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啧!有你这么当爹的么?”兮扬白了他一眼,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对了,祝离送来的这瓷瓶太不经摔了,你让他重新寻些好的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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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高大的翳珀鸟展开翅膀足可将一座庙宇庇于羽翼之下,此时的神鸟发了狂似的飞得忽高忽低,带起阵阵迷人的风沙,将一大圈的妖兵都掀翻在地。
瑶夙一身素净的蓝白色,手里执着一条长长的银色索链。
那鞭子不似寻常的长鞭或索链,通身银白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一节一节的,每一节约一掌的长度,统共一十三节。
北胤定定地站在一旁看着她,若不是现在是白日,怕是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她身上的仙力探不出深浅,手上的倒是件实打实的神器。
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只得暗暗在心里问道:“你到底是谁?”
矢屿看着她手里的兵器“啧啧”两声表示称赞,那锁链上的光极淡极纯,一看就是上好的仙器,亦或者,神器。
在妖界,妖君身上凝出的妖力颜色越深,修为便越高;兵器亦同理,身上发出的光芒颜色越深越浑,便越好。
而仙界则恰恰相反。
“神器、神鸟,看来你不是个普通的仙门弟子。”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瑶夙并不答他的话,后退一步将身后的人往云修处推了一把。
翳珀虽然是只神鸟,但是连人形都化不了的神兽修为高不到哪里去,不仅不高,胆子还小,缩在她的乾坤袋里老半天,直到方才她非要过来冒险才终于从里面出来。
周遭荡了两圈之后,巨鸟收了翅膀,稳稳当当落在了瑶夙身后,形成一堵肥厚的墙,护住了她的后背。
那日落尽了深潭里恢复了些许神力,今日情急之下将那不牢靠的封印又冲得松动了一些,加上银节索这神器,倒是能抵挡一会。
但也只是一会,寻常妖君或许会惧怕,但矢屿是魔君,修为不比仙界的几位上神低,她身上这仙不仙深不深的灵力自然瞒不过他。
果然,矢屿嘴角的笑慢慢凝了下来,化作一只黑鹰就扑向她身后的翳珀,瑶夙扬出长索要去拽它的腿,身后忽然掠来一道妖风,幸得她反应迅速躲了过去。
那黑鹰不过是他化出来的□□,此时已经变成了数十只黑鸦与翳珀缠斗。
而他的真身,露出了青面獠牙的狰狞面目,手上凝起两团暗得发黑的妖火,从十步之外,忽而掠至了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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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 门
太燕门上方的妖异阵法越来越大、越来越严实,几乎像一个巨大的钟罩将千丈高的仙山罩在了底下,日光被阻隔了出去,红色的妖光照在地面上,连血腥味都更浓重了些。
瑶夙的神力本身就受了禁锢,靠着神器银节索勉强与矢屿争斗,被妖阵这番一干扰,很快就败下了阵来,被矢屿反手用妖力禁锢住。
翳珀见自己的新主人被擒住了,当即管不得那群黑乌鸦,鸣叫着扑了过来,被一道妖力打中瞬间变作巴掌大小滚落到瑶夙脚边,变作一道灵光钻进了她的乾坤袋里。
矢屿作为羽族之首同为鸟类,要认真算起来开天辟地那会儿所有尖嘴带翅膀的都算作一家,和这么个不能化形的傻鸟是本家当真是耻辱。
他颇为嫌弃地啐了一口,正要去拿瑶夙的银节索,这才发现分神去收拾那傻鸟的功夫,神器居然就不见了!
胸中忽然盈满了“被那呆鸟忽悠了”的愤怒感,矢屿一把提着瑶夙的后衣领把她提了起来,正要比她把东西交出来,忽而瞥见了自家妖皇正在一旁冷冷地盯着自己,便又松了手让她跌下去,扯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只要那小虎崽还是妖皇,他当着面抢神器传回妖界总是不好的,来日还很长,没必要心急,叫那群兽族抓了把柄。
瑶夙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捆着自己的也不是是什么妖器,一道道妖异的紫光似电流般循环流窜而过,越是挣扎越紧,干脆便放弃了挣扎,一抬头就被他那不怀好意的笑渗了一身鸡皮疙瘩。
矢屿合起双手拱在身前,终于对妖皇行了一个妖界的礼,道:“这丫头来历不简单,本君想将她带回妖界关押,陛下没有意见吧?”
北胤扯着嘴角跟着他笑了笑,一双浅色的眼睛却冷得犹如人间腊月的冰霜。
“魔君做的决定,本尊自然没有意见。”也不能有意见。
“那便好。”矢屿继续摆着他客客气气的笑,手上的动作也没有放下了,出口的声音却更沉了几分,透着万人之上的威严与压迫。“本君遣几人先行护送陛下回界,屠门这种小事,陛下不用亲自费心,本君自会处理得一个喘气的都不剩!”
北胤嘴角的假笑凝了下来,他清清楚楚地看到瑶夙狠狠剜了他一眼,那是带着恨意的眼神。
不等他对矢屿的话作出回应,瑶夙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用足了力气朝矢屿的后腰撞了过去,被他护身的妖力翻摔了出去,立即有妖兵上前对着她朝着她的额头拍下一道妖力,将她拍昏了过去。
眼前被黑暗笼罩之前,她看见云修他们趁着矢屿被她撞得一个趔趄,一起冲了上去。
她答应了师父会将大家都带回去,怕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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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在山门前身死的大师兄北胤,余下的十名弟子都在这里,瞅准了那一个空当齐刷刷亮出了兵器一同冲了上去。
北胤不动声色地别过了头去,见几名妖兵夹着昏迷的瑶夙朝他走来,点了点头表示应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去,几名妖兵也紧随其后从原地消失。
让他先回妖界的这个决定正合了他的意,他不忍心看着他们灭门,也没法阻止矢屿。
矢屿修为高深,放眼整个妖界只有同为魔君的獠牙堪可与之一战,这些未出师门的小仙君别说只有十个人,就是百人也不是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他们便被打得四散,一道妖力重重往下一击,正正从一人脑顶往下灌入,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鲜血溅了一地,刺得人眼睛生疼。
“四师兄!”离得最近的云修最先从震惊中缓过来,默念了个仙诀,手腕上系着的草环变作一根长鞭,朝着矢屿劈了过去。
这是当年他满月的时候兮扬上神送的贺礼,唤作“结萦索”,平日里一直是个不起眼的草环链子挂在手腕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将它拿出来打架。
方才瑶夙扬着那长索的时候他便认出来了,这两条长索虽然材质不同,样式却是相似的,摆在一起瞧着就是一对,只不过银节索随瑶夙的修为泛银白光忙,而结萦索随他的修为泛浅蓝色光芒。
矢屿看得也是眼睛一亮,小小的太燕山居然一下出现了两件神器,可真是……不能再留了。
云修的修为比现在的瑶夙好上许多,有结萦索在手更是得心应手,矢屿与他过了十几招都未能把他拿下,干脆又使起了障眼法的阴招,变出一个□□吸引注意力,再从他身后跳出狠狠打下一记,不知是谁急急开口喊了声“小心”,却已经躲避不急。
吃了一记重击飞出去十几步倒在地上,矢屿身形一晃就到了他面前变出一条绳索就要和捆瑶夙一样将他捆起来,那绳索一听妖咒的念动就自发动了起来往他身上钻去,被一道金光弹了回去,缩在矢屿手上瑟瑟发抖。
“金龙图腾,九重天宫那几位,和你是什么关系?”矢屿一脚踩上他的背,恶狠狠问道。
云修抬起头恶狠狠瞪向他,学着他啐了一口,冷声道:“天宫元胥太子是我父神,你若是把我怎么样了,我父神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吗?”矢屿被他骂了一通并不生气,反倒乐呵呵笑了起来,若不是眼睛里那道凛冽的寒光,怕是会误以为他脸皮厚被骂得高兴。
“三万年前魔君连清利用妖界族的妖力复活远古凶兽,仙界大举攻入妖界,妖兵受结界反噬妖力折损大半,整个妖界都元气大伤,最后却是元胥飞升成神,这是多好看的热闹!本君潜心修炼三万载,倒是很想知道,你的父神,能不能拿我怎么样?”
矢屿拂出一道妖力将云修从地上提到了半空,他身上的护体灵光越发强盛,刺激得那人有些近乎疯狂,大笑着凝起一道更强的妖光就往他身上打去。
一声龙啸从天际尽头传来,一道浑身亮着刺眼光芒的身影落在了他身前挡下了那一记。
光芒渐渐淡去,笼罩在光雾下的身影渐渐清晰,一身金色绣今蟒长袍,正是云修的父神、天宫太子元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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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屿抬头看了眼顶上完好无损的妖阵,心里快速琢磨了一会。
他知道这动静很快会引来仙界的人,所以布下了这血阵,里头的出不去,外头的进不来,方才妖皇突然出现已经让他意外,想不到又进来了个元胥,不过他只身一人,看来那群仙兵还是被挡在了外边,那么元胥如今的神力有多高呢?
元胥趁着这个空当已经将云修放了下去,脸上的神情算不上和善。
“矢屿魔君在仙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妖界已经整饬恢复完毕,要重新对我仙界宣战了?”
“元胥神君说笑了,我妖界自三万年前一战损伤殆尽,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如何能与仙界宣战?”
“哦?那魔君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是屠门玩儿呢吗?”
满地横尸,有妖兵的,也有仙门弟子的,在红色妖光的映照下越发的恐怖凄惨,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天怒人怨。
矢屿随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圈,都是胳膊腿儿全的全尸,死相倒也不算惨,用他们仙界的法子超度超度没准还能轮回。
“这件事呢说来话可就长了,我们妖界的妖皇陛下失踪了,却在这儿查探到了他的气息,本君自然是要带人来寻的,仙妖素来不和,你们这些仙门弟子一见到我们就要拔刀,我们妖族也不是软柿子,挨打了可就是要打回去的……”
矢屿一边胡乱地颠倒着是非,一边将手背到身后用食指划着圈同时心里默念妖咒。
元胥亲自来了,他也就不能在这里亲眼看着人家灭门了,也无心与他再周旋下去。
一番话尚未编完,两人高的黑色传送门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所有妖兵一同往门内涌去,竟比出来时快了许多,元胥正要出手阻拦,那黑色大门已经稳稳合上凭空消失了去,方才矢屿所站的位置落下一团妖火,着地的瞬间倾刻向四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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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神!瑶夙被他们捉了去!”云修急急从元胥身后绕出来禀报道。
“不急!”元胥摆了摆手,转身朝南泽仙君走去。
瑶夙是上神之身,寻常妖兵奈何不得她,若是魔君真的要对她做什么,她那躲在昆仑山种花遛鸟孕孩子的上神爹娘必定不会坐视不管,那两位来去妖界跟进自己家菜园子一样,比他们举兵攻打妖界大门容易多了。
父神既然发了话,云修也不敢在多说什么,擦了擦身上的血污跟了过去,心里有点暗自遗憾来的不是母妃,不然他给人踩在脚底下欺负,母妃定会将那魔君撕成碎片。
南泽仙君身上受了伤,正由两名弟子搀扶着,盯着四徒弟的尸首瞧。
今日一遭,太燕数百名弟子门生,死伤过半,连他的大徒弟和四徒弟都相继受害,说到底,都是因为三万年前,他把妖皇的虎戒带了回来。
头顶的妖阵非但没有因为魔君矢屿的离开而消失,反而漫着更红的妖光,和地上的鲜血一般,压抑得人心口一阵烦闷。
不等元胥开口,南泽仙君已经推开了搀扶的弟子迎了上去,施了一个仙礼。
“太子殿下,南泽有一事相求!求太子殿下将我太燕弟子平安带出去!”
“此时仙君不说本君也会这么做,只是……”
“只是这阵法乃是妖界血阵,一旦布下,除非布阵之人撤去,否则必须以鲜血和魂魄为引方才能关去。”南泽仙君打断他的话,再次忘了一眼顶上越来越浓的红色。
“太子殿下,这阵法若是不能尽早关闭就会慢慢将阵里的人的骨血魂魄都吸噬了去,太燕的弟子修为浅薄,他们等不起的。此事乃因我而起,自当由我亲自结束,只请太子殿下将他们都安全带出去。”
“师父!”
“师父!”
听得他这番话,徒弟们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急急开口唤了一声,又不知道该如何劝阻。
南泽伸手拦住他们的话头,语气里颇多自责,道:“我对不住你们大师兄和四师兄,更对不起无辜往死的弟子,能做的只有让你们都活着出去。以后再没有太燕门,你们愿意回家便回家,愿意游历便游历——”
顿了顿,他低下头,手中凝起一道光,福泽金莲浮在他的手心,只剩下八朵花瓣。
“云修,可否……”
“我会照顾好师姐的。”云修接过他的话,红着眼眶从他手中接过金莲。
他不知道师父为何要将焉蓉托付给他照顾,但是他知道他定是要嘱托这个,或许是因为天宫有药王可以让他安心,或许是他瞧着会照顾人。
南泽仙君点点头,颇为欣慰地笑了笑,转头吩咐延郢道:“领好你的师弟们,带太子殿下去后山。师父最后再交代你一件事,务必看着你的师弟们都有着落了,你再离开。”
延郢眼角滑下了一颗眼泪,又被他无声擦去,以前这种事情都是吩咐大师兄的,大师兄不在了,顾着师弟们便是他的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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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匆匆往后山奔去。
太燕门的大殿“轰隆”一声,终于被妖火烧塌,四周入眼皆是火海,再没有昨日烟雾缭绕的仙界光景。
南泽仙君缓缓腾空而起,无形的剑气在他身上划开上百道伤口,强大的神力凝在手上,兀地拍在了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