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不知又僵持了多少个周天,直到赵坦坦有些意识模糊时,忽然感觉似乎有“啵”的一声轻响。她的境界再次突破,浑身散发出耀眼青芒,眼中更是明亮似有神光隐现,已是进入元婴初期了。
当今世上,仅剩三五名元婴修士的修真界,终于又新添了一位成员。但是赵坦坦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她只能被动地闭目调息稳定境界。
再度运行了数个周天,还没等赵坦坦从晋阶中彻底清醒过来,便感觉自己被人用力抱在怀里,耳边传来对方急促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颈项处,有一丝微痒,她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但很快,她就想起了之前崔尘那个类似灌顶的动作,顿时冷静下来。
“师兄……”她伸手想推开他,去确认他此刻的状态。但才开口,便被后者侧首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那般猛烈,那般歇斯底里……这一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粗暴几分,丝毫没有他往日里的冷淡疏离。
赵坦坦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感受着他滚烫的唇舌与自己抵死缠绵,仿佛再也没将来一般难舍难分。
直到她昏昏沉沉,浑身酥软发烫,那双环着她的手却渐渐松开,似要离去,她不由本能地伸手回抱住他。
他们此时呼吸相闻,并不是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却是第一次她主动抱紧了他。
他的腰背坚韧挺拔,没有一丝赘肉,他此时的温度,竟令她生出了眷恋之意。
“师妹。”崔尘的声音带着性感的沙哑,却听得出分明在压抑着什么。
他吸了口气,才继续道:“我有些事要同你说,你先放开我。”
赵坦坦并不想放手,她察觉到了变化。崔尘此时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但与其说是抱着,倒不如说是倚靠着她。他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而他的体内已经感应不到任何灵力波动。
逐渐清醒过来的意识,让她无法欺骗自己——崔尘他果然以灌顶秘术,将一身修为都渡给了她。
赵坦坦看着眼前的人,太过近的距离,反而令她无法清楚看到对方的容颜,只依稀能辨识到发缕之后的那抹鲜红。
这样真的值得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
赵坦坦张了张被吻得微肿的唇,心中有无数问题想问他,却颤抖得发不出声音,只默默感受着他们方才因为这场亲密而发烫的身子,都在渐渐冷却。
“师妹!”崔尘又催了她一声。没有修为的他,已经无法推开元婴境界的她那轻轻一抱。
赵坦坦的手有点颤抖,她终于还是松开手,看着崔尘重新在自己面前坐正。她颤抖地伸出手去,撩起了他额间那缕发。
那是她此生所见过,最美的一场花开。
崔尘额间的花,终究还是盛放了……
第146章 最美的花开2
赵坦坦不知道入魔是什么情形,但她能看到崔尘的眼中正慢慢涌上血一般的鲜红。
而他平日里白到透明的肌肤下,青紫的经脉似乎在剧烈膨胀,逐渐浮现在皮肤表面,藤蔓一般自他的颈项爬上他的脸庞,将他那张精致的、时常令赵坦坦感到灼目的面容慢慢覆盖……
噩梦是什么样的?
如果要描述,对于赵坦坦来说,眼前的这一切就是她最大的噩梦。
自从与崔尘相遇至今,三年来,她日日担忧夜夜惧怕的,就是看到这一幕。
然而这一天终究还是不由她选择的出现了。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石室内,赵坦坦维持着撩起崔尘额间发缕的动作一动不动,仿佛在这个刹那里,她僵化成了一块没有意识也不会行动的岩石。
崔尘也没有动,只是任她的手撩着他发缕,定定地盯着他的额间。
他的眼中时而清醒,时而露出暴戾嗜血之色。在这一刻,他全身滚烫如有一团火焰,正急于从他体内冲出来,焚烧一切毁灭一切。
魔由心生,扎根于他心底深处的惜澜魔花,在开放出最后一片花瓣时,终于唤醒了他心底的魔性。他有生以来所修的道心,正遭遇到狂肆魔性的吞噬。
不知僵持了多久,赵坦坦终于重新有了动作,她将空着的一只手缓缓地掩住了自己的唇,止住了自己因即将崩溃而要吼出的声音。她的双眼也同样通红,却是布满了血丝。
这一刻,她以为自己会在这场真实的噩梦前失声痛哭,可是最后她止住了要出口的吼声,通红的眼中却没能淌下一滴眼泪。
她收回撩着崔尘发缕的手,猛地站起,哑声道:“我要出去,我要找琼华派掌门。虽然仙剑大会胜负未分,但我一定可以找他借到天机镜一用!”
只要天机镜能指示出解药七叶梵莲之泪在哪里,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拼着闯一闯,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崔尘这样魔化。
似乎是赵坦坦这一声,惊醒了挣扎于道心与魔性之间的崔尘。他突然起身猛地扑向赵坦坦。
正急于离开石室的赵坦坦没有防备,被他一下扑倒在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红光一闪,身子瞬间已经软倒,而崔尘滚烫的身体已重重地覆上她的。
明明他已是没有修为之人,赵坦坦却觉得无法从他身下挣脱开来,昏昏沉沉间只觉得腰间的系带被用力拉扯了开来,而自己的耳垂却被噙住舔舐,温热潮湿……而后这种湿热的感觉一路辗转流连,顺着她的脸颊落向她白嫩的脖颈。
她的身子又开始发烫,似乎有一股莫名的热潮正在她体内涌动,想要喷涌而出,她禁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吟。
这声轻吟在寂静的石室内十分清晰,崔尘拉扯她衣衫的动作随之停顿了下来,他粗重地在赵坦坦耳畔喘息着,却没有继续下去。良久,他忽然无力地倒在了她身上。
赵坦坦浑身依旧酥软无力,暂时没法推开他,只能感觉他仍在急促地喘息,一起一伏间仿佛带着她也一同在起伏,而她的心也在剧烈跳动。
她闭目一边镇定情绪,一边默默地运转灵力,片刻后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伸手便去推他。
这一次,崔尘毫无反抗地便被她推落在一旁的地面上。
刻不容缓,赵坦坦爬起身来,匆匆掩了衣衫束了腰带,便想寻找石室的出口。寻了一会儿,出口尚未找着,她却听见身后传来崔尘的声音:“师妹……”
她回头看了眼,崔尘仍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躺在地上。
他此时的面容已经布满黑色藤蔓般的经脉,而那朵惜澜魔花却比往常更为娇艳。这鲜明的对比,望来十分狰狞可怖,足以令胆小之人惊声尖叫。
可就在那黑色藤蔓间,他时而血红时而清明的双眸中却正滴下泪来。
“师兄,你恢复清醒了?”赵坦坦忙跑回他身边,蹲下身子一手掩着散乱的襟口,一手伸过去想托起他,却被崔尘阻止。
“不要碰我,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同你……”崔尘声音有些沙哑,似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赵坦坦,但赵坦坦心中从未怪过他那样的冒犯:“师兄,我知道你……那些举动都是身不由己的……”
“不,那都是发自本心……”崔尘却打断了她的话,“我一直都想同你……想了许多许多年了……”赵坦坦一怔,掩着襟口的手不自觉揪紧。
崔尘却只定定望着石室空荡荡的上方,喘息了会儿才轻声道:“我曾经一厢情愿地想着,等飞升之后,再与你结为合体之缘,结果却将你一个人丢在下界万年……”
他这莫名的一句,令赵坦坦心中一惊,生怕他又再度失去理智,被魔性所占据,失声道:“师兄!”
崔尘却没理她,继续说道:“我曾在你身上下了牵绊之诀,天真地以为只要你遇到危险,我定能感应到然后赶来救你。却没想到这牵绊隔着两界,再强的感应也淡薄了。等我赶来的时候,才发现我能救回来的,只有你的……尸体。而你在这漫长的年月里,竟散去一身修为嫁了个凡人,还与那人……”
说到这里,他神情间满是痛苦悲伤,原本就覆盖了整张脸的黑色藤蔓随之扭曲,越发惊悚诡异。赵坦坦却丝毫未觉害怕,只是急切地道:“师兄,你别胡思乱想,说些有的没的……我们这就出去寻找解药!”
说着,她伸手就要拉他,他却摇摇头避开她,费力地取出一枚羊脂般洁白细腻的玉佩,塞进她的手里,艰难地说道:“这是水芝境的开关……以后,不要再随意丢弃你身边的东西了……”
他的眼依旧没有看向她,在玉佩塞进她手中的同时,他的手用力握了下玉佩和她的手。
随即一阵隆隆声响起,赵坦坦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林木茂盛的山脚。身周哪里还有什么石室、秘境,便是之前那些到处弥漫的白色雾气都丝毫不见。
在她的前方不远处,聚集了许多人,分明就是之前一同被困在魔尊阵法中的各派人马。
不知是崔尘事先的布置,还是无意中的牵引。他们明明从不同方位进入芙蕖仙境,且有了不同的机缘和际遇,但最后却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这个山脚下。
此地离琼华派,已是近万里距离,早已远远脱离了魔尊阵法的范围。
第147章 最美的花开3
四周苍翠欲滴的草木,充斥着蓬勃的生机。
各派此次前来的弟子大多年纪尚轻,此次在芙蕖仙境中得了莫大机缘,又脱离了魔尊的围困,重重喜悦早已令他们抛却了之前的阴影,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什么,时而发出一两声欢笑。
而各派的主事长老则各自闭目调息,似在抓紧时间顿悟芙蕖仙境中所得,也未阻止门下年轻后辈们大声地表达喜悦,或许这份喜悦之情他们也同样想表达。
赵坦坦望见自家清源剑派的弟子们虽也面目喜色,却仍不掩担忧,正略显焦躁地四下打量,盼着他们的大师兄快些出现。
他派的领头人物都在场,便是琼华派也有掌教师兄薛逸含组织门人互相疗伤,只待苏掌教醒来再商议如何善后。
唯有清源剑派一时间群龙无首,梅彩手中捻着自秘境中得来的法宝玉簪却无心把玩,卫菁修为晋了一阶却愁眉不展,就是神经大条的沙橖也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身边树木,弄得满身落叶。
她们无心与其他门派交流,其他门派也似有意似无意地避着她们。
魔尊围困诸派之时,一次又一次指名道姓地喊着“紫慕白”之名,恐怕很难令诸派相信清源剑派与此次事件无关。或许在场更有不少人认为,是清源剑派此番差点令他们遭受池鱼之殃。
若非此时所有人脱困而出,还得了不小的机缘,只怕早已有人对她们发难。但即便如此,那些有弟子在魔尊手中陨落的门派,也没什么好脸色。
赵坦坦的位置十分隐蔽,没有人发现她,她也暂时无意走向他们。她害怕崔尘的魔化一旦被人发现,事情会变得难以收拾。因此她非但没有与众人会合,反而还施了个小结界术,暂时隐藏起她与崔尘的气息。
而后她的视线从场中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远方。
如果她没有认错,那遥远天际云山之间若隐若现的,似乎是昆仑群山——那里有着拥有古老历史的昆仑派。
昆仑派曾是上古修真大派之一,一度与同为上古修真大派的蓬莱、蜀山并驾齐驱,被视为“万派之源”。传说当年的鼎盛气象远非如今这些修真大派可比,一度是不知多少修真者的梦想之地。
赵坦坦的目光落在远方昆仑群山的时候,崔尘也在望着那边。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他原本因挣扎在道心与魔性之间,而痛苦不堪的神情缓和了不少,身上的黑色藤蔓也减缓了蔓延的速度。
“一万二千年前,我废去一身修为还于昆仑后,便是从那里下来的。”他的眼眸暂时褪去了血红,却带上了几分迷蒙,分明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嘴角含笑道,“经过这座山头的时候,你远远地从后头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还在着急地喊我……你追得那么急,连鞋子都没顾上穿,直接赤着双足……”
“真傻!”他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明明可以御剑飞行,却赤着双足追了我几座山头。追到我的时候,你从头到脚都沾着泥土与草汁,看来狼狈得就跟个乞儿似的,可我偏偏再也没能忘记那一幕……便是一万二千年过去,我都没能忘记你脏得像个乞儿似的冲上来,扑进我怀里的样子。你那时喊着要与我一同走……其实你不知道,我本就打算一等恢复修为,就要将你带走的,哪里……用得着你这般追呢……”
崔尘说到这里,急促地喘了声,忽地又露出了悲伤:“之后的两千年,我们相约闭关修炼,聚少离多……是我不好,后来竟丢下你先行飞升离去。但为什么……我们相识一万二千五百年,却及不上一个凡人与你相识数年?我以为我们之间虽不曾有过婚盟,你也应当懂我的
心意……可我在上界等了你万年,你却……”
似乎说到了他心底最痛苦的地方,他忽地停了下来,细细地喘息着,眼中又渐渐泛上红色:“你便是嫁了别人,为何还要散去修为,令自己没了护身之力?你明知散了修为,便再也没有机会飞升上界,永世无法再见到我……为什么!”他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坐起身扑向赵坦坦。
赵坦坦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紧紧一把抓住了手腕,紧得她手腕生疼。
他心中的魔性再一次占据上风,面上露出了疯狂之色,身上更是魔气四溢,这是真正要入魔的迹象了。
这魔气令赵坦坦感到灼痛难当,可她却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她平生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无用,为何她只是个剑修,平生所学只有仗剑除魔斩妖,而非感化降服。
区区剑意,领会了又有什么用?能在今日帮助师兄克服心魔,阻止他入魔吗?
赵坦坦未被抓住的另一只手笼在袖中,早就攥着一串佛珠,那是雪衣的佛珠。如果此刻还有什么办法的话,就只有这串大德佛修舍利子制成、能清除魔气的佛珠,可以让她一试了。
她的口唇翕动,努力回忆着曾经在黑山沼泽时,崔尘教过一次的那个驱魔口诀。仿佛福至心灵,那段她以为自己没记住的梵语,此时却清晰地在脑中浮现,十分顺口地就念诵了出来,就好像她原本就会一般。
随着艰涩的梵语出口,佛珠闪出了金光,驱散了崔尘身周的魔气,却始终无法减缓他被魔性侵蚀的速度。她急切地将佛珠靠近崔尘,只能听到他因接触到佛光而发出的痛哼声,其余依旧丝毫未见转机。
“怎么会这样……”赵坦坦无措地在心间唤着雪衣,然而并未得到他的回应。在这关键时刻,这里最有佛性的雪衣,却仍在沉睡。
在她拿着佛珠越来越惶恐不安,甚至忽略了手腕上的疼痛时,崔尘却忽地又松了手。
“没用的,心魔长于心间,岂是区区佛珠能驱散的……”他颓然地喃喃,短暂的清明之后,又是一阵歇斯底里,“是了……你恨我!你恨我丢下你独自飞升上界,将你一丢就是万年,我知道的……”
他的情绪大起大落,说话越来越没有条理。额间的惜澜魔花鲜活得如同真的一般,随着他的情绪变化,花瓣微微收缩又展开,竟慢慢又红艳了几分。
赵坦坦心中也同样如同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她反手握住崔尘的手,想说些什么,却来不及出口。因为她已听到数声呵斥:“什么人!”同时有数人跃向他们。
崔尘刚才情绪过于激动之时,魔气不自觉四溢,已是惊动了原本在远处打坐调息的诸派主事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