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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如今尚还在年里,可这个男人为了此事却是连个安稳觉都不曾歇过。
    沈唯想到这,心肠便软了几分,她收回了半空中的手,眼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衫便想把身上的锦被往人那处移过去,即使屋中烧着地龙,可这样合衣躺着难免还是有些凉。
    可她手中的锦被还未曾移到陆起淮的身上,男人却已经睁开了眼。
    陆起淮刚睁开眼的时候,眼中的神色是一片凌厉,连带着身上的气势也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只是在看到沈唯的时候,他眼中的目光却是一下子柔和了许多:“你醒了?”他说话时的声音略有些喑哑,几分是因为初醒的缘故,还有几分却是连日来的疲惫所造成。
    等这话说完,陆起淮眼看着沈唯握着锦被的动作,倒是有些错愕,不过也只是这一瞬的功夫,他便已笑着回过神来,他半抬了眼朝沈唯看去,眼中的神色是遮不住的温柔,连带着声音也多了几许缱绻:“你是怕我着凉?”
    沈唯耳听着这话,神色却有几分不自在。
    她自认先前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倒是未曾想到还是把陆起淮给吵醒了,她心中这样想着,一面是把手中的被子朝人的身上扔去,一面是没什么好气得与人说道:“你若受寒生病,费心的还是我。”
    等这话说完——
    她却是又跟着一句:“你如今既然醒了就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陆起淮眼看着她脸上的愠怒,却是轻笑出声。他的笑声又沉又低,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深夜,更是平添了几分勾人的味道,他也未曾说话只是把手中的锦被重新盖在了沈唯的身上,等替人严严实实盖了个全,他才伸手把人带进了怀中。
    “陆起淮,你…”
    沈唯不自在得想从人的怀中挣扎出来,只是她还没怎么挣扎便听到身侧的男人轻声说道:“乖,让我抱一会,就一会…”他的声音仍旧透着几分掩不住的疲倦,等前话一落,他是又轻声跟着一句:“过会我还得出门。”
    这个时候还要出门?
    沈唯耳听着这话,原先挣扎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她拧着眉半抬着眼朝人看去,眼瞧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上显露着往日从未有过的脆弱,心下却是又叹了口气。她也未再挣扎只是任由人抱着,口中却是问了一句:“这事很麻烦吗?”
    陆起淮闻言,倒是也未曾避讳,他只是伸手揽着沈唯的腰,下巴抵在人的头顶,带着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喟叹轻声与人说道:“的确有些麻烦,到底都是些朝中重臣,何况他们一个一个牵连甚广,虽说有柳长席的罪供还有他提供的名册,可真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却还是要花费些时间。”
    等这话说完,他眼看着怀中人眼中的担忧便又软声安慰道:“你别担心,这些不过都是小事,只是要多费些时间。”
    沈唯听他安慰之意,心中却未曾有半点放松。
    陆起淮说得简单,可倘若当真是小事,他又怎会如此劳累?她想到这,心下却是又叹了口气,不过她也未曾说道别的,只是伸手轻轻抚着他仍旧紧皱着的眉心,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起午间霍飞光说得那番话便又开口问道:“你可知道边陲近来频发的战事?”
    陆起淮耳听着这一句,倒是有些怔忡,边陲的战事,他自是知晓的,只是这些事唯恐乱了民心还未曾传到汴梁,甚至就连朝中大部分官员也不知晓,沈唯是怎么知道的?他想到这便又想起了霍飞光,想来这些事是霍飞光告知她的。
    他思及此便微垂着眼与人说道:“我已经知晓了…”
    他这话说完却是又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是看着沈唯沉声说道:“也许如今的太平日子很快又要被这战火给消磨了。”
    沈唯知晓再过几个月,几个番邦小国就会联合在一道举兵对抗庆云,这一场战役折损了不少庆云的大将,也让庆云损失了不少…可纵然她早就知晓,这些事也不是她能够拦下的,甚至,明知道这个男人也会参与这场战役,她却不能开口拦人。
    她知晓这一场战役于陆起淮而言是或不可缺的,只有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他才有资格去对抗赵准…这个道理,她知道,陆起淮自然也知晓。
    因此此时看着沈唯眼中那抹复杂的思绪,陆起淮是又叹了口气,他伸手把人揽于怀中,等把手撑在她的头顶,察觉到怀中人的温度,他才喑哑着嗓子用着郑重而又保证的语气同人说道:“我答应过你,不会有事的,也向你保证过,不会让你有事。”
    “我很少许诺,你是第一个,我既应允了你便一定会做到。”
    沈唯的脸枕在陆起淮的胸口,她能听到从那胸腔处传来的声音,浑厚而又有力,带着十足的力道,却是抚平了她心中的那抹担忧。
    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半仰着头朝陆起淮看去,外间烛火轻轻晃荡,而她眼看着眼前人璀璨而又温柔的目光,却是轻轻映上了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淮:抱一会,就一会..
    沈姐(掐着时间):好了,一会到了。
    小淮:一会复一会,一会何其多。
    沈姐:..s:老公越来越不乖,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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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翌日清晨, 沈唯醒来的时候,已快至辰时了, 因着这几日陆步侯领着韦桑柔去韦家拜年了,家中也没几个人,谢老夫人索性也就免了请安的规矩。她这厢刚起来还未曾唤人,外头便有人打了帘子进来了,正是水碧。
    水碧本就六识过人,察觉到沈唯醒了自是忙进来了。
    这会她眼看着半坐起身的沈唯, 还不曾等人说话便已经先跪了下来。
    昨儿个是她守得夜, 因着夫人睡得早,她也就早早在外头歇下了。原先倒是一直未曾生什么事, 哪里想到后头她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而后她便瞧见了主子从里头出来…水碧想到这便又惨白了脸, 身子战战兢兢的,连带着声音也打着几分颤,却是恐人责怪的模样:“夫人,昨儿夜里奴的确未曾瞧见主子进去。”
    水碧是知道沈唯性子的, 知道她最不喜欢这样的事。
    何况如今她是真心把沈唯当主子看戴, 又怎敢背弃她?原本她是想着昨儿主子走后就进去和夫人去赔罪,可主子临走前特意叮嘱了“不要扰她睡觉”, 何况那会夜已经深了,她也实在不敢过多打搅。
    她惯来是个冷静的,可此时却心生害怕,却是真得害怕夫人误以为是她把主子放进去了。
    她想到这, 容色却是又惨白了几分。
    沈唯耳听着这话倒是一怔,她原本以为昨儿个陆起淮是水碧放人进来的,不过眼瞧着她这幅不安的神色又见她眼下这一片青黑的模样,心下倒是也定了几分。虽说她如今的确不再排斥陆起淮,却也不代表纵容着底下人吃里扒外。
    看来当日她说得那番话,水碧是真得放在心中了。
    沈唯想到这,神色和缓了许多,连带着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好了,起来…”她们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水碧如今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自是可以分辨出…她信水碧所言,昨儿夜里陆起淮在里头,她的确是不知情的。
    那人武功高强想悄无声息进来,自是易如反掌。
    她想到这,眼瞧着水碧仍旧长跪不起便伸手扶了人一把。等到水碧站起身,沈唯才又开口问了一句:“他昨儿什么时候走得?”
    昨儿夜里,她和陆起淮倒是说了许多事,有她在现代生活过的事,也有陆起淮幼时的事。到后头,或许是夜色太深的缘故,她便有些撑不住困意睡下了,至于陆起淮什么时候走得,她倒是的确不知道。
    水碧见沈唯当真不曾生气,脸上的神色也好了许多。
    她一面是取过外衣替人披上,一面是又给人倒了一盏蜂蜜温水,而后才同人轻声说道:“主子是亥时走得,他走前还嘱咐了奴一句,这几日他要忙贪墨的事,可能没时间回来,让您好生歇息。”
    沈唯耳听着这话,倒是也未曾说道什么。
    她只是接过杯盏用了一盏温水,等到喉间润了才又同人说道:“好了,让她们进来伺候。”
    …
    等到沈唯用完早膳,又见了几个管事吩咐了几桩事便又空闲下来了。她斜靠在引枕上头,手中握着一杯茶盏,原是想让水碧去把昨儿还未曾看完的书册寻出来,只是她还未曾说话,秋欢便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秋欢的脸上挂着萦绕不住的笑,眼瞧着沈唯循目看来,却是先神神秘秘得与她说道一句:“主子,您瞧谁来了?”
    沈唯耳听着这一句,又见秋欢这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倒是一愣。
    还不等沈唯说话,她便瞧见有个女人的身影跟着秋欢一道从外头走了进来,女人身穿水红色的袄裙,满头青丝扮作一个妇人发髻,身上虽然没有多少装饰,瞧着却还是清爽干净,此时她站在那处,脸上虽然挂着笑,可双目却泛着泪花。
    沈唯骤然瞧见这一个身影也是一怔,她停下要饮茶的动作,而后是看着妇人呐呐说道:“墨棋?”
    墨棋听着这一声轻唤却是再也忍不住掉落了眼泪,只是唯恐人瞧见,她却是把脸上的眼泪抹了个干净才朝沈唯走去,而后她是想如常给沈唯打礼。
    只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
    沈唯便把手中的茶盏搁置在一侧,而后是先扶了人一把止了她的动作,口中是跟着一句,却是有些嗔怪:“你如今怀着身子,做什么行此大礼?”等这话一落,她是让人又取了几个引枕过来,待亲自扶着人在榻上坐下,跟着才又问道:“这大冷天的,你又怀着身孕,怎么过来了?”
    墨棋由人扶着坐下,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是自幼伺候沈唯的,纵然如今已是自由身,可心中到底还是拿沈唯当做主子看待的,哪有做丫头的和主子平起平坐的道理?不过眼瞧着沈唯如常的模样,她倒是也收拾了几分心情,而后是如常回了话:“原是想早几日来看您的,只是前几日身子不舒坦又怕您事务繁忙,这才耽搁到了至今。”
    她这话说完便又把原先握在手中的一只包袱打了开,而后是从里头取了一个绣着蝶穿牡丹的手笼递给人了,紧跟着是又与人笑说一句:“这是去年冬日明路打来的白狐,我瞧着皮毛不错便给您做了个手笼,如今日子还寒着,您正好用得上。”
    沈唯眼瞧着手中的这只白狐手笼,心下却是一暖。
    这样好的皮毛,只怕墨棋是把白狐上最好的一处做了这个手笼,她想到这,心下便又叹了口气,口中是同人无奈说道:“上回便与你说过了,我这处什么好东西没有,你以后呀多为自己费些心思,别整日惦记着我,再说你如今怀着身孕,何苦再做这些费眼的活计…”
    自从墨棋出嫁后,虽说她们未曾见过几面,可时不时却能收到她送来的东西,小件的如绣鞋、绣帕这一类,若是大件的也有衣裳、斗篷这一块,件件桩桩都是耗尽了心思的。
    墨棋耳听着这话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您别担心,我也没怎么费工夫…”
    等前话一落,她眼看着沈唯面上的责怪便又跟着一句:“何况我如今在家里,左右也没什么事,绣些东西,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自从她怀孕后,明路却是这个也不准她做,那个也不准她碰,生怕她累着。
    她也只能做些绣活,或是给肚子里的孩子念念书。
    沈唯知晓墨棋的性子,纵然这会满口答应,回头她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她想到这也就不再说道这个话题,只是把桌上的手笼递给秋欢却是让人先收了起来,没得在外头弄脏了,而后她是看着墨棋继续说道:“你如今身子可还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放在墨棋的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如今墨棋也快有七个月的身孕了,想想这日子过得也实在是快,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她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墨棋眼看着沈唯看过来的目光,却是又轻轻笑了笑。她把手撑在下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而后是半低着头柔声说道:“早几个月的时候,这孩子却是把我折腾惨了…”她这是头一胎,头三个月时候的孕吐却是真得把她折腾惨了,吃什么吐什么,让她整个人都瘦得不成人样。
    等过了前三个月,后头倒好了许多,她想到这便又同沈唯柔声说道:“好在如今月份大了,这孩子也乖巧了不少,倒是也没怎么折腾我了。”
    沈唯一直安安静静得听着墨棋说道这些,想着往日在她身边行事沉稳而又老道的丫头,如今因为怀着身孕让整个人都散发出说不出的温柔光芒。
    她想到这,一时也有些恍然,好似只要有了身孕,女人就会变得不一样。无论她以往是什么样的性子,等有了孩子、有了这个血脉的牵绊后便好似心底突然生出了一块柔和的地方一般。
    墨棋眼瞧着沈唯默然不语的样子,只当她还是在为没有孩子的事耿耿于怀,索性便错开了这个话题柔声问起人:“侯夫人是不是就这几日要生产了?”
    她说的侯夫人便是褚浮云。
    沈唯耳听着这话倒是也回过神来,她朝人点了点头,而后是笑着与墨棋说道:“也就这几日的光景了。”
    她这话刚落,外间便有丫头急急忙忙打了帘子跑了进来,如今还在元月,外头刮得又是寒风,丫头这般进来自是漏进了不少寒风。
    这番动作,不仅沈唯皱了眉,就连秋欢等人的面色也不算好,只是还不等她们说话,那个小丫头却已经先行跪了下去,她抬着一张苍白无色的面容,口中是颤颤巍巍得一句:“夫,夫人,沈家有人过来传话,说是侯,侯夫人出事了。”
    她这话一落,却是让屋子里的一众人都白了脸,尤其是沈唯,她原先还挂着笑的脸色此时却骤然变得惨白。
    沈唯的手撑在茶几上头,她的脊背挺得很直,目光也是一错不错得看着底下跪着的小丫头,等稍稍平复了心下那片紊乱的思绪,她才开口与人说道:“你先别急,好好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听着这不慌不乱的声音,心神倒是也跟着定了一回,她平了平心绪,而后是同人继续说道:“来传话的人急急忙忙得也没说个清楚,只说侯夫人吃了什么之后便出了血,怕是,怕是孩子要生了。”等前话一落,她是又跟着一句,只是这后头的话却是又添了几分焦急:“这会侯爷不在家中,府里也没个能主事的主子,现在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
    沈唯耳听着这话却是未再说话,她只是看着水碧吩咐道:“你去准备马车。”
    水碧闻言自是忙应了下来,她脚程子快,没一会功夫便打了帘子出去了…而后沈唯是又看了一眼秋欢,跟着是又一句:“你过会和母亲去说道一声,就说沈家出了事,我要归家一趟。”
    秋欢此时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听着沈唯吩咐也是忙应了下来。
    沈唯见此也就不再多说旁的,原本按着早先定下的,距离褚浮云生产还有几日,而沈西风这几日在忙碌一桩要紧的差事又不在城中,她想到这便又皱了眉。她不知道今日褚浮云的事是不是意外,可她知道现在沈家乱得厉害,若是再没人主持大局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
    她想到这也就不再滞留,只是任由秋欢替她披上了斗篷,而后是同墨棋柔声说道一句:“我今日还有事,你过会让人送你出去,外头天寒地冻,你注意着身子。”
    她这话说完见人点头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迈步往外头走去。
    墨棋眼看着沈唯离去的身影,却是也未再说道什么,她知晓自己这个身子,若是跟着过去也只是给人徒惹麻烦,不过想着先前夫人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却是一点都不像以前。她想到这便又皱了皱眉,只是眼瞧着小丫头过来扶她,墨棋倒是也收敛了心思未再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  嫂嫂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