑派掌教之位退隐千年?
    千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令师父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惜千年之前的人如今没有几人存在世上,想知道真相恐怕很难。
    场中的数个高台依旧呼来喝去对战不息,远处清源剑派中也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仙剑大会在千年间举行过多少回,千年间来过的人却未必还在今日这场中。即便是寿元绵长的修真界,也依旧免不了惆怅的生离悲痛的死别,何况一些相比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小人生憾事。
    赵坦坦猜不出师父退隐的原因,却莫名地感到有丝怅惘如同藤蔓缠绕在心头。
    第125章 何云宁的美男计
    仙剑大会为期一月,开始几天都是初赛。
    前几轮上台比试的自然大部分是筑基初期弟子。
    若是放在几年前,筑基初期对于赵坦坦来说也算是高不可攀,如今却没什么看头了。尤其在经历过黑山沼泽一行后,筑基初期弟子之间的友好切磋,在她看来简直就像是过家家。
    不过各派功法不同,法宝符箓不同,越到后来越是宝光四射色彩缤纷,场面倒甚是热闹好看。赵坦坦坐在琼华派的席位上视野又极佳,边吃点心边看比试,几天下来倒也觉得颇有乐趣。
    随着比试的修士级别一日比一日高,对一干美男子“流连忘返”的女弟子们,也终于逐渐转移了几分注意力到擂台上的比试。只是瞧她们对着各色宝光旁指指点点的模样,倒更像是在逛凡界的元宵灯会。
    赵坦坦是从第七日开始轮到上台的。如她所料,以她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再加上之前独战一群妖兽的经验,站在台上简直所向披靡。但凡筑基大圆满以下的对手,她统统感觉毫无压力,一般手起剑落便能利索地将对方驱下擂台。
    这般畅爽的一路碾压在两日后遇到了阻碍,她的对手换成了同为筑基大圆满的何云宁。同为筑基期,“鸟语花香”中的何云宁在此境界已经停滞了近百年,近来才升至大圆满境界。但比起赵坦坦来,显然他作为筑基期修士的战斗经验之丰富要远远超过她。
    只是自认与他尚有一拼之力的赵坦坦,一上台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他们两人面对面,一个执剑一个持笛,互相见过礼之后,何云宁便摆出了对战的起手式。以音律著称的天音宫起手式与别派不同,乃是根据修士本身擅长的乐器而设计,因此天音宫也算得上是全修真界起手式种类最多的门派了。
    对于何云宁的起手式,赵坦坦并不陌生,以前一同闯黑山沼泽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了。果然见他将七星笛横放在唇边,做出随时吹奏的姿势。
    他本就是偏向长相俊美的少年模样,此时在灵气鼓起的微风中横笛独立,长发拂起飞舞间倒是颇有几分仙人之姿……如果不是他那本就微敞的衣襟,被风吹开露出雪白的锁骨和一小块健美的胸肌,下摆处更露出了一双白花花的长腿……的话……
    赵坦坦在台下众女弟子火辣辣红果果的视线和惊艳的尖叫声中,对着面前几乎暴露了一半身子的何云宁,忍不住抽了抽眼角,一时不知道自己眼睛该往哪儿放。
    虽然这样的美男子确实养眼,但交手起来,她手中剑是刺过去还是劈过去?感觉不管用哪种剑法,她都会先被台下情绪高涨的女修们用目光砍死……
    “何……何师兄……”她嘴角轻微抽搐地唤道。
    何云宁的姿势未变,只是笛子略离开嘴唇,露出优雅的一笑:“赵师妹,有何指教?若是想我手下留情,只要你说出来,我定会考虑的。”他这般优雅若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又令台下女弟子们欢呼了一声,完全无视了他话中的嘲讽意味。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会装……去他的“定会考虑”!
    赵坦坦咬牙,随即反应过来,自己险些着了何云宁的道。何云宁看到自己向来是一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样子,几时这么彬彬有礼过?
    以前就曾听说天音宫因从音律入道,在攻守方面别具一格。
    有诗云:“情动于中而形于,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心若有所感便说出来,若说话不足以表达,便发出感叹。若是感叹也不够,便以歌咏的方式来抒发。若连歌咏的方式都有所不足,那索性手舞足蹈吧。
    天音宫的功法特点,正是如上面所,利用了音律对于人类情绪思维的影响,从而达到动摇敌人心智、取得胜利的目的。
    天音宫弟子与人对战之时,大多以音攻为主、以音律迷惑敌人神识,必要的时候甚至会辅以舞蹈来施展幻惑之术。
    想来,此时对她一反常态的何云宁,虽然看不出有在舞蹈,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分明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令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无法分神备战。
    如果这都不算在施展幻惑之术,还能算在做什么?
    看来他是觉得自己未必有胜算,因此把杀手锏都使出来了,试图先以幻惑之术动摇她的心智。
    瞧他紧握笛子的手,便能猜到一旦赵坦坦也像台下女弟子般对他脸红心跳,或者心旌动摇犹豫于是否出手,下一刻他必会吹奏音攻之术趁机来袭。
    赵坦坦深深感到自己似乎轻敌了,只能庆幸天天面对师兄崔尘的自己,早就对美男子有一定的免疫。
    她吸了口气,本想喊他拉紧衣服的话咽了回去,也露出一笑:“其实自从再见到何师兄,我便有个疑惑想求解一番。”
    “哦?但说无妨。”何云宁微笑着一手持笛,另一手抬起拂了拂发丝,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