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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因为每个人赚钱都不容易,即便是你,很聪明很有天赋,也要常常熬夜,累出两个黑眼圈。”纪冬天说,“所以钱要用在刀口上,不要花在这些……怎么说呢?”
    “华而不实的东西?”他替她说了。
    “嗯,是的。不过这花我很喜欢,西餐和屏幕表白就算了,有些游离在生活之外了。”
    “游离在生活之外?这应该称作浪漫,是你喜欢的不是吗?浪漫就是花钱买无聊。”
    “啊?”纪冬天瞪大了眼睛,顿时没话了,反应过来后说,“原来你在意那天的话。”
    她想了想,告诉他实话:“其实我爸爸没嫌你不浪漫,他说的是其他的,我没好意思转达。”
    “我早知道不浪漫是你说的,否则我为什么要安排?”
    “这样啊,可是我也是随便说说的,其实我不喜欢这样的浪漫。”
    “现在说实话,你喜欢怎么样的?”
    “我喜欢很多啊。譬如你煮的宵夜,番茄鱼方便面加一勺辣椒,我出门之前你帮我穿套头毛衣,故意跟在你后面走路,等你停了鼻子撞在你背上,把薯片揉碎放在你的黑咖啡里,搅拌均匀……”纪冬天说着笑了,“你觉得这些日常不比玫瑰花有趣多吗?”
    张无疾修长的手按在额头上,略感疑惑地看着她。原来她喜欢这么平常、不值一提的事情,亏他准备了好几天的时间。
    纪冬天人凑过去,两手搭在他肩膀上,“该你了,快说,你喜欢我什么?”
    “刚才都写在屏幕上了,播放了九十九遍,还不清楚?”他忽然察觉她今天比昨天又可爱了一些。
    “说起来,你怎么想到秀外慧中这个成语的?那么古典,好像形容妈妈辈的。”
    “从我爸爸的情书摘取的。”他很自然地伸手捏她头上的啾啾,一如往常,“我思考过,既然要当众表白就需要准备几个夸奖的词汇。”
    “啊?”她深感不可思议,“难道你为了夸奖我还提前做了功课?”
    “嗯。”他淡淡道,“我午休的时候写了一篇关于你的两千字文章。”
    “在哪里?我要看要看要看。”她很激动,原来她的优点如繁星,可以写到两千字。
    五分钟后,她得到一份文件,打开第一页,满是潦草的字,是他亲手写的,读起来有些费劲。
    “她睡觉打呼、磨牙,吃饭挑食,看书时喜欢念出来很吵。(此段用横线划掉)她喜欢一只一只会飞的昆虫,但看到一排爬行的昆虫会尖叫;看恐怖片一惊一乍,声音调的很低,捂着眼睛看,显得很笨。(此段用横线划掉)她喜欢对我恶作剧,让人有些头疼,但想到有些时候她完全在我掌控……不费吹灰之力,便有成就感。(此段用横线划掉)同居之后,她对我越来越依赖,撒娇频率增高,略有粘人但尚在接受范围内。(此段用横线划掉)她偶尔会出现暴力行为,在特定时刻特定地方,我背部的三排指淡色指甲抓痕可作为证据,不过话说回来,这亦可能是我的硬件实力过人而致,不能完全归咎于她。(此段用横线划掉)无论如何,她在我眼里是可爱的,如果用我父亲经常赞美我母亲的词汇,那就是秀外慧中。”
    “……”
    纪冬天完全无语。
    “本来想全部搬上去,但考虑到排版的美观度和经济费用,客服经理一再建议我删除前面一整页,只留下最后一句。”
    “……”
    幸好他给她留了点情面,划去了那么多字,最后放到商场屏幕上的仅是“秀外慧中”和“可爱”,如果是其他的,明年今晚说不定就是他们的分手纪念日。
    之后几天,脑海每一回浮现张无疾的当众表白,纪冬天就忍不住发抖,真是后怕。
    ☆、第二章
    纪冬天发现张无疾对她撒谎了,是一起去看张妈妈的那天知道的。
    那天他们正准备吃中饭,门铃响了,一个身着小西装的女人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豪华大礼包,她微笑着将礼包递到张妈妈的手里,叮嘱说张阿姨您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张妈妈很客气地留她吃饭,她连说已经吃过了,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穿鞋子时对张无疾笑了一下,并使了一个含义不清的眼色。
    “她是谁?你认识她吗?”关上门后,纪冬天好奇地问张无疾。
    “不熟的人。”张无疾答。
    “她对你笑了一下。”
    “不熟的人。”张无疾完全忽略女友的疑惑。
    “她还对你挤眉弄眼的。”
    “不熟的人。”张无疾在想软件里的一道程序该如何修改。
    “我觉得你们认识,但你们怎么不打招呼呢?看起来有些刻意。”
    “不熟的人。”张无疾在脑中完善程序的修改细节。
    “……”
    纪冬天要不到答案颇为无奈,不过张无疾坚称那是不熟悉的人,她就没再多问,很快忘记这回事。
    吃完饭,张无疾开车去接侄子过来玩。纪冬天在厨房里准备水果盘,顺便陪张妈妈聊聊天。
    “她就是晓玲啊,比无疾大一岁,现在做推销。她的那些保健品效果一般,我买只是因为她嘴甜,每天午后来个电话聊聊天蛮好的。说起来她和无疾还是一个初中的,无疾那会儿和她要好过,每天放学后送她回家。其实我都知道,但我装作不知道,给他留点面子,也想看看他是怎么献殷勤的。”张妈妈主动说个不停,“但真没什么稀奇的,他就是风雨不变地送人家回家。有几回在路上被我撞见了,我看见他跟在她身后,保持两个人的距离,规规矩矩,手还放在裤袋里。”
    纪冬天放下水果盘,内心翻腾如海潮,表面纹丝不动,点了点头说:“无疾真可爱。”
    “当然啦,我生的他嘛,大家都说我可爱。”张妈妈吃一片橙子,喜悦地亮了亮眼睛,“这个橙子很甜啊,真好吃。要是我连吃两个血糖会不会很高?”
    纪冬天好像没听进去,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等和张无疾回到家,纪冬天不多酝酿便和他摊牌了:“你一直说从小到大都没有喜欢过别人,原来是假的。其实这没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你为什么要骗我呢?现在我知道真相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说到此,纪冬天叹了一声。
    “哦?”张无疾不解,“我喜欢过谁?”
    “晓玲,你妈妈都告诉我了。”
    “她名字叫晓玲?我都快忘记了。”张无疾皱眉思索了两秒,“确实是叫晓玲。”
    “……”
    纪冬天很是无奈,张无疾竟然还在装糊涂,一直妄想瞒天过海,被亲妈揭穿了还面不改色。可见他是一个说谎的高手,她竟然至此才发现,悔之已晚。她不由开始回想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推敲其真实性。
    张无疾依旧和没事发生一样,打开笔记本开始未完成的工作,之后的一小时没再说话,似乎是无声胜有声。纪冬天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紧紧盯着他看,他也没察觉那双带着小火苗的漂亮眼睛。
    盯得久了,纪冬天顺利乏困,垂下脑袋打起瞌睡,迷迷糊糊间被一双手抱回房间,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卧室的门轻声掩上。
    和往常一样,他再继续工作一小时,让她先睡。
    幸好纪冬天是忘性大的人,第二天就将晓玲的名字遗失在了远方。
    两人继续腻腻歪歪地生活,直至纪冬天偶然间又碰上了晓玲。
    那是在一个办事大楼的休息厅,纪冬天坐着等叫号,忽然听见旁边的一个声音:“你好像是那个……”转头一看,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是张无疾的女朋友?是吧?认识我吗?我们见过面,在张阿姨家里。”不知是不是属于推销员的热情秉性,晓玲挨着纪冬天坐下,包包放在腿上,胳膊肘轻轻抵着纪冬天的,透出一些亲热来,“那天就想和你聊聊了,怕打扰你们吃饭。你真的如张阿姨所说长得好可爱,懂事又听话,难怪张无疾和张阿姨都喜欢你。我真为张无疾感到高兴,说起来你还是他的初恋呢。”
    纪冬天不免疑惑地看着她:“初恋?”
    “据我所知是这样,难道不是?”晓玲脸上挂着笑。
    “那你?我的意思是,你和他曾经不是很要好的吗?”纪冬天婉转地提醒,“青春期的那些事。”
    “我?”晓玲惊讶得笑容都忘记收了。
    “阿姨告诉我了,你和张无疾读书时候在一起过,他每天送你回家。”
    晓玲没反应过来。
    “没事啦,我完全不介意的,都是多么遥远以前的事了,傻子才会计较。”纪冬天开朗一笑,“你别尴尬。”
    晓玲的表情反应过来,没承认也没否认,尴尬不失礼貌地笑笑,无声地站起来,挪到了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一个座位。
    纪冬天正奇怪她怎么不声不响坐那么远去,前面走过来一个男人,喊了一声晓玲,便坐去她旁边,两人很快低声交流起来。从纪冬天的角度看,晓玲应该和这个男人很熟,两人有很自然的肢体接触。
    结果晓玲先处理好事,离开窗口,和那个男人一块走了。纪冬天落后一些,晚十五分钟走出楼,谁知隔着柱子,她看见晓玲和男人还没走,面对面站着,亲热聊天。纪冬天很自然地走过去,耳朵听见晓玲爽朗的笑声。
    “真是冤枉我,那个张无疾……我差点没憋住,要笑喷了。她们竟然说我和张无疾在一起过,天啊,我会看上他?我的一世英名哟。”
    “真的假的?是那么搞笑的一家人?”男人也笑了。
    “是啊,我彻底无语。”晓玲轻笑,“他那会儿很抠门的,连一瓶汽水都不买给班上的女生,还一直目中无人,傲慢又毒舌,压根没有女孩子愿意和他做朋友,谁和他谈恋爱简直是倒了血霉了。他真正是那种只有一张脸可以看的人。没想到他妈妈年纪不大,记忆偏差这么严重,不会是小脑萎缩吧?看起来不像啊,真是那样也巧了,正适合你负责推的新款补脑瓶装药。这样吧,我做个人情帮你推,一定能成,你私下给我些分成就好……”
    “咳,咳咳,咳咳咳。”
    晓玲猝不及防地听到背后的咳嗽声,立刻收声,转过头一看。
    “我没有偷听的意思,是不小心听见了,准确说你嗓门太大了。”纪冬天说,“我只想告诉你,有人愿意和张无疾做朋友,那就是我。我很幸运,没有倒霉。”
    晓玲手脚僵硬,木愣愣的表情,想着如何找话巧辩,纪冬天已经走了。
    隔天中午,纪冬天一个人跑来张妈妈家,劝她不要再买晓玲推荐的保健品,张妈妈听明白后也奇怪,说了句:“以前是多好的一个女孩,怎么变成那样了……对了,我还有一张照片呢,等等我拿给你看。”
    很快,张妈妈去翻相册,找出一张照片给纪冬天看,得意说:“这是我拿相机偷拍的,当时无疾就跟在她身后,在送她回家的那段路上。”
    纪冬天一看再看,不好意思地确认一个事实:“阿姨,照片上这个人真是晓玲吗?”
    “是啊。”
    纪冬天纳闷了一会儿,似乎又弄明白了什么。
    这天晚饭后,纪冬天就此事问张无疾,张无疾说:“没错,当时我是和她同路,因为我放学后去游戏机房,她家就在对面。”
    为了跑去游戏机房玩,不被家长知道,宁愿被误会是送女生回家不去解释。
    “然而,你不会以为她是?”纪冬天试探。
    “对,有大半年的时间,我以为她就是个男的。”张无疾回忆,“因为读书时她是平头,说话嗓门大。直到有一次听见她隔着一扇门在说别人是非,我才发现她能跑进女厕所。”
    “……”果然如此。
    “你怎么问起她了?”张无疾放下工作,转头对上女朋友的眼睛。
    “没什么,随便问问。”
    “你以为我喜欢过她?”
    “嗯,没错。”
    “我的审美在你眼里如此不堪一击?”
    “……”
    “在你之前,我没有喜欢过女的。”
    “我知道,当然相信你,从没真的怀疑过。”纪冬天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顷刻间凑过去撒娇,心满意足地说,“你最清白啦。”
    张无疾摩挲着她的手臂,安静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忽然问:“你有没有瞒着我的事?”
    “我?我有什么可瞒你的?”
    “你之前坦白过,在我之前你喜欢过两个人。”