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三家
三三打了个喷嚏,发抖的手在口袋里拿出皱巴巴的纸巾擦了擦,完了往路边的草丛丢。她裹紧了老旧的非常不合身的大衣,把手放回兜里,迎着冷风继续往前走。凌乱的头发披散着,只是为了能给脖子保保暖。
今年的冬天有些冷,一大早走在山间路上,可以见到时而出现的水沟的水面上冒有热气,三三看着那些热气,想象着把手伸下去就能捞出一块一块的冰上来,她很想去玩一下,但是除了怕冻着,还要赶时间去地里,去晚了就又要很晚才能回家。
三三今年九岁,生活在一家普通农村家庭,生活说贫困,三三其实不愿承认,因为他们一家也能自力更生,大概这方面就是随了她父母的性子。父母要面子,好强,每天拼命下地干活,就是为了不被人笑话。可是人生总是很奇妙,有的人不用怎么努力,也没什么文化,最后也能过上好日子,有的人每天累死累活大半辈子,生活水平还是没有改善。
三三父母便是每天累死累活了大半辈子还是个靠种地养家的贫苦家庭。
今天要去砍甘蔗,已经砍了两天,三亩地甘蔗,家里爸妈加上她,也才砍了不到一半。
乡上的甘蔗收购方通过抓阄的方式来安排各个村砍甘蔗的顺序,三三家排到了中间位置,这个时间最好,不会影响过年也不会因为太早甘蔗重量吃亏。
昨天很晚了才回家,因为那块地是在半山腰,要扛下来着实费时费力,辛辛苦苦扛了下来,收购又下了班,一整晚父母两人轮流看着,大冬天的,三三想想父母在寒风中独自一人,眼泪都要掉下来。
刚上三年级的她已经很懂事,从小就知道心疼父母,父母的辛苦让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有出息,不让村里人看他们笑话,让父母享福……
三三也是个爱幻想的小女孩,在地里干活累的不得了的时候,就开始幻想,长大了,什么都会好,什么都会有,漂亮的衣服,大大的房子,好吃的甜食,水果……
她走到一个山头拐弯处,快到了,她抬头就看了许多的甘蔗地,绿叶与枯叶,黑蔗和青蔗,穿着黑棕灰老旧外套的村民……
村里的人都在比赛似的砍着,一株一株甘蔗倒下,扯掉蔗叶削去根须,光溜溜的甘蔗捆在一起,家中力气大的男人就一捆一捆扛到路边摞起来,由于是冷天,有的年轻人还时不时把裸露在外干活的手拿到嘴边哈气。还有的小孩在在地里玩耍,父母把一边空地铺上麻袋,小孩就坐在上面自娱自乐。
三三一眼看去,有一块地还有许多没砍,一个发型,偏瘦,很和蔼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在用削好的竹绳捆绑着一捆青色甘蔗,他把竹绳的一头横穿过甘蔗,两头再绕一圈,曲起膝盖压住甘蔗,戴着破烂毛线手套的双手一前一后拉紧竹绳,再把两头竹绳相互绕几圈,最后扭紧塞好。
边上的中年妇女一头短发,带着沧桑岁月痕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此时正左手扶住一株甘蔗,右手拿着镰刀,侧弯着腰就要抡起有些缺口的镰刀砍下去。
一株甘蔗倒下。三三抬脚,灵活的在地埂上穿梭,经过其他家看见长辈就喊一声,喊不出称呼的她就懒得喊。
很快,她就来到了那个正在捆甘蔗的男子面前。
“爸爸,我来了。”
三三爸抬头,看见三三边说边从塑料篮里拿起镰刀,说,“来了?家里的鸡鸭喂了吧?”
“嗯,喂好了才出门的。”
三三爸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三三走到妇女身边,把她砍下的甘蔗扯叶削须。
“妈妈,你去喝点水吧。”三三关心说道,看见自己妈妈脸上有着蔗叶上掉落下来的点点白灰,很想上前帮她擦掉,但是又觉得有些矫情,和别扭。
“等下,把这些都砍了再喝。”三三妈没有看她,说完也没有再说话,手中一株一株甘蔗倒下,三三也赶紧的加快了速度。
今天是星期六,三年级的三三周末没课,可是已经上六年级的姐姐和哥哥在镇上的小学念书,每周六都要补课,校长为了能让贫困家庭的孩子有出息,以后上个好中学,能考上大学就是目标,所以他们镇上的小学,六年级下学期的学生在每周六都要补课。
三三在村里小学念书,每天中午放学煮好饭菜,先吃了就赶紧去帮忙砍甘蔗,到了时间就赶回学校,父母在她回学校后再砍了砍了一两捆才往家里走,好在不远,如果他们的地离家远了些,三三爸妈总要早起,做好简单的饭菜带上,中午就在地里吃了。
手上镰刀麻利地削掉蔗叶和根须,九岁的三三虽然人矮瘦小,但是做起事情来也是有模有样,若是力气再大些,也能砍下那一株一株肥厚的甘蔗。
“三啊,你把竹绳给我拿一根过来。”三三爸一边把甘蔗整理成捆,一边喊三三拿竹绳。三三赶紧张开小短腿跨了两大步拿到竹绳给了三三爸。
“爸爸你小心点,竹绳会划伤手。”
“好,三,你自己注意镰刀!”
三三爸其实是一个很开明的父亲,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很支持自己孩子平时的一些自主想法。当然,还小的他们也没什么想法。有任何不听话的时候,对于批不批评,三三爸总会先听为什么,再发言。
三三爸也只是初中没读完的文化,没有什么教育方法,但他知道,孩子,就应该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和想法,如果可以支持,并不会去反对。
三三觉得自己有一个好爸爸,对于自家多年不变的贫苦,她并不认为就是一种苦难。
她把镰刀掂了两下,笑着说,“爸爸,放心吧,我熟悉的咧。”
三三爸看向她咧开了嘴笑,露出慈爱的笑容。
寒冷的冬天血液循环不佳,三三自己都感受到了手的疼痛,看着爸妈戴着已经破烂的手套,她知道,父母只是忍受,忍受这一年又一年的疼痛。
此时小小年纪的三三,忽然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